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偏院

孫氏從西廂出來沒有回正院，她今日得閑，回了院子也沒什麼事可做。走了一會兒后，同樣被趕出來的小花跟上了她。一人一狗相對無言便逛起了花園來，逛著逛著便見花園的亭子裏跪着一個人，孫氏盯着看了一會兒才認出是詩湘，馬上又想起之前罰詩湘的事。先前府里選丫頭的時候她還給她們添了兩個，想着本來就是好手好腳的人，現在有丫頭侍候有吃有穿的也算過得不錯，便沒有再惦念那幾個人。守歲的時候她們說來要請安也讓她擋了回去，當時她都沒想到詩湘還在受罰的事。

走到亭子前，見前些日子還容光煥發的嬌媚少女如今神情憔悴嘴唇發白，她也有幾分慚愧，她當時並沒有想讓詩湘跪那麼久，這大冷天的跪在室外多受罪呀。她真的是一時給忘了，要知道她剛到程府時事挺多，不可能把所有事都記牢。

「起來吧，以後不用來跪了。」她訕訕地說。

「謝夫人恩典。」詩湘感激涕零，她以為孫氏讓她跪個幾天也就罷了，誰知跪了幾個月，她中間還大病了一場孫氏也沒理會，她還以為自己會這樣死了，她還年輕還不想死。雖然她見沒人監督會稍微偷懶，但是冬日在四面透風的亭子裏哪怕是站着也難熬。這次她是真的跪怕了，孫氏讓她起來她才敢起來，還低眉順眼地跟在孫氏後面等著聽訓。

「去你們住的院子看看吧。」孫氏忽然說，來了這麼久她只在第一天去了後面那一進屋子，那時也是在外面望了一眼她們住的院子，並不知裏面如何。

「是，夫人。」詩湘應道。

四位美人住的院子算起來是最後一進裏面最大的，房子雖修得簡陋了些也沒什麼景緻，但是程大山入住前府里整體修繕過，屋子至少是好的。這間院子只有兩個主屋，鍾管家跟程大山請示后把兩個主屋隔了一下一間住兩位姑娘。

開始的時候清嵐和鶯歌住一間，瓏玉和詩湘住一間，沒住幾天瓏玉和詩湘吵了一架，兩邊就換了房，因着詩湘嫌棄鶯歌是庶女出身，便只能是清嵐跟她一間。清嵐為人很好說話，哪怕聽她抱怨還是淡笑應着。詩湘總是說當年參加過的花宴又或者想知道時下流行的衣服樣式，見清嵐不怎麼應和也覺得沒意思，就總愛去前面花園逛。孫氏來了之後，她便沒再逛過。

這院子先前和兩個婆子兩個粗使丫頭管着，後來因一個婆子夜裏放詩湘出院子被發賣了便少了一個人，年前買下人時高管家提了這個事，孫氏就給院子裏添了兩個粗使丫頭。這四人倒也是看得開，四個丫頭各領了一個，平時院中的雜活是一起做的，各個人的私活卻是由各自選的丫頭來。

守門的婆子也兼做些灑掃的活，午後犯困正靠在門上打盹也沒有去前面亭子盯着詩湘是不是跪着，聽到腳步聲剛一睜眼便見詩湘和孫氏一起過來，還以為詩湘又惹了什麼事，她嚇出一身冷汗急忙跪下了。像她這個年紀的婆子也沒有家人，要是再被發賣估計賣不到什麼好地方，哪可能像在程府只做些輕鬆的雜活。

這婆子一跪，孫氏也嚇了一跳，這倒是行得好大的禮，平常守門的婆子見她也不會行這麼大的禮呀。因不知道是什麼事，孫氏瞟了她一眼沒說什麼便越過她進了院子，婆子一見心裏更沒底了。

照孫氏的眼光來看，她們院子還是修得挺方正，放在鄉下她們一家五口住着也足夠，如今住四個姑娘寬敞的很。不過一直養著這個人也不是辦法，她總不能一直白養着她們吧，哪怕是皇上賜的又如何，宮裏那麼多美人他不惦念，還想着送出去那些？她才不信呢。

有粗使的丫頭見了她過來，略愣了一下匆匆行禮便進去告訴裏面的姑娘了，裏面的人一聽連忙整了整衣服出來見禮。孫氏見這三人打扮整齊，走路像是踮着腳一般便覺得剛剛王嬤嬤說的話不是假的，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果然不同，她家三個野丫頭還真能變成這樣？她還真有點不信。

「起來吧，我閑逛逛到這裏順便來看看，你們不用拘禮。」孫氏擺擺手說。

「是，夫人。」

孫氏話是這樣說，轉身進了清嵐和詩湘的房間。因為詩湘造房間的時候鬧了一場，兩人的房間比瓏玉她們那間要亮堂得多，屋裏還熏了淡淡的香。孫氏輕嗅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四下打量了一番。

「不知夫人今日前來，屋子不曾整理，還請夫人不要怪罪。」清嵐恭敬地說道，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孫氏的表情，又說：「夫人不如坐下喝杯茶，只是奴家這兒沒有上等的茶葉，只有一盒龍井味道還過得去。」

「行，你安排著吧。」孫氏對這些並不講究，她也是最近才開始喝上了茶，以前頂多喝點茶沫沖的水。

清嵐恭敬地退下，不一會兒又端著茶水上來。孫氏見她心裏總有一些彆扭。清嵐的出身不低，哪怕現在徒有虛名地跟了程大山，但是她的氣度還在，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貴氣，這是孫氏想比也比不了的。喝了一口茶，孫氏雖然不懂，但是也知道這茶比她平明喝的味道要好一些。

她記得府里的開銷也有茶葉一項，一般買來的茶葉有好有差，還有一些特級的是招待貴客和送人用的。孫氏也喝過一次好茶，一口一兩銀子就沒了，喝的她挺心疼，偏偏清嵐這裏的茶倒比她那日喝的還要好。

「你這茶葉是府里的嗎？」孫氏不禁問。

「回夫人是話，是奴家託了採買的媽媽去外面買的。」

沒有老爺和夫人的允許，她們是不能出門的，尤其是詩湘犯事後，她們只能呆在最後一進院子裏，也只有詩湘每天要罰跪才准去前面。在那之前，四人跟府里的下人都還算說得上話，畢竟那時府里還沒有女主人，她們又是皇上賜下來的美人，很有幾分體面。

「你的月例我記得每個月是二兩銀子，這買得了茶葉嗎？」孫氏看過賬單，知道上等的茶味可不便宜。

「夫人寬厚，在府里各種東西都不缺，奴家也沒有其他喜好，這月例便都花在茶葉上了。」

「你這好不容易用錢來買來了，如今卻讓我這個不懂茶的喝了。」孫氏笑道，吩咐如意道：「我記得嚴夫人之前送了包茶葉來，你去拿來給清嵐姑娘吧。」

「是。」如意應了一聲，忙不迭地去了。

清嵐連忙道了謝。孫氏見詩湘陪着侍立在側腿有些抖便讓她先回了屋，順便讓其他人也下去了。

「你且過來讓我瞧瞧，我總覺得你身上有股子花香。」孫氏朝她招招手，臉上似笑非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