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涼州風物

第248章 涼州風物

金花早就接到信知道他們要來,知道他們開春就上了路,就在心裏計算着他們到涼州的日子。本以為他們三月總能到了,誰知從三月等到了四月,她們還沒有一點消息,倒讓她等得有些氣急,又怕他們路上出了什麼事。好在前幾天總算是接到了信,這會兒等聽到門房通報說是有長安的一家親戚來訪,她的心才算落下。

春水去外面一看,來的果然珠花一家,便連忙讓人請了他們進去。路上,她和珠花還聊了幾天,見三小姐還是原來的脾氣,她心下很是感慨。

怕他們的身份引來麻煩,金花對外說珠花是她的表妹,只有府上一直跟着他們的老人知道珠花一家的真實身份。刺史府其他下人知道府里的老爺夫人難得有親戚來,哪怕來的只是表親,他們也都小心侍侯著。珠花入了屋內,見金花穿着一身齊整的衣服站着相迎,才想到自己好歹也是個王妃,若是認真說起來刺史夫人是要給她行禮的。

「姐,你怎麼這麼客氣,還站着來迎我們。」珠花故意打趣道。

「我怕我不迎,你們這幾步路也要走上小半日。」

「反正閑着就慢慢走也不累。」珠花笑道,見金花在這刺史州里倒比在京城中有威儀。

金花上身是一件縷金牡丹淺綠衫,配着一條深綠翡翠撒葉襦裙,頭上戴着鑲綠寶石縲金牡丹釵,這工藝瞧著跟長安的倒不同。

「可見涼州也是有好東西的。」

「好東西多著,只要你帶着錢來。」

「那為何你往年送節禮只送一些果乾之類的,也不曉得送什麼好東西。」

「誰知道你們喜歡什麼,送些果乾總沒有錯的。」

珠花無奈,也不知自家姐姐什麼時候這麼能接話了。說話間,下人上了茶,珠花一看是紅茶,喝着品質還不錯。

「這可是今年新到的紅茶。若是在這兒,這綠茶賣得要比紅茶貴,不過長安茶市的價卻不是這樣的。你且嘗嘗,要是覺得好,回去的時候多買些。」

「買?我還以為你要送我呢。」

「我可送不起這個。你要是喜歡葡萄乾無花果乾,我倒可以送你幾車。」

珠花聽了搖頭,自知討不著便宜,便開始說些別的。金花其實對她們一路見聞挺好奇,但是她們這會兒才剛到,她也不着急問。聊了一會兒,她就讓下人帶她們去府里早就收拾好的一間院子,裏面有三間大房,珠花夫婦住一間,團團圓圓住一間,原泰和家家住一間。

到了晚間,珠花見到了許久未見的秦鑫,他竟比她記憶中的老了不少,頭上還有了白髮。

「姐夫,你這些年是不是太操勞了?」珠花忍不住問。

金花聽了倒是一愣,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不懂她為何這樣說。秦鑫瞧著是老了,但是人都會老了,她不是也變老了,為何珠花獨獨挑着秦鑫說?只是聽她這樣說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作為一個妻子,對夫君的生活太不經心,家中許多瑣碎的事都是容嬤嬤在顧著,容嬤嬤過些年也得去榮養了,到時候她要怎麼辦?

秦鑫也沒想到珠花當了這麼久的王妃還是這樣的性子,便哈哈一笑,說:「你以為刺史是好當的?」

珠花不語,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她進入涼州府之後明顯發現這兒要其邊上其他州府繁榮,最大的體現就是路比其他地方要好,道路兩邊還種著樹,哪怕這些樹瞧著有些纖細還種得稀稀拉拉的,但也比沒有強。涼州的百姓比起其他地方的瞧著也富足些,街上的學子也多,聽說州府開辦不久的書院近年教出好幾個進士,也側面調動了百姓供家人讀書的積極性。

悅悅如今也在府城的書院讀書,他不喜歡跟家裏的先生學。為免他的身份給他招事,他都是以刺史府中將官之子的名號去讀書,反正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金花還有一個三兒子。下學后,他看到珠花一家和原泰來了,開心地見過禮后,跑到原泰面前,跟他親熱地聊起天來。

他從小就跟原泰親,加上自己的親大哥又是個愛胡鬧的,他心下也就更敬重原泰。自他回到涼州后,他和原泰一直有通信,歡歡他們也從悅悅那兒知道了原泰的不少事。開始回長安時,他們還想試試原泰是不是真像悅悅說的這麼好,可是豪明把他們打敗后,他們的主要敵視「目標」就成了豪明,所以當原泰替他們出了氣,他們也就心下承認了原泰的確是個厲害的大哥。

悅悅拉着原泰說了好些涼州的事,有些哪怕他在信上說過了,見到真人也忍不住再說一遍。原泰也一直很疼這個乖巧的弟弟,在看到歡歡和樂樂后,他一直還擔心悅悅在涼州是不是被他們教壞了。

珠花見悅悅還和以前一樣,沒有像樂樂那樣一長大就變了個樣,心下也鬆了一口氣。

兩邊敘著舊,說着長安城的變化,也說着涼州府的獨特之處。

涼州府城內分成十六個街區,雖說官府沒有明確規定漢人和外邦人得住在什麼地方,但是兩邊還是按著以前的習慣,把好的地方讓給了漢人。不過現在住在中心區域的外邦人也增多了,城裏還有好幾例胡漢通婚的,二寶就算是最突出的一例。他這會兒沒在府城,也沒法過來吃飯,他的妻子要在家安胎也沒有過來。

哪怕胡漢通婚的多了,但是這樣的夫妻還是讓人指指點點,他們生出的孩子也常會受排擠,秦鑫也沒有想到好的辦法改善。大都數的人都是排異的,就算他能一時讓他們的想法改變,等到了漢人跟胡人又起戰事的時候,這些人的處境就會被打回原形。

珠花在涼州呆了幾天後,沒有在這兒感覺到有一絲戰爭的預兆。她看到不同膚色的人友好相處,就覺得這兒比長安自由多了,也平和得多,她實在不懂為什麼那三隻皮猴非要回長安。不過很快,她才發現自己認為的自由是很狹小的,在不同的國家都存在着階級,她的自由也是因為她身處在相對可以比較自由的階級。

這些深層的問題,她會去想到的時間並不多,大多數時間她都在街上買東西。她不懂為什麼之前金花選節禮沒有挑一些新奇的東西,有一些新奇的東西明明又不貴?面對珠花的疑問,金花也不知要怎麼說,其實吧,她一直覺得珠花有時買東西的眼光有點怪,就跟銀花挑布料的眼光一樣。

她記得珠花小時候買過各種各樣的小葫蘆的掛件,卻一次也沒有見她戴后,後來聽說她都送人了。難不成她當初買這些就是為了送人,誰家能喜歡這個呢?金花實在想不透,但是跟銀花毀滅性的審美比,珠花買的東西還在正常範圍內。她不懂自己為什麼當初還穿過銀花做給她的衣服,當時她們都怎麼了?

城裏的客商見刺史夫人的親戚喜歡新鮮東西,也有意往她跟前湊,有的還送上積在手上許久的東西希望珠花能買下來,珠花還在裏面找到了一袋菜種,對方說是這是一種赤根綠葉美味蔬菜的種子。珠花一點也不信,要是這種子真這麼好,對方也不會當成搭頭送給她。

倒是平王看到這種子后竟然認得,說:「這大概就是前年尼泊爾使者進貢的鸚鵡菜的種子。」

「鸚鵡菜?」珠花好像沒有聽過這種菜,便問:「好吃嗎?」

「種子倒是讓戶部的司農拿去種了,也不知道結果如何。」

珠花一聽,不由地說:「若是司農發現幾種可以讓糧食大大增產的作物私心昧下了怎麼辦?」

「哪有這麼容易就讓他碰到的。」平王淡笑着說,心下倒是有了一抹瞭然,看來回到長安后他得去查查那些個忽然家產厚起來的司農是怎麼回事了。

「不過既然都有人進貢了,應該吃不死人。我們也回去種一些,看看好不好吃。」

「行呀。」平王應道,卻還是想,等這菜種出來了還是得先讓其他人先試試,也許就有人拿着貢品做文章呢?

後來珠花想想他們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去,就索性弄了幾個花盆灑了一把種子下去,也看看這種子還能不能種。過了些日子,花盆裏還真長出芽來。光看芽還真看不出來這是什麼作物,一直到過了快一個月,珠花才認出它是菠菜。

作為一個對蔬菜並沒有特別喜歡的人,珠花也只在看到菠菜時才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吃菠菜了,她現在很想吃。可惜這菜她還沒有吃呢,就被廚房裏逃出的雞啄掉了一盆,好在發現得早,不然其他幾盆也得沒了。這雞最終成了他們的盤中餐,幾天後剩下幾盆菠菜也成了他們的盤中餐。

「這菜吃着還不錯。」嘗到菠菜的金花說。

珠花點點頭,說:「我正想再找個商人帶點種子,最好各種種子都帶一些,說不定就有一些新奇的,以後種出來我們還能靠着新鮮賣個高價。」

在場的圓圓一聽,馬上抬起頭一臉敬佩地看着自家的娘,她知道珠花有鋪子在賣玩偶,那時她就覺得自家的娘挺厲害的,想不到娘還能想到其他生意,這也太聰明了。

「娘,我也要種。」她馬上說。

「你怎麼種,哪裏的地,讓誰管,如果有人來偷你怎麼防?」珠花好笑地問。

「我可以種在我住的院子裏。」

「那點地方種出來自家吃都不夠,更別說賣錢了。」

「物以稀為貴。」

「一個菜再貴也是有上限的,你以為別人都是二世祖,等着你來割肉呀?」珠花說着,倒是想到別的,說:「你還不如從小好好研究怎麼種藥材呢,這弄好了比種菜賺錢。」

圓圓一聽連連點頭,說:「我要學。」

「在那之前先把草藥的種類給背出來,把草藥相關的一些字也得認熟了。」

「知道。」哪怕明白珠花是在增加她識字的負擔,圓圓還是一口答應了。

邊上姚娘子聽了也是眼睛一亮,其實等圓圓知道了各種草藥,可以順便再教教她如何配毒,不過這個她教不了,得靠武幗公出面再去請個好師傅。若是珠花肯出面去求武幗公,武幗公一定會相助,可是想要說服一向心軟的珠花可不容易。

珠花不知自己在姚娘子心中竟還有個心軟的形象,她一直認為自己心腸挺硬的。

在到達涼州后不久,珠花就見到了傳聞中的溫迪。嗯,不能說他不帥,他的五官的確是帥的,就是如今有些胖了,估計是這兒的美食太合他口味的。他看了珠花一眼就說她是金花的妹妹,論五官珠花和金花的確很像,但是珠花個子嬌小加上總是笑着,給人一種乖巧的感覺;金花個子高肩膀也較寬,又不苟言笑,初時看着挺凶的。

哪怕別人跟他說新來涼州的程夫人只是金花的表妹,他也將送給的金花的禮物另備了一份送給了珠花。這倒讓平王心生警覺,誰知這個外邦人會不會在追求金花不成后,轉而向跟金花相像的珠花求愛。

珠花同樣很警覺,雖然刺史府內沒有那些個不著調的丫頭向平王獻殷勤,但是刺史府外有呀。有許多美艷的胡姬都會在街上招攬客人,許多行商辛苦一年的錢都花在了她們身上。但像平王這般清逸俊雅的男子,哪怕不出錢,她們也會願意陪。

珠花和平王上街上時,見識過她們對平王的熱情,就不想再讓平王陪她一起上街了。但是平王卻非要陪着她。這怎麼能不陪,別以為他不知道,外面有好些個男子都會盯着珠花瞧。珠花雖然已經三十歲是三個孩子的媽了,但是她生得嬌小保養得宜,皮膚白嫩緊緻,從外表一點也瞧不出來像生養過。

珠花本人卻沒有這個感覺,她現在比她出嫁前胖了一圈,怎麼也沒能瘦下來。她索性安慰自己稍微胖點也沒事,就當是在走可愛風,但是中年發福就是中年發福,想裝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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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別怕,王妃沒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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