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訣別與死亡（七更）

「對不起，茜姐……」步子達非常自責。

將臉蹭了蹭哈哈脖子上柔順的毛，季茜似乎想要尋找某種安慰，終於，她哽咽地問道：「毛毛呢，我想看看它……」

步子達有片刻的猶豫，他其實是不希望季茜看到毛毛的，何況毛毛是那副樣子。

但當他對上季茜那雙不斷落淚的大眼睛，他更加於心不忍。

「我想要看，給我看。」季茜肯定的說道。

她沒有發覺，她的聲音哽咽得厲害，幾乎泣不成聲。

可裏面的態度卻很堅決，步子達知道自己沒法拒絕她的要求，最終還是點頭，「你跟我來吧。」

季茜替哈哈順了兩下毛，揉着它可愛的大腦袋，「姐姐去看看毛毛，你乖乖的啊，姐姐馬上回來。」

「嗚嗚！」哈哈的情緒很激動，聽到了毛毛，它的大眼睛裏竟然流露出了哀傷，難道它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很快，季茜站起身來，然後跟着步子達朝裏面走去。

看他們朝寵物店走去，哈哈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凄厲起來，像是裏面有什麼恐怖的東西似的。

「它可能再也不願意走進這個地方。」步子達說道。

其實他想說的是，他也不願意再走進這個地方。

隨後，他不知道和警戒的警察說了什麼，似乎介紹了季茜是毛毛的主人，然後那個警察深深地望了季茜一眼，眼裏竟然還有些許敬意，季茜完全沒有注意，直到後來才知道警察眼裏的深意。

寵物店作為爆炸地點，早已被毀得面目全非，他們沒有進去多深，而是就是店門口，那裏鋪了一張塑料布，上面擺滿了燒焦的、死去的狗狗的屍體。

空氣中充斥着危險物的刺鼻味道，還有毛髮和肉烤焦的味道。

季茜震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死亡的狗狗竟然有十多隻！

他們的毛色都變得焦黑，看不出原來的模樣，體型和毛毛的差不多大，大部分都是小型犬，她只能一隻只排除，因為大部分的毛髮還是可辨認的。

突然，她的目光凝住了，一張銘牌闖入了她的視線，她立即伸出手去。

金屬銅的銘牌還能隱約看到毛毛兩個字，她的手頓時顫抖起來。

戴着這個銘牌的狗狗幾乎是所有狗狗里最焦黑的一具屍體，只剩下一根禿禿的小短尾，其他的都是一團模糊。

這是……毛毛嗎？

會撒嬌、會賣萌、會生氣、會握手的毛毛嗎？

那軟軟的一團，那調皮搗蛋不消停的小色狗？

「怎麼，怎麼會這樣？」季茜幾乎不敢去摸。

她難以相信也難以接受，她的毛毛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

終於，她顫抖着手摸上了那焦黑的一團。

髒兮兮的、硬邦邦的一團，和平日裏軟軟的、毛髮順滑的模樣天差地別，殘酷的現實就擺在眼前。

她的毛毛死了！

步子達在旁邊講道：「今天我不在店，是我表弟幫忙看店，所以沒有接美容的單，店裏的都是老客戶寄養的狗狗，主人大多在外地還沒有回來，我目前只通知了你，還有幾家看到新聞打電話過來問的，有的主人估計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暫時也沒時間通知，因為必須先把能救的救了……」

季茜不禁扭轉頭來，質問道：「為什麼活下來的差不多都是大型犬？這些小型犬……為什麼？」

這一刻她變成了一個自私的主人，她不明白也不理解為什麼死的偏偏就是她家毛毛！為什麼！

她只是太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了。

甚至因為情緒激動難以克制，她跌坐在了地上，毫無形象可言。

步子達也蹲了下來，頭垂著毫無生氣，最後他終於艱難地回道：「茜姐你是知道的，我寄養的籠子有兩層，一般大狗都放在下面，小狗關在上面，所有的籠子都是上鎖的……」

「所以？」

在坐車來攬山勝景的路上她看了新聞，這起爆炸中當場死亡兩人，重傷一人，輕傷的不計，如果人進來都死了，那麼那些狗狗是怎麼逃出生天的？

「整個寵物店裏會開鎖的只有你家毛毛，」步子達說道，「我為了怕它搗蛋，把它放得特別高，它跑出來過一次，但因為太高了不敢跳，知道跑出來也沒有用，後來就老實了。」

「你是說，毛毛去開鎖了？」季茜有些難以置信。

步子達點了點頭，「我店裏的監控視頻是備份上傳到我的雲端的，警方和我看了視頻，毛毛跳下來之後先去開了哈哈的鎖，然後又去幫其他第一層的狗狗開鎖，但沒開完，後來聽到警察開門的聲響后，哈哈負責帶着其他的狗狗站在門口等著開門，毛毛還在努力的開鎖，爆炸就發生在一瞬，衝去的狗狗撿回了一條命，哈哈在最後受了重傷，但毛毛……毛毛離爆炸點太近，所以——」

所以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季茜終於無法忍住，將那焦黑的一團不管不顧地往自己的懷裏抱，嚎啕大哭起來。

步子達無法安慰她，因為毛毛至少還是一具全屍，而他的表弟……

他因為要去參加的同學的婚禮，所以請表弟幫自己看一天店，卻沒有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本來應該死的人是他。

叔叔嬸嬸跟着警察走的時候，那樣的眼神似乎在質問，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他不敢面對叔叔嬸嬸，只能在這裏埋頭竭盡全力的拯救這些小生命，像是某種贖罪……

畢竟，該死的那個人本來是他。

步子達轉過身去，和小樓說了兩句，然後就立即繼續自己的工作去了，只有工作能夠麻痹他。

而此時此刻，季茜也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

她寧願她家毛毛蠢一點兒，沒那麼聰明，她寧願它不會開鎖！她寧願它不要去做那個英雄！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進門的時候那個警察會對她表示敬意，是因為毛毛！

這個小傢伙陪伴了她整整六年，她還記得當年去阿姨家抱它的場景。

當時那個叔叔說，一胎六寶，就數毛毛最躁動，也最聰明。

那時候的毛毛剛滿雙月，可個頭就已經比其他的兄弟姐妹要大得多，阿姨說她有一次去收拾狗糧袋子才發現，袋子後面有個洞，後來看家裏的監控才發現，就是這小傢伙偷吃。

季茜聽后，當時就給這個傢伙取名叫毛毛，一是它的毛色是漂亮的紅棕色很打眼，二是因為它躁動的小個性。

這一養就是六年，六年的時間裏，它從來沒有嫌棄過她陪伴的時間少，每一次她回家來，看電視的時候它都會將腦袋枕在她的腿上，然後斜睨着她，露出大眼白，看上去就像在表達不滿似的。

但只要她一和它玩遊戲，它馬上就能上躥下跳、搖頭擺尾，興奮到不行。

玩累了給它洗澡，洗的時候一動不動，洗完之後就像個調皮鬼，會飛快地轉動身體甩她一身水，捉住之後用吹風機給它吹也特別好玩，吹到腳會跳腳，吹到頭會用頭去拱地，只有吹背的時候最乖。

一邊給它吹一邊給它梳毛，它的背還會跟着梳子的方向動，十分享受的樣子。

吃東西也很搞笑，和她在一起蛋白蛋黃都吃，和小樓在一起就欺負小樓，只吃蛋黃，餓死都不吃蛋白，逼得小樓只能喂它蛋黃。

沒有零食吃的時候會假裝不吃狗糧，她不理它，它就會一直餓著，和她拉鋸，但如果晚上她先睡了，就會聽到客廳里傳來「格嘰格嘰」的聲音，那傢伙偷偷吃狗糧了，還以為她不知道。

……

腦海里不斷地浮現出那些一人一狗鬥智斗勇的樣子，還有曾經的「臭屁」囧事，季茜心裏溢滿了難受。

她知道泰迪的壽命只有十多年，她也不是沒有設想過毛毛離開后的日子，只是她從未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麼突然，這這麼令她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