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四章 矯情
送走了阿難大總管，為李承乾的到來做準備的過程中，慎獨也獨自思考了許多，關於自個的立場，關於自家的未來這些。
馬上又要有封賞下來了嗎，李世民父子又先後到來，貌似都挺看重他的樣子，越是這樣的時候，即便是慎獨這般心思相對單純的，也難免會多想一些。
說難聽點就是矯情，這也就是衣食無憂了，才能有這麼多閑心琢磨這個，放以前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的時候，哪有空考慮這麼多屁事，忙着掙命還來不及呢。
不過到了慎獨如今這個份上，也確實需要有這樣的思考了，畢竟他的一舉一動，關係的已經不只是自個了，還牽涉到了整個慎家村，更直接關係到他的老婆孩子，和手底下那幾百號男女老少呢，也由不得他不慎重點。
而他考慮的最多，也是最為遲疑不定的，還是對即將來慎家村的李承乾的態度問題。
之前他其實是有點太過理所當然的意思，因為被調到了李承乾麾下，還是乾的親衛這樣的活，就想當然的覺得自個沒有別的出路，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甚至已經暗暗的下定了決心，要給李承乾擦屁股，一直到把他成功送上位為止。
只是慎獨忘記了，他又不是李承乾的爹娘，沒那個義務必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李承乾拉扯大，還必須為他保駕護航，直到把他扶上皇位為止啊。
如今慎獨轉過神來，才發覺自個當時也是鑽了牛角尖了。
也可能是因為自個有點功成名就的意思了，那深埋在心裏的一點屬於穿越者的傲嬌在作祟吧。
總覺得自個已經能夠改寫那麼多人的命運了，自個也算是在這大唐經營下了自己的一些力量，不論是明面上和程咬金他們的友好關係，還是私底下掌控了長安城的地下王國的黑暗勢力，多少都讓他有了那麼點膨脹。
於是想當然的覺得自個也可以改變李承乾的命運，把大唐送上另一條道路，或許也能避免後來的那些個問題。
比如女帝臨朝，比如後來的主弱臣強，朝綱崩壞。
這裏面或許還帶了點歷史使命感的意思。
真箇想明白了以後，慎獨才發覺，其實是他過分高估了自己，有點不自量力了。
所以他如今對待李承乾的態度，也有所改變的，從原來的逆勢而起，變成了如今的順勢而為。
簡單地說就是看看風色，李承乾這邊到時候如果還是如同歷史上那樣，做了大唐最熊的熊孩子，慎獨能救就挽救一下，實在扛不住的話，自然也就只能另想出路了。
不能和棄療青年一條道走到黑啊，風向不對趕緊扯呼，才是一個成熟的人應該做的事情嗎。
他和李承乾又沒有多麼深厚的交情，無非是幾面之緣而已，沒必要非得在這一棵樹上弔死的。
就算是因為他的職位的關係，天然的就讓人把他歸於東宮一黨，也可以趕在這艘大船要撞冰山之前伺機下船嗎。
選擇自廢武功也好，謀求外放也罷，真的到了那個份上，總能相處法子淡出大家的視野，淡出東宮的核心圈子的，也就不至於被牽扯的太深，從此徹底的前途無亮。
至於說謀求通過外力把李承乾掰回來，呃，這個可能應該可以排除了吧。
難不成跑去給李世民說，你覺得頗引以為傲的大兒子李承乾，其實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以後會把自個活活作死，信不信李世民這個寵兒子的傢伙會活活打死你丫的？
當然他寵的主要是和長孫皇後生的親兒子，其他的基本都屬於後娘養的，姥姥不疼爺爺不愛的，比起這幾個親兒子的待遇，那真是讓人忍不住捏一把辛酸淚的。
這些很像是充話費送的兒子，都是早早就被李世民扔的遠遠的，犯點錯就被他寫信很罵一頓，然後支使到更偏遠的地方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還有幾個，尤其是陰妃的兒子，那可是被罵過禽獸不如的。
反觀他自己這些親兒子呢，都親自帶在身邊，一直捨不得讓他們去之官不說，還各種溺愛。
李承乾不用說了吧，都造反了李世民也沒說要弄死他，反而專門和大臣們商議著怎麼讓他能夠好好終老。
其他造反的兒子可是直接賜死的，瞅都不願意多瞅一眼的嫌棄。
到了李泰那裏更過分，只是有人打小報告，說幾個重臣對他這個胖兒子不夠尊敬，就專門把大臣全都叫來噴他們一臉口水。
這都不是一般的溺愛能形容的了，但凡要點臉的家長，不都該先回去批評自家熊孩子的嗎。
回頭對自個小兒子那也是沒話說，出去打個仗都得給留守長安的老兒子寫封堪稱肉麻的信。
「耶耶好想你哦，你在家一定要保重身體，你要是有恙耶耶會心疼死的」。
諸如此類的肉麻話，就是那些個痴獃文婦也羞於下筆吧，人家李世民就寫了，還流傳到了後世。
慎獨跑去跟李世民說他親兒子的壞話，那不是找抽嗎。
指望李世民自個教育的話也沒戲，歷史已經證明了，這位虎父壓根不懂怎麼和熊孩子接觸，都逼得好幾個兒子造他的反了，足可見他這虎狼教育是有多失敗啊。
也正是想到李世民這樣的強人都栽在了李承乾這種終極熊孩子手裏，慎獨才對自個的本事產生了強烈的懷疑，同樣對自己的未來有了個較為清晰的認知。
還是做個順風倒的牆頭草更適合他，別指望自個成為那個改變未來的先知角色了。
這還不算他真箇成了，回頭會不會被李承乾清算還不好說呢，誰敢保證李承乾是個氣量大到足以容忍一個一手改變了他未來皇帝命運的主存在呢。
卸磨殺驢的事，歷朝歷代的皇帝可都沒少幹了，要不然鳥盡弓藏這類的詞都是從哪來的。
想明白了這些，慎獨覺得自個念頭又通達多了。
李承乾這邊當然不會冷落了，不過也不像剛開始那麼熱心了也就是了。
該盡心儘力的時候自然不含糊，該風緊扯呼的時候也不能遲疑，過好自個的小日子才是最實在的。
計劃通，慎獨也就不再糾結這些事來，李承乾來到，也只管遵循本心行事就得了，省的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