第84章

又是一夜過去，總算是迎來了難得的平靜。

在四合院裏面，有四合院的保護結界，余菲可以不畏懼正中午的陽光。

在解決了邪神之後，余菲身上的怨氣少了很多，被怨氣包裹的顯得猙獰恐怖的外貌，逐漸露出了她生前的清秀，算不上美麗，但在淡淡的描摹之下，再配上她眉宇之間的堅韌，也是一個氣質特別好，值得人好好愛護的好姑娘，只可惜一朝瞎眼，將中山狼當做了良人。

「多謝大師。」余菲知道若是沒有月流音，她一輩子也無法消滅得了范家的守護邪神，為自己報得大仇，如今雖然大仇還沒有得到，但至少已經有了希望。

「不必謝我，邪神一道，我本也不是為了你才將他解決。」月流音看她面相之上凝聚不散的執念，「你還是要去報仇。」

「此仇不共戴天，我必須得報。」余菲永遠無法放下心中的仇恨，就像是曾經的過往一筆一畫的刻在她的骨子裏，讓她無法忘記。

月流音不會勸說她放下執念，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本就是常理，只是取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符篆遞給她：「這張符篆送給你，算是作為你們兩個昨天幫我消滅邪神的報酬，有這張符篆在，那個大師奈何你不得。」

余菲感激的接過符篆，「若我以後有幸還能回來，大師的大恩大德，我必傾力相報。」

——

范家家主在看望了他的兒子后，第二天從醫院回去，和往常一樣的去別墅後面的樓閣里拜見他的神明大人。

可是這一去卻嚇了他一跳，房間里就像是被龍捲風卷過一般，又臟又亂，原本煙霧繚繞的香火氣現在一絲都沒剩。

范家家主疾步的奔向內室，香案台上，原本金尊塑像的邪神雕像，現在早就沒了蹤影。

范家家主心裏面湧起一種巨大的恐慌，隱隱約約中得知，恐怕是他所信仰的神明大人出了問題。

范家家主奔出這棟閣樓，恰好碰上了別墅的管家。

管家非但沒有像以往一樣沖她行禮問好，反而沖他喝道：「你這老頭子是什麼人？誰允許你進來的。」

范家家主臉上一板，勃然大怒：「管家，你是眼瞎了嗎？連我都認不出來。」

管家聽到這個聲音覺得熟悉，又仔細的一看，分明就是一夜之間老了二三十歲的范家家主，頓時大驚道：「家主，你的臉怎麼一夜之間蒼老了那麼多。」

范家家主從醫院回來后，就直接奔往了小閣樓，根本沒來得及照過鏡子，自然也就不知道他身上發生的變化，是隱隱約約中覺得身體有些疲憊，不像以往的那麼精神，還以為自己是在醫院呆了一夜的緣故，並不曾放在心上。

現在聽管家這麼說，手往臉上一摸，手心上的感覺就像是摸到了老樹皮，又干又皺，頓時讓他心中的恐慌不斷的蔓延。

范家家主沒理會管家，直接奔向了他的房間，在穿衣鏡前一看，難以置信，鏡子裏面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怎麼會，怎麼可能？」范家家主驚恐的看着鏡子裏面的人，手在臉上亂摸，鏡子裏面那個人也和他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裏面的人就是他，這一點由不得他不相信。

范家家主絕望的跌落在地上，他信仰的神明大人突然消失了，他現在又變成了這副樣子，難道這就是他的報應。

「昨天，一定是昨天，神明大人去找月流音和謝家那個四爺的麻煩，然後被消滅了。難道這就是那種古老家族的底蘊嗎，就連神也抵不過。」

范家家主又絕望又害怕，神明都已經被消滅了，若是謝家發現這件事和他有關，會不會對范家發難。

不過他卻忘記了一點，且不說謝家會不會沖他發難，他范家的仇人可是不少，尤其是另一個界面的。

沉浸在自己所思所想中的范家家主沒有發現外面的天色，一夜之間變黑了，不，應該說他所在的這間房間被籠罩在了黑夜當中。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無數個聲音，主要是是青壯年和尚在幼齡的孩子，從地板下，從屋角落，從牆面上，從天花板中紛紛響起。

嚇得范家家主，瞬間的回過了神，恐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房間里四面八方都是重重疊疊的人影，這些人當中有些是他認識的人，有些是他不認識的。

此刻，范家家主卻反應過來，這些不管是他認識還是不認識的人，都是這些年裏死在范家手上的人。

范家的祖先在七十九年前是一個地痞混混，吃不飽，穿不暖，快要餓死的時候恰逢七十九年前的那場劇變，河水枯竭，白骨叢生，怨氣衝天，雖然因為有高人的及時阻止，沒有讓這份怨氣衝破天地間的結界，但是也讓這份怨氣形成了怨靈，這個怨靈本是由天地間的晦氣凝成，迫切需要人的信仰，讓他強大起來。

怨靈感覺到了范家祖先心中的慾望，在怨靈的誘導之下，范家祖先心中的慾望不斷的擴大，最後和怨靈達成的交易，范家從他開始之後，一切的後人都將成為怨靈最忠實的信仰者，而怨靈要幫助范家不斷的強大起來。

經過七十多年的發展，范家成為了京城當中二等家族的領頭人，可在這份成功的基礎上卻是隱藏着這些影子的累累白骨。

那麼多人在變成了鬼魂之後，一直盤繞在范家的周圍，因為心中的怨氣和執念，無法選擇投胎轉世，在人間一日一日的消磨，渴望着哪一天能夠報得了心中的大仇。

這一天總算是來了！

「啊——」夜裏的尖叫聲響破雲霄。

范家終究會為他們犯下的惡果付出代價。

范家還有范家的那些走狗，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剝削者，足足有一百多名，那裏沒有一個是無辜的，那裏每一個手上都沾滿了鮮血，正是因為在那尊邪神的庇佑之下，不管是法律還是權威，都無法發現他們做下的惡事，才讓他們猖狂了近八十年。

如今一切都結束了。

余菲身上的怨氣和執念幾乎全部都要消失了，只剩下眉宇之間最後那一絲，也是最深重的那一絲。

「小柳樹接下來就讓我一個人去，范懷明的命，我一定要親手去拿。」

「好。」柳宜按捺下心中的擔憂，只能答應。

醫院距離范家足足有幾十里的距離，但是鬼有鬼道，鬼道之下，不過是僅僅幾分鐘的時間就到了。

「哈哈哈哈……」

「嗚嗚嗚嗚……」

慘烈的笑聲加上絕望的嗚咽聲，讓范懷明一下子從沉睡的美夢當中驚醒。

「余菲，是她，她又來了。」范懷明驚恐的拿被子把自己裹了一層又一層，一點平日裏瀟灑的風度都沒有。

「范少爺，莫要怕，有本大師在，那女鬼自己送上門，本大師一定滅了這個女鬼。」守護在病床邊的那個六七十歲的大師一臉傲氣的開口。

這個大師算是玄門當中正派當中的邪派，他姓錢，名字叫通，諧音錢桶，只要是為了錢，什麼事都敢幹，什麼人都敢幫。

錢通並不是沒有察覺到范家的內部的詭異，只是誰叫范家出的薪酬高，讓他就願意為范家服務。

「錢通，以前的仇，我這一次要和你一道算。」余菲從窗子口飛了進來。

錢通不屑的看向她：「好個個大膽子的女鬼，第一次讓你僥倖跑掉了，這一次本大師必要將你收入本大師的煉丹爐當中，煉成上好的鬼丹。」

話一說完，錢通取出了他的法器，一條通體漆黑，泛著幽冷之氣的鎖鏈。

這條鎖鏈，錢通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勾魂鎖，他只認為是人間的黑白無常，天下鬼類沒有一個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余菲第一次就是在這條勾魂索下吃了大虧，而這一次她身上有月流音的符篆在，根本不懼怕勾魂鎖，冷冷的一笑，撲向了錢通。

錢通想要用他的勾魂索去纏住余菲，卻發現勾魂鎖居然對付不了余菲，余菲撲過來的動作絲毫沒有被阻止。

尖利的鬼爪在錢通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烏黑的印子，若不是錢通這人生性謹慎，及時的躲避了一下，不然他會當場身首異處。

錢通臉上的不可一世變成了警惕，「身上有什麼東西？」

鬼王之下的鬼類沒有不怕他的勾魂索的，而余菲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間達到鬼王的境界，所以余菲身上絕對有玄門其他人的法寶。

錢通想不明白，究竟是哪方神聖要和他為敵。

「錢通，今日我一定要叫你血濺當場。」余菲根本不理會他的問話，赤紅色的雙眸全是殘暴的狠辣，手上黑青色的指甲又長了半公分。

「女鬼，你別以為你身上有那東西護著本大師就奈何不了你。」錢通又取出了一件法器，這一件法器是錢通祖上傳下來的。

錢通的祖上和茅山有所淵源，在收鬼這一方面很有一套，他祖上傳下來的這件法器便是鬼王境界的鬼類，都逃不掉。

這件法器是一條紅綾，表面看起來樸實無華，甚至於連一點靈氣波動都沒有，但是在這條紅綾出現的時候，原本已經是勝券在握的余菲不受控制的向後退了一步，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余菲知道今日她若是不除掉錢通，日後她就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余菲眼中一狠，哪怕今日她魂飛魄散，她也要和錢通拼得個魚死網破。

余菲不顧一切的代價的沖了上去，那條紅綾從她的心臟處穿了過去，可在同時余菲的鬼爪也抓到了錢通左邊的心臟。

乾通揮手一打，余菲就像一條破布一般被打向了牆面，而錢通狼狽的跪在地上，左邊心臟處的地方不斷的流出紅色的鮮血，錢通咬咬牙，從地上站了起來，趁著最後一個口氣取出一塊飛行符，瞬間從病房裏消失。

床上埋在被子裏，連一顆腦袋都不敢露出來的范懷明，聽見外面的動靜似乎消失了，才顫巍巍的探出了他的腦袋，結果一眼就看見了胸口被打出了一個窟窿，雙眼血紅的余菲站在他的床前。

「余菲，菲菲，饒我一命，求你饒我一命，看在我們曾經的情分上，我日後一定給你燒很多的紙錢……」

可惜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余菲的鬼手已經卡在了他的脖子上，讓他張大了嘴巴，卻吐出一個字來。

范懷明是在巨大的恐懼還有強烈的求生慾望中去死的，為他曾經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他的生命作為代價。

余菲拼盡全力的報了仇，而她的魂魄也瀕臨消散，余菲強撐著最後一口氣走出了病房，軟倒在還是不放心，用最快速度趕來，卻依舊來遲了一步的柳宜懷中。

余菲清秀的臉上再沒有了絲毫的怨氣和執念，如同她生前一樣的乾淨而澄澈：「小柳樹，你還是來了，我已經報了仇了。」

膽子很小的柳樹妖難得的沒有哭，揚著笑容，只是眼中裝滿了淚水的道：「菲菲真能幹，我們現在回去找月大師，月大師神通廣大一定能治好菲菲的傷的。」

「不用了，不要浪費這個力氣，我知道，我已經沒救了。」

「不要說這種喪氣話，還沒有見到月大師，你怎麼知道你沒救了。菲菲，我們說好了的，要當一輩子的好姐妹，你已經對我食過一次言，不能再對我失言。」柳宜至今仍然記得余菲就離開孤兒院的時候，過的很快就會回來看她，可是她都足足等了三年，余菲都沒有回來。

柳宜兩百多年的妖力保住了余菲最後一口氣，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四合院。

「月大師，月大師求您，一定要救救菲菲。」

月流音聽見門口的呼喊，身影一閃，走了出來，看着現在躺在柳宜懷中，虛弱得只剩最後一口氣的余菲，心中微微嘆息，果然還是這個結果。

余菲走的時候，月流音從她的面相上看到了魂飛魄散的結局，所以才給了那張護身的符篆，可惜如今還是差的不遠了。

「她已經沒救了。」余菲胸前的傷刺破了她的心臟，回天乏術。

柳宜絕望的低下頭。

反而是作為當事人的余菲更看的過，雖然很遺憾，又一次的食言了，但是今生能夠認識到小柳樹這麼個好朋友，她覺得今生也是值了。

這時，柳宜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的抬起了頭：「月大師，我的內丹可不可以？」

妖精的內丹的確對療傷有奇效，但是妖精一旦失去了內丹，和凡人魂飛魄散，將沒有多大的區別。

月流音在他們兩人逡巡了一眼，世間的感情果然很奇妙，她在人世間看了這麼多年，也依舊有些看不透：「你可知你若是用內丹救了余菲，你自己會是個什麼結局？」

「我知道，我要救菲菲。」

「不行。」余菲趁著最後一口氣，竭力的反對。

柳宜管不了那麼多，對着余菲吹了一口氣，余菲無力的昏了過去。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月流音收回手，看着床上並排著的兩個人，手一揮，在半空中，打開一道門。

今日工作繁忙，在范家收魂的黑白無常聽到了召喚，立馬走鬼道趕了過來。

「老祖有何吩咐？」

「我這兒有兩個魂魄，你們帶她們走吧。」月流音手指向如今已經醒了過來的柳宜和余菲。

柳宜失去了內丹，本來也該是魂飛魄散，不過誰叫老祖突然之間善心大發，輸了一點自己的靈力過去，算是保住了她的魂魄，不過她這一生兩百多年的妖力沒了，而且連肉體也保不住，只能入閻王殿，重新的轉世投胎。

柳宜很高興是這個結果，和余菲一道對着月流音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跟着黑白無常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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