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對不起，我來晚了（三更）

訓練有素的警員立即將住宅圍了起來，Bob持槍走在最前面，宋臻緊跟其後。

住宅門口停了一輛車，正是那輛賓利。

踏上台階，Bob和宋臻相視一眼，同時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嚴肅和凝重。

因為兩人那堪比警犬的鼻子都聞到了血腥味。

Bob試探著推門，誰知道門竟然沒有鎖，發出「吱」的一道輕微響聲。

這聲音雖然很輕，在昏暗寂靜的屋子裏卻顯得分外清晰。

宋臻和Bob四處打量，迅速用目光將房間逡巡一圈，隨後同時鎖定了一間亮着微光的房間。

那個房間里透著幾絲幽幽閃爍的微光，看上去有些滲人。

更重要的是，血腥味似乎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Bob和宋臻立即抬步小心翼翼地往那個房間逼近。

鼻端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還帶着燭火燃燒的味道。

宋臻朝Bob打了個手勢，Bob點頭，隨後宋臻伸手試探著推開了門，Bob持槍警戒。

門半開的時候，Bob一個閃身舉槍四處掃視，發現並沒有威脅，這才比了個安全的手勢，隨後將門完全推了開來。

門大開，透過微弱的光線，可以看到兩口立着的棺材正對着他們！

饒是Bob見過那麼多兇殺案的現場，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得不行，尤其是兩口棺材下面還點着兩隻即將燃盡的蠟燭，幽幽燭光映着那兩張精緻的面孔。

一張是西方芭比娃娃的美麗，一張是東方仙女一般的典雅。

只是那芭比娃娃紅潤得好像睡着一般，而那仙女卻臉色青白灰敗得像個死人。

那東方美人不是別人，正是季茜。

宋臻心中大駭，奪步上前直接奔到了棺材前，然後一把抱住了季茜。

「啊！」Bob發出一聲驚叫，因為季茜的身後竟然還有另外一具血屍！

那是個無比肥胖的女人，看那長相應該就是這個住宅的主人Bette，她瞪着眼睛，表情驚愕又猙獰，在燭光下顯得無比詭異，看得人汗毛都立了起來。

宋臻卻根本顧不上Bette，只牢牢地鎖定懷裏的季茜。

她的身上還捆着繩索，身體僵硬的彷彿一根木棍，宋臻急忙將手指放在了她的頸邊。

那一瞬間，他的心跳幾乎都停止了，探出去的手指頭也在微微顫抖，如果季茜……

他不敢想像！

「沒氣了。」Bob收回手說道，一看Bette那副表情，他就知道這是個死人，不過還是要判斷了才能下定論，「她呢？」

他朝宋臻問道，但緊接着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因為他竟然在這位冷靜睿智、無比強大的男人臉上看到了晶瑩的液體。

燭火幽幽，他眼角滑過的東西會反光，被自己捕捉。

Bob突然就不敢問了，好在燭火撲騰兩下就燃盡了。

房間內一下子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Bob只能就著外面照進來的光看見男人抱着女人單膝跪在地上，緊緊地抱着，沉默地將那個姿勢蹲成了一尊雕塑。

他的手緊緊地握著女人的手，另一手將女人圈在了他懷裏，緊密貼著，像是不忍放開。

「咳咳！」寂靜里，宋臻懷裏的人突然發出咳嗽的聲音。

「Oh，mygod！」Bob嚇得往後一跳！

陡然的女人咳嗽聲，簡直嚇死了他！那一刻他差點兒以為詐屍了。

「咳咳！咳咳咳！」緊接着，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然後他看見宋臻開始動手解開女人身上的繩索，然後使勁地搓著女人的手掌，原來這女人沒死啊？宋臻剛才那樣做是因為她失去了太多熱量，被凍僵了，所以熱傳遞？

Bob不由得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十字，沒死就好，簡直嚇死他了。

想到剛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他頓時覺得心情複雜。

宋臻啊，那樣一個男人，竟然會……還真是不可思議。

很快，Bob找到了房間內的開關，打開了燈。

燈光亮起的那一瞬，季茜終於確定，她沒有產生幻覺，她看到的是真真切切的宋臻。

冰涼的手不禁抬起，她想要摸摸宋臻的臉，因為活着的感覺太縹緲了，她需要去確定這件事的真實性，感受他的溫暖、他的存在。

宋臻急忙抓住了她的手，將它放在自己最暖和的脖子上取暖，僵硬的唇角扯出了一個弧度，然而那弧度還沒有綻開，就有冰涼的液體砸在了季茜臉上，隨後順着淌進了她唇角。

她動了動唇，然後就感覺到了滿嘴的苦澀。

兩人靜靜地對望着……

抱着渾身冰涼的她，望着她身體不自覺的顫抖，宋臻心如刀割，她究竟遭遇了什麼！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愧疚的說道。

隨着這一聲「對不起」，季茜「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隨後立即伸手抱住了他，在他懷裏毫無顧忌地哭了起來。

她彷彿一個小孩一般嚎啕大哭，宣洩著這一遭所經歷的所有恐懼、害怕，以及受到的恐嚇。

彷彿宋臻就是她唯一的浮木，她只能牢牢地抓住他，才能擺脫那些如水草一般纏住她雙腳、要將她拉入恐怖水域將她溺死的情緒和噩夢。

Bob沒有打擾他們，而是招手讓屬下進來整理現場。

他們這一行出來得比較倉促，警力並不是很充分，還來不及對周圍進行封鎖。

誰知道就這樣竟然讓媒體鑽了空子，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有光閃爍。

「幹什麼的？」

「放下來！」

警察吼道，然而不止一個記者，Bob只好立即帶着警察先去驅趕記者。

隨着「咔擦」的聲音不斷響起，室內的一切被拍了去，連帶那兩口棺材，以及化妝師Bette的屍體，還有那具她精心縫合裝扮的屍體，以及蹲在地上擁抱着季茜的宋臻……

宋臻只能用自己寬闊的背影擋住季茜的臉，閃光燈亮起的那一瞬，他似乎聽到了那一聲「gamestart」在腦海里迴響。

這一切，似乎都是設計好的。

可是他無暇作出任何反應，因為任何事情都遠遠比不上此刻他懷裏的這個人重要。

很快，記者被驅逐了出去。

季茜自然也聽見了聲響，但她只能緊緊地抓住宋臻。

儘管宋臻什麼話都沒有說，她卻能感覺到他的愧疚。

雖然還是很害怕，但是被他抱着，她就能感到安心。

緊緊地抱着他的腰，季茜埋在他懷裏，任眼淚肆無忌憚的橫流。

「宋臻，我愛你……」她哭泣著，希望能夠得到他的回應。

她只是太害怕了……

「季茜，我……」宋臻卻說不出那個「愛」字，這份愛太沉重了，是他連累她遭遇了這一切，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肯定不能是什麼好事。

季茜的哭聲從嚎啕大哭變成了抽泣，委屈的抽泣。

就連她自己都不敢承認，有一瞬間她動搖了。

她自認為早在決定和宋臻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準備，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非常脆弱！根本不堪一擊。

「宋臻，對不起，對不起……」她哭泣著，這一刻，連她自己都再也說不出那一句「我愛你」了。

剛才的那一聲，更像是某種自我催眠和欺騙。

聽到「對不起」的時候，宋臻的心猛地一震，他低頭看着緊緊拽著自己的季茜，一顆心像是滾落在了雪地里，漸漸地失去了溫度。

英倫國的冬天，真的太冷了，他想。

緊接着，粗糲的手指不由得撫上了她的臉，將她眼角的淚水抹乾凈。

他的指腹很溫暖，輕輕擦拭，一下又一下，緩慢而有節奏，像是某種安慰。

季茜漸漸地平靜下來，抽泣也漸漸停止。

就在她覺得，自己和宋臻之間好像隔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隔膜時，男人手指的動作突然停住了，緊接着，她的額頭印上一吻。

「季茜，我愛你。」

她聽見他說道。

她霍地睜大了眼，怔怔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朗容顏。

這是第二次，宋臻對她說「我愛你」，那麼的鄭重，彷彿重若千鈞。

她的眼淚刷地一下就掉了下來，然後閉上了眼睛。

不是宋臻的錯……

她怎麼能受到那個惡魔的影響，聽信了他的那些話，不是宋臻的錯啊！

「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愛你，宋臻，我愛你！」她不再說對不起，直接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拚命地說着「我愛你」，每一句「我愛你」，都是她的愧疚與愛意。

宋臻將她抱了起來，對Bob說了聲辛苦，然後就先一步將季茜抱去了警車裏。

她已經凍僵了，再不去暖和身子，恐怕會生病，甚至會埋下病根，比如以後老了會有老寒腿或者頭疼之類的毛病。

在車上，宋臻將季茜平安的消息第一時間報給了斐麗，並告知了案發現場被媒體拍照的消息，同時聯繫了丁競彪。

鑒於季茜情緒已經趨於穩定，他便問了她事情的發生經過，作為唯一的倖存者，季茜對於案件的偵破無疑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宋臻知道這樣對季茜其實是很不好的，尤其是季茜看似穩定平靜，但其實仍在害怕。

然而，現在一時的心軟或許會錯過非常重要的線索，尤其是這線索還可能涉及到未來季茜的安危，他就不得不慎重，甚至狠心。

雖然很害怕，但窩在宋臻懷裏，聞着他安然的氣息，季茜終於還是斷斷續續地將經過向宋臻說了。

從酒店停車場被強行帶離，一直說到看見Bette自己主動躺在棺材裏。

「Bette躺進去沒多久，Baal就直接用電擊棒將她活生生的電死了。」

提起電擊棒的時候她明顯抖了一下，這個東西對於她而言，也是噩夢一樣的存在。

宋臻只能撫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緩釋她的驚懼。

「Baal告訴我，Bette似乎去了東南亞學到了一種秘法，信奉某種邪神，通過兩口磁場相同的棺材，可以互換靈魂。Bette最喜歡為模特上妝，但這些模特都不盡如人意，於是她便想要鑄造出一個完美的模特，正好知道這個秘法，就想把自己的靈魂嫁接上去，大概是這個意思。」

「按照你所說，Baal既然幫Bette找到了頭顱，而且也對她的秘法感興趣，為什麼還要殺了她？」

「信仰。Baal說Bette失去了信仰，她不應該改信奉那個東南亞的邪神，他們共同的信仰，應該是B。」

「B？」

「Baal說B就是belief，就是信仰，然後，他讓我看了玻璃底下的東西。」

似乎想到了特別恐怖的記憶，季茜垂眸，身體又開始下意識地痙攣。

「後來我就昏了過去，一直到你來。」

宋臻不禁用額頭抵着她的，「你已經很勇敢了。」

還能記得那麼多細節，還能把那具被拼湊的屍體各個部分的所屬的那個人的名字幾乎全部記下來了，甚至在這件事發生沒多久之後還能向他清晰地描述，真的非常不容易。

「真的嗎？」季茜不禁問。

她無疑是非常需要肯定的，因為在她動搖自己對宋臻愛意的那一刻，她痛恨自己的懦弱和畏縮。

「真的。」宋臻肯定地說道。

長久以來都是季茜追着他，但剛才她委屈哽咽的那一刻，宋臻發現，儘管她外表展現出來大大咧咧、非常的粗糙，但內心裏還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女孩子。

她也會害怕，她也會退縮，也會畏懼。

她不是不愛自己，只是被嚇到了，所以潛意識地想要退縮到安全的區域，同時她又表現得愧疚，所以不斷地說對不起，說明她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明明她才是被自己連累的那一個，她卻主動地進行反省，並把問題歸咎到了她自己身上。

宋臻突然很心疼，她小時候被欺負、不被認可的經歷終究造成了她這種令人心疼的性格——總是從自己身上找問題、總是第一時間反省的性格。

遇到這樣的事情，出現「負面情緒」其實這件非常正常的事情，雖然宋臻作為當事人不可避免地會感到傷心，但從心理學專業的角度來講，這只是某種應激反應。

而他也意識到，該輪到他站出來，主動牽着她的手，告訴她自己愛她了。

而不是像以前一樣，所有的都由她沖在前頭。

伸出手指摩挲着她的臉蛋，宋臻很感謝老天沒有奪走他的女孩，甚至很感謝那所謂的B只是挑釁。

「季茜，我愛你。」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鬆開她的手。

餘生，他將竭盡全力，保護她，去愛她。

季茜震驚了，他怎麼突然表白了。

「一會兒丁大哥就能趕到，你和他還有警察先去醫院檢查身體，我留下來和警方看現場。你知道的，對方是沖着我來的，我不想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季茜緊緊地揪住了他的外套，她非常不願意和他分開，卻知道他說的有道理，最後乖巧地點了點頭。

「以後……」

「什麼？」季茜抬頭。

「沒什麼。」以後，我會在你身後一直追着你、護着你。

……

大約五分鐘后，丁競彪終於趕到，季茜作為案件唯一的倖存者和證人，警方和丁競彪一起將季茜送往醫院，宋臻留下來和Bob一起查看現場。

眼見B線索就在眼前，宋臻不可能無視，只有查清楚「B」究竟為何物，並且繩之以法，這樣的事情才不會再發生，否則，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誰也無法保證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第二次。

與此同時，被記者所拍到的照片很快上傳網絡，第一時間進行了披露。

詭異的場景、驚悚的屍體、華夏當紅女藝人……命案和八卦攪和在一起，就多了很多話題性。

霧都市民陷入了恐慌，在他們的城市竟然發生了這麼恐怖的事情；而華夏剛剛平靜下來的娛樂圈再一次被「季茜險被分屍，宋臻及時救援」這樣的話題給刷屏。

Bob也感覺到了這個案子的不同尋常，從頭到尾，像是有人故意牽引他們走到了這一步。

直到，他和宋臻根據季茜的描述打開了那地上的玻璃。

玻璃打開，一股腐肉的味道往上湧來。

好幾具縫合的屍體以及一具無頭女屍出現在了下面，並且，被人擺成了一個大大的字母「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