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心思
銀花過來孫氏這兒時，心裏頗為忐忑，她知道張亮早前過來的事，猜想是他代徐木提親，就是不知道孫氏會不會同意，而她要不要同意？孫氏見她進來，見她穿着一身淺紫色配淡粉的衣裙，倒比以前看着合眼多了，不禁欣慰點頭拉過她的手。
「你如今也是個大姑娘了呢。」
「娘~」銀花嬌嗔道。
孫氏摸摸她的臉，見她臉上的妝容也清淡不少，看着卻比以前好看。看來銀花之前傷心一場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那些辣眼睛的衣服的大濃妝她都不再畫了。
「你也大了，有些事也能自己拿主意。這次叫你過來，不是為了別的，是為了你的婚事。」
「嗯。」銀花害羞地點點頭。
孫氏很是滿意她的反應，這才像女兒家該有的樣子，不像珠花說到婚事時大道理比她還多，一點也不怕羞。收起對珠花的抱怨后，孫氏繼續說：「說來也巧，今天有兩戶人家託人來問。一個是徐木，他我就不多說了，你們從小就認識；還有一個是禮部侍郎家的斯三郎，也就是剛中探花那一位。這斯家也算是名門，家中數代都有人為官。斯三郎的兩位哥哥都在朝為官，還有一弟一妹，家裏也算是大家族。你在宴會的時候應該碰過斯夫人和斯小姐吧？」
「碰過。」銀花有些僵硬地說，一開始她還向兩人示好過，可是兩人似乎看不上她，她馬上也就不理會兩人了。
「雖然不知道他家為什麼問起你，但是咱總得給個回話。你且說說這兩家比較想要應下誰，要是都不想也沒事，咱再慢慢尋摸。」
銀花略一思索，便說：「就徐木吧。」
孫氏沒料到她應得這麼快，便問：「為何？」
「兩害相權取其輕。」
「什麼意思？」
「我不太喜歡徐木的妹妹和他奶奶，他的娘親倒是一直對我挺好，好得有點讓我不舒服。不過我也不怕她會如何，畢竟有父親還有姐妹弟弟給我撐腰呢。可是斯家就不一樣，斯夫人和斯小姐都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們，斯三郎的幾個嫂嫂我見過一個，也是個尖酸的，聽說他還有不好侍候的奶奶，他爹也有許多姨娘，我還是不想嫁到家中會納妾的人家去。不過我還是想嫁給文人，這樣算來，便只有徐木了。」銀花一口氣把話說完，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孫氏。
孫氏微微一笑，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銀花這才羞澀地笑了笑，行過禮后回屋了。路上她很是鬆了一口氣，倒也好奇為什麼斯三郎會向她提親，她也就是上次在書店見了他一面。
雖然只是見過一面，但是斯三郎對她印象深刻。他以前曾聽自家妹妹提過銀花，在他的印象中銀花是個嘩眾取寵的女子，還有幾分粗陋。可是那天他在書店看到的銀花全然不是這樣，她穿着月白色的衣裙，上面綉著紅梅，清新動人。她待人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又不像其他大家小姐一般無趣，還有幾分清冷模樣。在他心裏，銀花就是一個謎，他甚至覺得世人都誤解了她，才會傳她的閑話詆毀她，聽聽徐木的評價就知道，她是一個多麼好的姑娘。
於是他過度美化之後，他想到了娶銀花。在這樣的情況下，娶一個家世不相當的小姐，更容易降低皇上的怒意，而且極容易成功。就在他信心十足的等候中，被拜託去問話的人卻來程府另有打算的消息。
過了沒幾天，張亮收到家中回信確定徐木的父母同意結親的消息，又去問了孫氏的意思，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但是同時，他也向孫氏傳達了徐家另一件不得不讓徐木回鄉的事，那就是徐木的奶奶過世了。
當今天子以孝治天下，許是他體會了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對治下孝道的要求也就更嚴了。祖父母去世，孫輩三年不能婚嫁，不過若是實在拖不得的情況，倒是可以在熱孝百日內辦。京中小姐成親晚，三年後銀花十九歲，成親也不算遲。徐木比她還小一歲，更是不急，他只是擔心口頭的婚約太過草率，想在熱孝內跟銀花正式訂親。
匆匆趕回家后，他在奶奶的靈堂前哭了一場，之後他的奶奶便下葬了。這事說來也是他的奶奶沒有福氣，前些日子他中了進士的消息傳回村子裏，奶奶很是高興，還特地做了她最喜歡糖年糕待客。可是她都小氣了一輩子，待客用的糖年糕只有零星幾塊，其餘做好的一大盤歸自己。她就一邊吃着糖年糕，一邊享受着村裏的人的恭賀，然後一不小心被年糕給噎住，一時沒救回來便去了。
一下子喜事變成了喪事，家裏馬上給徐木去了信，順便也在信里回復了上次張亮來信時提到的徐木和銀花的婚事。張亮在會試的名次出來之後就給家裏去了信，不論殿試名次如何，兩人只要不出什麼岔子就不會再被刷下去。徐木家裏收到信后商量了一番，便應下了這份親事。徐木的奶奶和徐木的爹是同意的，倒是徐木的娘有點遲疑。她一心想讓二姐家的姑娘嫁過來，至少那姑娘比千金小姐好拿捏。
徐木的娘徐張氏小時候，一心以為自己能嫁到富戶家裏，就算對方不是個讀書人，至少也是家有薄產的。誰知這個願望因為張亮被打壓落了空，她最後嫁到了徐家。徐家家境普通，跟村裏其他人家比也許要好一些，跟她預想的卻要差上一大截，更讓她不滿的是上面壓着個老虔婆，總使喚她幹活不說，還對她沒一句好話。
後來她發現徐木奶奶看不上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女人，是個自私刻薄小氣的老太太。不過這個老太太也有一個害怕的女人，那就是孫氏。小時候孫氏嚇了徐木的爹后，徐木的奶奶曾上門去鬧過，結果她的一頓叫罵把孫氏給惹火了，當時孫氏就放下話，以後她見了徐父見一次打一次。
誰沒個年輕氣盛的時候呢，孫氏話都放出去了，自然說到做到。孫父也不管，還說小孩子打架大人就不要參和了，要是徐家不服，可以讓徐木的爺爺來跟他打呀。徐木的爺爺就是個慫包，哪可能跟人高馬大的孫父動手，徐木的奶奶去叫娘家人幫忙娘家人又不肯為她出頭，在村裏更沒有人肯為她說話，更別說跑到隔壁村為她出氣了。終於在徐木的爹第八次被孫氏打一頓扔到荊棘叢里后，徐木奶奶服了軟。
順帶說一句，徐木的爹叫徐山，家裏人都叫他大山。村裏叫大山的人還挺多，也這時珠花小時候一直沒覺得歷史書上的程大山其實是她爹的原因之一。
後來孫氏嫁到李家村，徐木奶奶還想整治一下這個村裏的新媳婦，就編排了幾句話。誰知孫氏還沒有出手呢，程大山這個混子就打上門，拎着徐山教訓了一頓，還把他綁到深山過了一夜，差點沒把徐木奶奶急瘋。之後徐木奶奶就再敢不敢招惹程家，只在私下編排他們幾句。
村裏人本來也不敢跟程家人來往，之後來往也就更少了，孫氏也不在意，只和李嬸一家交好。不過徐張氏對孫氏倒是挺有好感，她就想娶個厲害的兒媳婦回家壓壓家裏的老虔婆，於是才有了她想要銀花當她兒媳婦的心思。
後來張亮辦了私塾，老虔婆對她總算客氣了一些，銀花又成了千金小姐不好使喚，她才打消了這個念頭。等徐木中舉后，她以前總愛在一起吵架的二姐忽然對她親熱了起來，她的女兒對她更是恭敬。一來二去她就明白了其中的道道，見外甥女是個好拿捏的，能讓她過一把婆婆的癮，她漸漸地也默許了。
可惜徐木這邊始終說不通，張亮也悄悄跟她說別眼皮子這麼淺誤了徐木的前程，她才沒有確切答應下來。等張亮的信一來，提到了跟程府的婚事，又把裏面的關係在信中一說，她才打消了之前的念頭。家裏其他人也都希望徐木娶銀花，只有她的女兒徐蘭看着不太情願。
徐木回到家后又跟家人說了自己的排名，以及以往這個排名想要謀取官職的艱難，就是舅舅現在也還留在京城跑官呢，且不說裏面的花費，若是沒有路子，就是想請人吃飯人家也不去。儘管他一直只是跟在舅舅後面不曾出頭，但是他心裏卻是門清的，跟家裏人說這些也是免得她們飄起來。他看自家妹妹如今就是這般，對婚事挑挑揀揀的，還想嫁去當官夫人。他看過京中小姐們的氣派，再看看徐蘭，覺得她比城裏的丫環還粗魯，也不知哪家官員不長眼能看中他這三甲進士的妹妹。
徐蘭不知道徐木對她的評價，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反正在徐木眼中，她一直不如程家姐妹。
徐木徹底說服家人後，徐家人就打算趁熱孝上京把親還訂下來，省得節外生枝。照徐木所說，他這個三甲進士丁憂三年後，估計謀不到職了，如今她們就更得巴著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