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汪汪（九更）
她在介意什麼，難道說她介意他被別的女人吻過？可她自己不是還拍過吻戲嗎？
還是介意他被別的女人抱過？可她不也被別人抱過？
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在她迷茫、猶豫的時候，男人突然說道：「季茜，我愛你。」
他一字一句，說得非常肯定。
如海的眸子裏浪濤翻湧，握住自己手臂的那隻手也不住的輕顫，她甚至能夠隔着衣服感受到他手掌的熾熱，他像是隱忍着什麼。
季茜嘴唇蠕動，剛想要說什麼，誰知道宋臻就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宋臻！」季茜手足無措，手被拽著，腳又無力，整個人也往下跌倒下去。
砰的一聲，她砸在了宋臻身上。
「宋副隊！」
「茜姐！」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小樓、丁競彪以及陪同宋臻前來的警員小崔都沒有反應過來。
所有人都很放心宋臻，卻偏偏忘了宋臻此時此刻還是個病號。
而此刻宋臻已經徹底昏迷過去。
「宋臻，宋臻！」季茜急忙喊道。
宋臻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季茜這才發現，宋臻大衣里穿着的竟然是醫院的病號服，她陡然反應過來，他怎麼能來得這麼快，他本來應該是在觀察病房的啊！
「季小姐，宋副隊他身上還有傷，他聽到你去過醫院，非要趁醫生不在逼我帶他來，不然他就自己打車來，我這沒辦法才……」警員小崔手忙腳亂地說道。
季茜一下子心就慌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往宋臻身上那一撞，還咬了宋臻一口，她真是……
季茜，你這個蠢女人！有什麼事情等人好了不行嗎！
「這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啊，求求你不要刺激他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但所有的事情能不能等他好了你們再慢慢清算？現在我必須要帶他回醫院。」警員小崔又道。
他也是被嚇得魂飛魄散，人是他帶出來的，雖然是被逼的，但萬一真出了什麼事情他怎麼承擔得起！
好在他早就和急救組的同事取得了聯繫，急救車就停在了寵物店外頭。
這不，聽到裏面的動靜，急救組的人立即沖了進來。
「我就說你亂來！這人都成什麼樣了！」其中一個人指著小崔恨鐵不成鋼地講道，看樣子是個醫生。
他迅速將聽診器放在宋臻胸口，越聽眉頭皺得越高，隨後直接揮手對其他同事說道：「馬上送他上車，去醫院！」
立即有人趕過來將宋臻扛在背上帶走了。
「我……」季茜本來想說和他們一起去的，結果這些人來勢洶洶，帶了人就走，根本不給她機會，而她低頭看到自己手上的毛毛，頓時閉上了嘴。
望着警員背着宋臻遠去的背影，她一瞬間覺得自己對宋臻的關心甚至還不如他的同事……
在他身體狀況那麼糟糕的時候，她還顧著自己撒小脾氣，甚至還選擇冷漠相待，她……
如果宋臻出了什麼事，她一定不會原諒她自己。
「茜姐？」小樓看着季茜一個人坐在地上，形單影隻、身體瘦削，不禁有些替她難過，「別坐地上了，地上涼。」
「好……」季茜這才在小樓的攙扶下站起身來，隨後她緊了緊自己身上的羽絨服，看着手裏僵硬焦黑的屍體講道，「小樓，我們先去把毛毛埋了吧。」
小樓的鼻子也有些酸，他不喜歡狗，但長期以來和毛毛還是有過不少接觸，而且親眼看着那麼一小隻小乖變成了一個調皮搗蛋的破壞王，其實心裏還是很有感觸的，再加上受到季茜感染，所以心裏也很難受。
唯獨丁競彪，從頭到尾面無表情站在旁邊，沒有任何存在感，也沒有任何參與度，就好像一切都和他無關似的。
三人剛出寵物店，季茜就看到哈哈沖着遠去的急救車在那裏咆哮吼叫，她的目光也不禁跟隨而去，卻只看到紅色的汽車尾燈。
哈哈似乎聞到了她的氣息，立即調轉頭來沖着她吼，似乎想讓它帶它去找主人，漂亮的大眼睛裏滿是着急和憂傷。
它一邊叫一邊掙扎著，如果不是它的腿受傷了，估計它會直接原地亂蹦極力掙脫。
偏偏它受傷了，所以只能求助另外一個主人。
季茜抱着毛毛走了過去，因為擔心哈哈不懂那是什麼去咬啊之類的，所以她隔着半米的距離就蹲下了。
然後她探出一隻手去揉了揉它的腦袋，說道：「哈哈，毛毛死了，哥哥被我氣暈去醫院了……」
她哽咽著，淚水交織著悔恨與悲傷，「你在這裏乖乖的好不好，等姐姐把毛毛安葬了，去醫院看哥哥，等他好了我們就一起回來陪你好不好？在這之前，我先讓旁邊這位小樓哥哥陪你好不好？」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這樣，會和小動物們說話，她也相信狗狗能聽懂她的話。
事實證明，哈哈在她的安撫下真的安靜了許多。
小樓望着哈哈，想到它和毛毛英勇的行為，對哈哈也不禁多了幾分敬重。
然後他和哈哈打起了招呼，「哈哈你還記得我嗎？我還幫你和毛毛辦理過託運。」
季茜唇角有些苦澀，小傢伙怎麼會知道什麼是託運？隨後她想到了自己，同樣的，它又怎麼知道什麼叫死了？什麼是埋葬？
但很顯然，哈哈知道她要走，也還記得小樓的氣味。
隨即，她重重地揉了一把哈哈的頭，然後站起身來，再不耽擱時間，立即朝自己家那棟樓一瘸一拐地走去。
「茜姐，我先和你去埋毛毛，然後再過來照看哈哈，行嗎？」小樓緊跟上去攙扶着她問道。
季茜點了點頭，隨後說了聲謝謝。
小樓並不喜歡狗的，但卻主動幫她承擔了照顧哈哈的責任，她內心還是很感動的。
丁競彪早在季茜說要埋狗的時候就去找了一把鏟子，很快，三人合力在她家樓下的那顆梨花樹下挖了一個比較深的小坑。
季茜捧著毛毛的屍體，手指在冷風中凍得冰涼，但卻依舊保持抱着它的姿勢。
因為她不捨得，也不願意將她的毛毛放下。
這一放下，她的小可愛將永遠沉睡在這片冰涼的土地，她將永遠見不到它。
入土為安，可是她知道，她的毛毛雖然躁動調皮，但其實是很愛乾淨的。
它的毛上如果沾了髒東西，它一定會蹭來蹭去把它弄掉；如果你說它臭，它就會朝你凶；還有，它最喜歡洗澡，尤其是剛入冬的時候你把衛生間的暖風打開，它站在下面，最喜歡被暖風吹着享受的小模樣……
回憶一不小心就剎不住車，季茜的手在風中顫抖中，凜冽的海風像刀子一樣割着她的手和她的臉，可最痛的卻是那顆心。
她的毛毛怎麼會喜歡泥土，怎麼可能會喜歡這樣一個地方？她種多肉的時候它聞到泥土的味道就是一臉嫌棄的表情……
她的眼淚砸落下去，雖然不忍、雖然傷痛，最終卻還是只能將它放進了那黑漆漆的小坑裏。
「毛毛，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沒能夠抽時間多陪陪你；對不起，沒能夠在你有危險的出現；對不起，養了你卻沒有負責任……
她有千言萬語，最後都只剩下這沉甸甸又乾巴巴的對不起。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季茜一定會選擇隨時帶着它，一定會選擇竭盡所能地照顧它。
但人生沒有如果，時光也不能倒流。
她抓起一把泥土，然後慢慢地撒到了毛毛的身上。
路燈下，毛毛焦黑的樣子與周圍的泥土混在一起並不分明，季茜想起他卷卷的、蓬鬆的、棕色的漂亮毛髮，難受得就好像吃了一嘴又一嘴的泥土。
可悲傷到極限，除了覺得冷、覺得麻木之外，她好像失去了別的情緒。
手指摳着地里的泥土，被凍僵到沒有知覺，直到天空飄起了一片雪。
是雪，一小片雪，剛落到她手背上，她還來不及看清它六角形的模樣它就化了。
G市地處南方，已經很久沒下雪了，卻沒有想到，狗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就這樣下了起來。
季茜不由得抬頭往天空上望去，第一片雪就像是一個信號，緊接着，無數雪花在昏黃的燈光下紛紛揚揚、片片灑落。
難道，天空也流淚了嗎？
潔白的雪花旋轉飛落，落到了毛毛焦黑的屍體上，然後漸漸融化消失。
季茜心中微動，僵硬的唇角略微動了動，隨後輕聲道：「毛毛，你看，下雪了，這樣就不髒了……」
風聲呼嘯而過，帶走了她的輕吟，或許風其實是兩個世界的使者，它能讓另一個世界的毛毛聽到她的聲音。
她好像也聽到了它的聲音——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