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親人

說實話，雖然是菜粥，但是這比不加鹽的白粥可好吃多了。平王府的菜粥還每天換花樣，昨天做的是鹹菜豆乾粥，今天是青菜香菇粥。原泰拿到粥后，本還猶豫了片刻，後來見平王喝光一碗后又去添了一碗，他才把自己的喝完了。

吃完之後，他吞了一下口水，盯着放在瓷盆里的粥。

「要不要再喝一碗？」珠花好聲問。

他搖了搖頭，又看向平王，問道：「王叔，小侄明天能給妹妹帶一份粥進宮嗎，她這幾天一直吵著不想喝白粥。」

這些天他們喝的都是稀薄的白粥早就厭了，而且稀粥一點也不飽，他還能忍忍，他的妹妹卻哭着說餓。兩人以前都沒有餓過肚子，到這會兒才算知道原來肚子餓的感覺這麼難受。

他五歲的妹妹在看到小姐姐在偷吃點心后，也吵著要吃。他沒辦法找人要到，他的生母自盡后，身邊的人都換成了別人，他只能把自己的白粥讓出來給妹妹，想讓她吃得飽一點。後來妹妹忽然說肚子疼，他連忙去叫人來，正好遇上了平王，平王去察看后沒讓他進屋再看他的妹妹，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再之後，平王就帶着他去了小房間獃著，天黑后還帶他回了平王府。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在想今天晚上是不是就不用跪靈了，他不用跪父王的，那能不能去跪自己生母的？他還沒有見過娘親的屍體，也許別人是騙他的，他的娘親並沒有死。

珠花在邊上聽着面色一僵，轉頭看向平王，平王遲疑了一下，扶着他的肩膀說：「不用了，你的妹妹現在跟你的父王和母妃在一起，她不用再吃這個東西了。」

原泰愣愣地看着他，用力推開他的手，嚷道：「你騙人，我要去找我妹妹，我還要去找我娘親。」

說着他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飛也似的朝外跑，幸好守在門口的下人一把將他攔了下來。他推不開他們的手，氣得用腳躥他們，可是他們就是不讓。這會兒平王也追過來，把他從後面攔腰抱了起來。

「泰兒，不許鬧，明天我就帶你進宮，你會看到你的父王，也會看到你的娘親和妹妹。可是你不能鬧，別讓他們在天上擔心你。」

「啊……」原泰根本不聽他的話，在他懷裏大喊大叫，哭着喊要回宮。只是他終究是個孩子，最終也沒能從平王懷裏掙脫出來。

珠花在邊上看着沒有上前，有些情緒還是要發出來才好。等原泰鬧累了，也就睡著了，平王派人專門在他屋外守着，生怕他半夜醒過來又鬧。好在他醒來后，倒是乖乖的，等到清晨平王來叫他時，他已經在床上坐着，不哭也不鬧。

「王叔，今天真能看到我娘和妹妹嗎？」

「能的。」平王摸摸他的頭，牽着他的手去吃了點東西就出了門。

珠花有些感慨地看着，跟着他們一同去太子宮跪靈。女眷和男子跪靈的地方是分開了，她到了晚間才在宮城外看到原泰被蕭林帶了回來，他的眼睛比早上更腫了也更沉默了。珠花暗嘆一口氣，一路沉默地扶他坐着。除了安排吃飯外，她似乎也不能為這個孩子做什麼。到了晚間，原泰發起燒來，珠花只能去他屋裏照顧他。

「這種事交給下人就行了，你何必親自去。」

「這種事下人去做和親人去做是不一樣的。」珠花說着，又安慰地捏了捏他的肩膀，「你為了案子這麼辛苦，我不也得做些什麼嘛。」

「我是為了讓你不辛苦，才去辛苦的。」

「是，我領情。」珠花無奈笑道，這人也不知是不是跟紀王學了，如今越加油嘴滑舌了。等四下無人時，她偷偷問了一句，「他飯菜里的毒，不會是太子妃下的吧？」

平王點頭，安慰地把她摟在懷裏，說：「你別煩心這樣的事，事實如何總會有查清楚的一天。」

她倒沒有在煩心，而是好奇。珠花靠在他懷裏，長長嘆了一口氣，「可是為什麼呢，太子都死了。他活着的時候她沒有做什麼，為何等他死了她倒出手了，這沒有道理呀？」

是沒有道理，有些事本就沒什麼道理可講，不然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不平之事。平王暗暗嘆氣，安撫地順着她的背，良久才說了一聲：「是沒有道理。」

珠花也知世上就是有沒有道理的事，她說了不算，事實就是事實，不會為誰的好惡而改變。她抿了一下唇，忽地抬頭說：「探案的事就讓耿傑清來，他擅長的就是這個。」

哪怕這話她之前說過，她還是想再說一遍。平王點頭，正是因為有他在，平王才不擔心。耿傑清為了查這個案子，被封為了三品御前行走，准他可以隨時進宮面聖，關於這件案子的許多事都是由他上報給聖上的。除了平王外，聖上還派了一位內侍跟着兩人。

這幾日兩人問過了宮中為太子看過病的御醫，也查過去東宮探望過太子的人，還有太子宮中行跡可疑的人，問下來之後發現盯着太子宮的人並不少，只是這些人似乎都沒有動過手腳。至於太子忽然過世的原因，在太子停靈的前三天就找出來了，是有人換了太子喝的葯中的一味，讓它跟太子日常服用的丸藥的藥性相衝才導致的。相關人員早幾天就被抓進牢中嚴加審問，不過他們都是深得太子信賴的人，楊成堅就是審也審不出些什麼。他其實心中倒有一個懷疑的對象，不過也只是懷疑，是不是的他得先聽聽耿傑清的調查。

因着這件事，如今長安是風聲鶴唳，哪怕宮中一直對外稱太子是得急病過世的，大家也都提心弔膽，等著看會不會有什麼人家先倒霉。忠國侯府的人在太子喪禮時，都曾進宮行禮，程大山看到平王一直想找機會跟他說話，卻一直找不到機會，後來又出了各家王府被侍衛搜查的事，用的是宮中有物品丟失這樣的理由，朝中大臣卻都知道這是借口，連程大山也知道。

等太子停靈七天後，各家王爺也回了家，他便派人去平王府問了一聲，知道府里一切都好，也算放了一半的心。至於平王的那件差事，程大山反倒沒那麼擔心，聖上年紀不大，這些年不知是不是恢複習武的原故，氣色更加好了，不管平王查出了什麼總還有聖上為他做主，之於再之後的事，誰又能知道呢？

關於太子妃毒害太子子嗣的事，太子妃倒是痛快應了。她和蕭側妃暗下早就結怨，且太子故去后，她發現蕭側妃神情可疑，當時她並沒有細想，直到蕭側妃自縊后，她才從蕭側妃的貼身侍女那兒聽說了蕭側妃曾說過已經為父報仇不願苟活的活。

蕭側妃的父親官位不高，原是一位四品翰林。一日，太子去大相國寺踏青，遇上了同樣去踏青被紈絝公子調戲的蕭小姐，兩人因此結緣。蕭小姐在不知道太子身份的情況下，與他定了終身，在得知自己被選為太子側妃時，還跟太子提過與他私奔的話，太子當時表明了身份，並允諾以後在宮中專寵她一人，他也的確做到了。還是蕭側妃深感愧疚，時常勸太子寵幸他人。

不過她和太子妃的關係的確不怎麼好，太子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過，將來會讓原泰成為儲君。這話其實有些大逆不道，像是在盼著楊成堅死一樣，他也就在床第之間跟她說說，太子妃雖然無從得知，但是從太子的態度上卻看得出太子並不喜歡他的嫡長子原橫，還時常為着一些小事就訓斥他。不過原橫也的確太頑劣了些，他時常為了點小時就打罵下人，還曾在外打了王家的一個庶子。

原侍中王珏雖已經致仕，但是他的門人以及家中子孫還在朝中為官，還有一個當上蔣王妃的孫女，這些人可不會白白讓原橫打了王家人不出聲。這事原是蔣王那時在朝中壓了太子一頭引起來，太子本來想忍一下便過去了，誰知兒子卻是個暴脾氣。他作為太子，姿態有時也不能太低，這事後來還引發了朝中大臣之間的罵戰，還是聖上讓原橫去道歉才算了結。

這樣一個坑爹的兒子，太子當然不會喜歡。相比之下聰慧謙和的原泰就成了他最疼愛的兒子，他也是維繫他和蕭側妃關係最重要的一環，因為蕭側妃的父親受鎮國侯一案牽連死在了獄中。當時蕭側妃為着太子不救她父親的事哭哭啼啼了好一陣，在她父親死後更是鬧彆扭不理他，若不是為了兒子的將來，她也許還會一直鬧下去，鬧到太子心生疏離。

太子為着這事，也對她加倍的寵愛，還答應她將來會為她的父親正名。不過這事恐怕很難，畢竟鎮國侯府的案子是楊成堅親自審的，蕭側妃的父親也的確跟着鎮國侯一起佔了不少地，不管他知不知道鎮國侯佔地時鬧出不少人命官司，甚至是鎮國侯的那些野心，他的罪名怕是難以逃脫。於太子而言，他能死在獄中倒是幫了他的忙，若不是他早早死了，他怕是連蕭側妃也留不得了。

只是這事在蕭側妃心中定然不是這樣的，從她侍女那兒，太子妃得知蕭側妃一直對太子沒有出手救她的父親耿耿於懷，若不是因為她成了太子側妃，她的父親怎麼會被鎮國侯誆騙去占那些地，而且父親在獄中自盡的事她也懷疑與太子有關。在他父親自盡的前一天，太子曾去獄中看過他。為着這個緣故，蕭側妃對太子起了殺意。這幾個月，太子得病，在他身邊侍候並不是她，而是另一位側妃，蕭側妃更加嫉恨，最後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

這是太子妃從蕭側妃貼身侍女那兒問出來的事，平王和耿傑清並沒有親耳聽到，因為那個侍女事發后不久怕有更重的刑罰便自盡了。他們倒是從蕭側妃屋內的暗格中搜出了致太子中毒的那味葯，只是這葯若是那侍女連合外人陷害蕭側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