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申請隨軍 (兩章合一)
「出什麼事了?」
林韻芸將最新消息說給她聽。
死亡人數飆升、傳輸員稀缺、實驗基地陷入絕境···
南姝沉默聽完,神思恍惚。
「記住,留在聯邦,等我回來。」
「好。」
合起手,南姝面無表情,「我去實驗基地。」
林韻芸在原地,看着遠去的背影,張了張嘴,繼而搖搖頭。
—
實驗基地,高層會議室。
長長的會議桌坐滿了人,軍政兩界該來都來了。
整個會議室里略喧鬧,來的人卻都綳著臉,氣氛凝重。
凌博坐在首座,他日理萬機,很少到軍區來,如今卻已經在這個位上做了一個多小時。
「不能再拖下去了。」說話的是武光明,從政,默赫家族黨羽之一。
「這次上萬病患返回聯邦,我們實在負擔不起。」
「而且蟲族虎視眈眈!」
「可都是生命,說放棄就放棄,人權何在?」
···
凌博沉默聽完,眉峰低沉,雖然一言不發,但所有人都知道,凌博這是在猶豫,不然早就下決定了,不會拖到現在。
「我不同意。」
說話的是耿靖,「聯邦是國,民眾是民,我們有責任保護他們,沒到最後,誰也不能放棄。」
坐在他對面的金微微搖頭,「我們不是放棄,而是保護更多的人。」
放棄救治重度病患,能空下來多少傳輸員?
「哼,用一百人的命,換取一千人的命,這也叫保護?」「你錯了,是用一百個將死之人片刻的痛苦,換取一千人的命。」
「胡言亂語!」
凌博壓低眉心,打斷即將吵起來的兩人,「這件事,蘭斯你怎麼看?」
蘭斯和陸暄,聯邦兩大天之驕子,一主政,一主軍。
聽凌博問蘭斯,一些人臉色頓變。
蘭斯全名蘭斯·默赫。
是默赫家族內定的未來繼承人。
如今徵詢蘭斯的意見,那豈不是有意實行?
果然,就見一直沉默的蘭斯緩緩抬頭,精緻溫潤的臉上露出遲疑之色,「重度患者也是聯邦的一部分,我們自然不能不管。」
這話聽得人一愣,蘭斯今天是轉性了?
「但是···」蘭斯溫潤的話頓了頓,「蟲族逼近萊斯特,我們聯邦岌岌可危,若是打進聯邦,到時···」
話未盡,意思大家都懂。
果然,就見凌博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輪廓都冷肅了,其餘人皺起眉。
先前說話的幾人一下沒了聲,重度患者是千萬不能泛起的,可按照聯邦現狀,放棄是最有利的辦法。
凌博微微粗糙指腹在桌面上劃了兩圈,倏然頓住,決心已定,「輕度、中度患者優先治療,重度患者暫時——」
「砰!」
會議室的門被破開。
所有人一慌,抬眼,就見門大敞着,南姝站在門中央,收回腳,素來清麗的臉鋒利冰冷,背後,是黑黢黢的星光槍槍口。
那一瞬間,會議室的人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這是什麼地方?
軍區最高會議室,守衛森嚴,百年來沒人敢在會議室放肆。
結果,南姝倒是大膽。
卻把他們嚇得不輕,敵襲的念頭都冒出來了。
漆黑的槍口正對着南姝,她直接進入,臉色鋒利冰冷,「我不同意。」
會議室針落可聞,三秒過後,還是蔣庭擰著眉頭,「南姝,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南姝立着,高挑的身姿透出一片陰影,垂下的眼眸很冷漠。
蔣庭想起在外出戰的陸暄,壓抑著怒氣,「這件事,我們暫時不追究,你出去。」
長腿一邁,柔軟平底鞋的落在光滑的地面上,無聲中透著壓迫,背後,黑黢黢的槍口隨着南姝的動作變換著角度。
直接拉開桌子最末處的一張空椅,南姝並未坐下,眼帘掀起,冷淡的視線劃過會議室每個人,「我不同意。」
冰冷的話回蕩在會議室內,這回大家都聽清楚了。
蔣庭心底的火燒的更旺,「這沒你什麼事,你不配參加這個會議。」
南姝連個眼風都欠奉,徑直看向上首的凌博,隔着會議桌兩端,兩人無聲對視。
凌博指頭微動,目光移向會議室外的無聲以待的守衛,收回,「南姝小姐,請坐。」
南姝面不改色的坐下,蔣庭微微變臉。
圍堵在門口人重歸其位,會議室的門被合上,剛才一場驚心動魄的插曲就這麼過去。
蔣庭皺着眉,約莫猜到點什麼,暫時忍着沒出聲。
「南姝小姐是說,你不同意我剛才的決定?」這話辨不清喜怒。
「是。」乾脆利落一句。
「原因呢?」
「重度患者也是人,為什麼要放棄救治?」南姝問。
蔣庭插嘴,「蟲族、聯邦現狀、這些情況,南姝小姐你該不會不清楚吧?」
「也對,南姝小姐躲懶消失了好幾天,不了解這些是應該的。」
這樣的場合,蔣庭不應該說出這種話,但奈何早就積怨已久,見面不動手就依舊是克制了。
南姝聽完,眉梢一挑,「我躲懶?」
「實驗基地忙成這樣,你卻不在,不是躲懶是什麼?」
南姝勾唇,意外的笑了下,沒反駁。
蔣庭也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糾纏,淡淡道,「這個決定,也是沒辦法的事,不到萬不得已,我們又怎麼會押后救治他們?」
「不是押后,是放棄救治。」南姝懶得承認他們粉飾的那張皮。
眼波一轉,點點寒光泄出,「一個國家,要靠少數人的生命維持大部分的生命,活不了多久,更別提,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國家。」
「重度患者必須救治。」南姝隨之撂下一句。
蔣庭冷笑,「說的好聽,但是沒條件實行。」
桌上不乏默赫家族的人,聞言,紛紛道,「內憂外患,在這麼下去,聯邦只會自己拖死自己。」
「是,南小姐你什麼也不懂,別瞎出主意了。」
「你說的倒好聽,出了事誰負責?」
南姝扣了扣指甲,「要是正在聯邦外對戰的戰士知道,一旦成為重度精神病患,便會被聯邦放棄,你們猜,會怎麼樣?」
話落,其他人頓時變臉。
就連一直面不改色的凌博也皺了皺眉,這件事的確棘手。
見此,南姝稍微緩和了語氣,「再有,事情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民眾都沒放棄,聯邦是國,怎麼能放棄?」
據她了解,即使外界即使已經一團糟了,但是到現在,所有人都在積極求醫,近幾天,光是一區,就有好幾家研究所增添新的研究項目——精神海暴亂。
話落,凌博神情動了動,有些猶豫。
身為掌權者,他也不想放棄那麼多人命。
「總統,我認為這件事還是不妥,蟲族逼近,最多,也就是都這一個月的事了。」
「而且,我們即將調往大批軍人去流星體和荒落星球上,勢必會有人員傷亡,再不放棄,那就真是要把我們聯邦逼上絕路。」
蘭斯難得說這麼一長串的話。
他話一落,就見其他人紛紛附和。
南姝皺眉,目光移向陸家一派的人,意思不言而喻,兩方人又開始爭執。
忽然,南姝餘光瞥見了會議桌最前端的一個男人,那是個老人,鬚髮半白,面容和善,只是一直不言語,宛如一個透明人。
南姝認出他了,他是謝家家主,謝天,也是軍區中立的一派,向來對救不救治重度精神患者不發表意見。
抿唇,「謝老難道也認為要放棄救治重度患者?」
謝天尋聲看過來,見南姝出聲,只笑了下,「救治有救治的理由,不救治又不救治的理由,我沒什麼好說的。」
「謝老也是軍人出身,目前聯邦這情況,保守估計會有八萬重度精神病患,謝老難道要眼睜睜的看這麼多人死去?」
謝天沉默兩秒,「···我無能為力。」
南姝慍怒,「什麼無能為力?聯科院、研究所、疾病研究和控制中心、實驗基地、各大醫院···這麼多地方,精神海暴亂才發生幾天,就這麼消極?」
「寧可眼睜睜的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死,也不相信抓不住最後一絲希望去救治?」
南姝怒氣沖沖,但更多的是怒其不爭。
謝天眉峰壓下,眼角一瞬間聳搭下去。
蘭斯張嘴,「可蟲族——」
「你閉嘴!」南姝怒斥,「畏首畏尾!」
「陸暄若遇事,再大的苦難都會咬牙上,你倒好,行來儘是懦夫之事!」
只會在背後嚼舌根。
蘭斯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罵「懦夫」、「畏首畏尾」,一張溫潤的臉皮險些綳不住。
南姝胸膛不斷起伏,望着凌博,「這件事,你們要是敢做,我保證,不出半天,整個聯邦都會知道你們的所作所為。」
南姝再一次用上威脅的手段。
凌博眉頭打緊,聞言又怒又猶豫。
南姝再看向謝天,「你們謝家也有人從軍,如今他們放棄的是普通士兵和民眾,等到下一次危機再次到來的時候,焉知不是放棄你們謝家的人?」
南姝一通話說完,會議室鴉雀無聲,凝滯的空氣像是把人也連帶凝滯了般。
南姝坐在位上,背後起了一層汗,不是嚇的,是着急的。
分析利弊、威脅、勸說···這些手段她都用了,若是他們執意這麼決定,那她···
胳膊和大腿的區別,南姝再一次感受到了,指尖攥緊,尖銳的刺痛傳入心臟,閉了閉眼,要是···陸暄在就好了。
他要在,定然並不會讓事情陷入到這般地步。
南姝靜靜等了三分鐘,凌博眉頭打結,依舊在糾結,謝天垂着眼,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一顆心緩緩沉落,南姝抿唇,忽然說道:「蔣總理說我躲懶,在實驗基地消失了,其實不是。」
南姝為什麼忽然提起這個?
所有人疑惑。
南姝動了動乾澀的嗓子,神情一如既往的鎮定,「其實,精神海暴亂,也有救治的方法。」
南姝這話,不啻於一道驚雷。
一整個會議桌的人,無論是鎮定自若、還是皺眉苦惱,都被南姝這話驚到了,勃然色變。
齊刷刷的目光落下,南姝處在焦點中央,面不改色。
即使沒把握,即使心虛,但這是唯一的方法。
凌博攥緊了手心,目光緊緊盯着南姝,「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古華夏醫藥上,有一藥方,能治療精神海暴亂。」南姝平靜說完。
「藥方呢?」這是凌博問的第二句話。
「藥方上差了兩味葯,我去了中央森林,沒找到。」
凌博頓住,「哪兩味?」
南姝看他一眼,「只要找到,就能治療所有病患。」
心臟驟然縮起,凌博一顆心跳動的飛快。
從位上站起,拔高所有人,冷眸一掃,南姝道,「現在,你們還要放棄救治重度病患嗎?」
話是這樣說,但那言語中的冷厲霸道,赫然是告訴所有人——
要是有一個『不』字,這藥方,就別讓她想公佈出去!
靜了幾秒,一名老者出聲,鬚髮皆白,面容和善,竟然是謝天。
「我認為,重度患者也應該救治。」
···
一句話,徹底變了風向。
中立一派忽然倒戈,南姝手上又有陸家和藥方,那荒謬的「放棄救治重度患者」的提議自然作廢。
散了會。
凌博他們商議著點兵支援流星體的事,至於蔣庭和其他幾人,則跟在南姝身邊,一起去實驗基地。
近乎千米的實驗室,早就有人嚴陣以待,一排排身穿白大褂的人站着,嚴謹冷酷。
南姝剛進去,見到的就是這幅陣仗。
「南姝,你真的有能治療精神海暴亂的方法?」說話的是尤時,臉色憔悴,唯有那雙連日來死氣沉沉的眼睛爆發出一點細碎的光芒。
「是。」
尤時一喜,而後皺眉,「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為什麼之前沒和我說。」耽擱了多少人的病情。
顯而易見的責怪。
南姝知道尤時嘔心瀝血就是為了救治,沒在意,只說道,「之前並不知道藥方,而且藥方里還差了兩味葯。」
尤時老臉一紅,心知剛才自己是昏了頭,誤會了南姝。
此時,蔣庭開口,「南姝,你將藥方公佈出來,我們將全面尋找缺失的兩味葯。」
南姝點頭,就著一塊電子屏,拿起星光筆,在上面落筆寫字:沉雲木、六星草、流火花···
一串串藥名寫出,南姝動作流暢,沒有半點滯澀,沉着端正的樣子竟然看不出半點不忿藏私的情緒。
「好了。」南姝收筆。
「這是?」尤時望着密密麻麻的字體,暈頭轉向。
「華夏中醫,藥方。」
話落,尤時和其他人臉上剛升起的喜色頓時消失。
陳畫教授更是擰眉,「你說的治療方法,是中醫?」
誰不知道,中醫無用,根本無法在星際推行?更何況,上千年了,中醫治好過一位病人,現在南姝寫下這串藥方,要治療精神海暴亂?
四個字——
異想天開。
這些教授專家絲毫不掩飾自己眼底的懷疑之色。
蔣庭也懷疑,「南姝,這該不會是你用來拖延糊弄我們的胡寫的方子吧?」
「不是。」南姝搖頭,「你們不信,大可自己找來藥材研究。」
幾人皺眉,還是不信。
「中醫玄妙,你們愛信不信,這方子我公佈出來了,找不着隨你們,只是我再提醒一句,找到最後兩味葯,就能製作出葯,救治精神海暴亂。」
南姝說完,不欲多言。
最後,實驗基地將藥方加密,聯邦也開始動用全國的力量尋找。
只是,這些事雖然做的盡心儘力,但不管是蔣庭凌博還是實驗基地的那群人,都對那不靠譜的藥方心存懷疑。
—
一通事處理完,天色擦黑,南姝沒來及休息,直奔實驗樓。
這次,有許多流星體上的士兵被送回來,南姝想聽聽他們的消息。
「這是楊含的安撫室?」南姝進入一間安撫室,問醫護人員。
「是,剛送來,還沒來得及的記錄上檔個人信息。」
南姝點頭,是楊含就好。
讓其他人出去,南姝替楊含救治,兩分鐘后,楊負幽幽轉醒。
「你醒了。」
「你是?」乾澀異常的嗓音
「我是南姝。」南姝靠近安撫艙,輕聲問道,「你是左寒身邊的副官?」
楊含腦子還沒轉過來,聞言,呆愣了足足有五分鐘,才回答:「我是。」
南姝一喜,問楊含戰場上的消息。
「蟲族囂張,精神攻擊···翻倍,我們很多人··都受到了攻擊,精神海奔潰···」
斷斷續續的聲音飄在房間內。
「···屍橫遍野,鮮血橫流,陸少將好像沒事,不過我聽說···咳咳··」
南姝心底一凜。
「我聽左寒長官說,陸少將臉白的厲害,估計是精神海又在波動了···」
南姝聽到最後,臉也跟着白了。
不去救治,在流星體上就硬抗?那是精神海!
而且,蟲族竟然強悍到這個地步了,陸暄本來就有複發的徵兆,如今又受了攻擊,再和他們對上——
風沙漫天,鮮血揮灑,殘肢斷骸,那樣的場面,南姝不敢深想。
當即,南姝出了安撫室。
天已經全黑了,成天被壓抑的氣氛包裹着,道路兩邊的樹葉都不動了。
南姝一個人走在路上,仰頭,如墨流淌過的天幕上,璀璨晶亮的星星閃爍,一顆一顆,散發着獨一無二的光芒。
穿過天穹,透過璀璨的星星,彷彿看見了距離萊斯特星球外的那塊流星體。
再聚焦的小點,就看見了流星體上的人。
恍然收回視線,南姝邁步,往前走去。
···
「什麼?」惠儼吃驚的看着南姝,「你要去流星體上?」
「是。」
「不成不成。」惠儼搖頭,「走之前陸暄說過,你不準去戰場。」
「我也是一名傳輸員,別人能去,我也能去,而且,在戰場上,我的能力才會發揮到最大不是嗎?」
惠儼猶豫,私心裏他其實贊同南姝去。
「就這麼定了,惠老您我的名字加上吧。」
揉了揉太陽穴,惠儼退一步,「加上可以,只要你能說服林夫人。」
「好。」南姝果斷答應。
「記得儘快,最遲明天中午,星艦就得趕往流星體。」
「好。」
南姝於是連夜趕回陸宅。
*
精緻優雅的客廳里亮着燈,林韻芸倚著沙發,沒有一點困意。
南姝從外趕來,見到林韻芸腳步不停,直接走到她跟前。
「你去鬧了會議室?」林韻芸問她。
「是。」
「真是膽大。」林韻芸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麼,「其他事情可處理好了?」
「都處理好了。」
南姝回答,直入主題,「林奶奶,我申請隨軍了,去流星體。」
林韻芸吃驚,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張開嘴,可話到嘴邊,見到南姝堅定的臉,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她曾經,也像南姝一樣。
「咕咚——」
靜謐的客廳里,忽然發出了沉悶聲。
南姝猛地轉頭,就見旋轉樓梯上,南玦站在上面,看着自己,眼眶紅通通的,腳邊,是跌落的玻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