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算賬

「娘，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忽然就被賜婚了呢？」一進了正屋，珠花就不由問。

「我也不知道呀。」孫氏也是一臉意外，她指著被大寶二寶扶到床上的程大山說：「都是你爹，你爹說他有個好人選，讓我別忙了，他會幫你把婚事弄好的。」

「好人選？平王？」珠花崩著臉，見孫氏沒接話，追問一句：「你問過他是什麼好人選嗎？」

「這倒是沒問，可我交待了事件定下來前要跟我說一聲的呀？這麼大的事，他怎麼就敢自己做主了呢？」孫氏見珠花口氣重了，也跟着惱火起來。

孫氏也火了，珠花只能壓住脾氣，長長嘆了一口氣。

孫氏見狀，倒也安慰了一句，「你也別急，事情都定了，明個兒咱們先去廟裏走一趟。」

「明個還得去謝恩呢。」珠花面無表情地提醒道，一想到要進宮，她就頭大。

「對，那咱們等謝完恩再去，在廟裏住上一天再回。」

「家裏的事都不管了？」

「不管了，讓你爹管去。」

珠花卻想，若是真讓程大山管，還不定鬧出什麼事來。她鼓了鼓嘴，無奈地說：「算了，再說吧，我先去冷靜一下，想想該怎麼辦？」

「姐，你能想出辦法不嫁嗎？」一直處在震驚中的腸子忽地抬頭問。

珠花朝他露出一個牽強的微笑，說：「你也是大孩子了，你說呢？」

不待他說什麼，珠花便回自己院裏去了，她得好好想想是假裝病死好還是真的嫁過去好。

與此同時，珠花和平王結親的消息馬上成了長安百姓的熱門話題，熟人在路上遇上不是問年貨辦得怎麼樣，而是討論這門親事。

「你知道嗎，程家三小姐對就是這個當街搶過美男的程家三小姐終於要成親了，皇上把她指給了平王，對就是那個定過三次親克走三任未婚妻命中帶煞的平王！」

「我早聽說了，真是太好了，大家再也不用擔心會被他們禍害了！」

且這消息更新的還挺快，第二天，百姓討論的就是——

「你知道嗎，聽說平王昨天知道旨意，在家都嚇哭了，都哭了一晚上呢。」

「這有什麼呀，你知道嗎，程三小姐好像身體不舒服，不知是不是快不行了。」

坐着馬車前進宮謝恩的珠花聽到外面的流言，簡直無言以對，誰說她病了，她生龍活虎的，活得好著呢。再說了，平王嚇哭是怎麼回事，她有這麼可怕嗎？她一直以為長安城有關她的流言都是在說她魅力過大，與不少風雲人物關係匪淺，像是白逸之呀、方九郎呀。怎麼現在這傳聞還在說她兇悍了，什麼當街搶美男，她搶過美男嗎？

仔細想了想，她連進宮的恐懼都給拋到腦後，總算在到達宮門前想起一件事來——她好像在下雪天在方九郎面前展示了一下她不高的武力值，這算嗎？

等馬車到了宮門前，她也沒有時間想這個。早上她想到要進宮的事，才想起進宮的規矩她還不知道呢，孫氏也忘了找人來教。昨天接到聖旨到現在，家裏都亂糟糟的，大家都靜不下心來想事情。珠花早上記起來時已經太遲了，只能想着靠自己的聰慧能不能抗過去，或者，她見機裝個暈？正好能展示一下她多病的身體，希望皇帝能收回旨意。

進了宮沒多久，她正愁規矩的事呢，迎面便看到一位淡雅溫婉的美人緩緩而來，瞧著年紀不像是皇上的妃子。按照套路，這個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的多半是她情敵，可是就平王這個傳聞中的煞星，還能給她招情敵？待引路的宮女行禮時，她才知道這位是長樂公主，也是這宮中唯一的公主，珠花急忙行禮。

「免禮吧。」長樂公主溫和地虛扶了一把，打量了低眉順眼的珠花一眼，笑道：「這位就是程三小姐吧，果然文秀可人。」

文秀可人？這又是誰傳的謠言？珠花暗想，面上假作羞澀地說：「小女蒲柳之姿，當不得公主謬讚。」

「程三小姐不必過謙。母妃正在宮中念叨你呢，本宮便不攔你說話了。」長樂公主笑着說，便領着人離開了。

珠花除了開始的時候打量了她的模樣，一直低着頭，等她走遠了，才回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餘光倒也瞧見角落有人一閃而過，也許是路過的人。

這位就是長樂公主呀，也算是女權先驅了，就是情路不太順，好像還有同人文YY她和武香香，實在有點扯，珠花心下念叨了一句，也顧不上去細想歷史上的長樂公主有哪些事迹，把眼前的事完成才是正事。直起身子她繼續朝前走。若是皇后在，她得先去給皇后謝恩，再去養育平王的淑妃處謝恩。因着皇后不在，連每年朝會的宮宴自太後過世后也都不再邀請官員家眷，她去謝恩只要先去空着留給皇后的中宮外磕頭，然後去見養大平王的淑妃宮中。

給淑妃請安后，淑妃拉着珠花的手，細細瞧她的模樣，誇讚道：「真是個好姑娘。可見外面的傳聞是信不得的，明明面色紅潤，身體康健，怎地還有人說你體弱多病呢？」

「幼時初到京城，有些水土不服，如今大了，倒好了。」珠花淺笑答道。

「好。以後嫁到平王府，要為平王開枝散葉。平王這孩子是個好的，平日總來宮中請安，偏生今日沒來，聽說是病了。估計是聽到跟你的婚事，歡喜病了。」淑妃打趣道。

珠花假裝害羞地垂下頭，暗想，他莫不是被嚇病了？不至於吧？住在鬼宅的人有這麼不禁嚇嗎？

淑妃倒是沒拉着珠花說太多，又叮囑了幾句贈了她一個隨身戴着的鐲子便讓她走了。珠花出了殿門，才有心思抬頭打量宮中的景緻。這些年她常去武幗公府，見識過府中諸多精美的佈置后，見着皇宮心裏也就只有大氣二字。再說了，前世她也是去過各地旅遊的，故宮和西安一些重建的宮殿她都去過，還看過一些影視基地的宮殿，早就沒了驚喜感。

快要走到宮門時，迎面有一男子帶着僕從走過來，珠花見他的打扮和年紀，暗想，這莫不是平王，不是說病了嗎？也沒有傳聞中那麼好看，跟青竹公子一比，勉強不算丑。走到相距不遠的地方，珠花停下腳步側身讓路，誰知他也停了下來，打量了她一眼。

「這位是程三小姐吧？」他不咸不淡地問。

「是。」她淺笑應道，已經在想，這未婚夫有點欠教訓。

「本王是紀王，跟平王從小一塊兒長大，聽說父皇忽然下旨給他賜了婚，我便代小七來看看。」說完，他又不放心地打量了她一眼，「記住，就算本王玉樹臨風、英俊瀟灑，你也不能打本王的主意。當然，也不能打別人的主意，只能一心想着平王。」

紀王被平王先前兩位平王妃人選的事嚇著，不由得囑咐了珠花一句。

「那是自然。」珠花保持着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回答，暗想，皇子都這麼逗嗎？怪不得康朝前景堪憂。

「還有……」紀王昂着頭，猶豫地看了她一眼，說：「聽說你常出入武幗公府，你能不能跟她說說，讓本王也去。本王就想喝喝她府里特有的酒，還想聽聽白逸之和青竹公子即興奏曲。」

珠花感覺自己的笑要撐不住了，勉強答道：「王爺的殷切期盼，小女一定轉告武幗公。」

「好，你別忘了。」紀王囑咐了一句，才帶着人進宮了。

等他走遠了，珠花繼續出宮，腳步卻不由地加快了一點。她要早一點去寺廟拜拜，她這是說了門什麼親呀？對了，在這之前，她要回家問問她的便宜爹，這親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珠花回到程府，程大山才剛起，醒來時見孫氏正搬著凳子坐在床前盯着他，心裏有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上回孫氏這樣盯他是他犯什麼事來着，他有點想不起來了。

「娘，爹醒了嗎？」珠花大聲問道，快步進了屋。

程大山聽到珠花的聲音，立馬不慌了，他昨天把珠花的親事都說成了，孫氏怎麼樣都不能在今個兒對他發火。等珠花進屋后，程大山一看珠花的打扮，倒是眼前一亮。

「阿珠，這一大早的，你穿的人模人樣的去哪兒了？」

「您說呢？」珠花皮笑肉不笑地問，轉頭看向孫氏。

孫氏搖了搖頭，說：「還問過，剛醒呢。」

「您問，我聽着。」珠花老大不客氣地搬了一張凳子在孫氏邊上坐着。

要說旁人家的府邸肯定是沒有成年的女兒進父親的屋子的，不過程府不是這樣的講究的人家。孫氏也沒在意，用下巴朝程大山點了點。

「說吧~」

「說啥？」程大山驚慌地問，朝左右看了這一眼，暗嘆，在這關鍵的時候他的兒子和大寶二寶怎麼不在，連幫他說話的人都沒有。其實是他想多了，這會兒三個孩子要是在，也不會站在他這邊的。

「我沒做啥吧？」程大山小心翼翼地問，他好像記得昨天進宮和陛下喝酒了，陛下好像也沒賜他美人什麼的呀？他是把珠花的婚事給說好了吧？

孫氏知道他的德性，給他提了個醒：「昨天你從宮裏回來不久，陛下就下了旨，把你封為了忠國侯。」

「忠國侯？有這事？我幹啥了？」程大山一臉驚喜地問，高興地在床上傻笑幾聲，見孫氏和珠花都板着臉，他也沒好意思再笑下去，不安地問：「怎麼了？當侯爺不好呀？是陛下又要派我去打仗了？」

「不是。」孫氏一口否定，接着提醒道：「聖旨的後半段還提到了阿珠的親事。陛下，把阿珠賜婚給了平王。」

「真的，看來是真成了！」程大山一拍大腿樂呵地說，見兩人還是崩著臉，不由委屈地問：「你們怎麼還不高興呢？珠花不是挺喜歡平王嗎？」

「啥？」珠花懵圈地問，她指著自己萬分費解地看着程大山：「我喜歡平王？我怎麼不知道？我跟你說的？」

「對呀。」程大山應道。

珠花迷惑地站了起來，也不管裙子帶倒了凳子，拎着裙子衝到床前問：「我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也不是跟我。就是你和你娘還有阿銀在屋裏說話的時候說的，你說平王挺好的，嫁給他也挺好的。」程大山其實有些記不得那些話具體是什麼，反正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有這事？珠花轉頭看向孫氏。孫氏細細一想，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可是就算說了這也當不得真吧。

「我們就是在說笑，你怎地聽了就信了呢？」

「啊？」程大山不解地看着孫氏，婚姻大事也能拿來說笑嗎？

珠花一看他智商不在線的臉，就懶得再說下去，「娘，你先說着，我把這身衣服去換了，重死我了。」

「好，你去吧。」

待珠花離開后，孫氏看向程大山，朝他招了招手，「你先從床上下來，換身衣服，梳洗一下，等會兒咱們好好說話。」

「是。」程大山連忙從床上下來，都不用人侍候就用溫水抹了一把臉，再飛快地換好衣服站到在外間坐好的孫氏面前。

「你也坐。」孫氏指了指邊上的位置。

「不用，我站着就好。」程大山很是乖覺地說，憑着本能，他知道這個時候他肯定是不能坐的。不過隔了一會兒，見珠花還沒有來，程大山小聲問了一句，「阿珠，不想嫁平王呀？」

「現在說這個還有用嗎？」孫氏冷著臉反問，馬上又恢復了淡漠的表情，她是真的不想跟他生氣，但是他怎麼就這麼能惹事呢？

程大山縮了一下身子，微微吸了一口氣，又問：「要我進宮去跟陛下說一聲嗎？」

「怎麼，你想把侯爺也去退了？你當是買菜呢？」

「這侯爺……我說怎麼就封了我當侯爺了呢！」程大山恍然大悟。

要說，真是兩人想多了，楊成堅還真沒有這個意思，因為平王又不是真的克妻，他怎麼會為了程府即將被剋死可其實又不會被剋死的三小姐而封他一個侯爺補償一下呢？可是外面都是這樣傳的，甚至連程府一些人也是這樣想的。

珠花去換了衣服，剛要回正院去，就遇上了收到消息的金花過府詢問，自然歡歡喜喜也跟過來了。兩人看到珠花還想親熱地撲過去，後來看到她手裏的鞭子時便乖乖站定，可憐巴巴地看着她。

「阿珠，你拿着鞭子做什麼？」

「沒什麼，就拿着定定心。」珠花揚了一下鞭子笑道，上前摟住金花的手，「姐，一起過去正院吧，咱好好跟咱爹聊聊。」

「好。」金花應道，心下卻想，今天珠花怎麼這麼嚇人呢？不會已經撞上邪了吧？

有歡歡喜喜在，一家人到底還是用說話的方式把這事鬧明白了。期間孫氏倒在想，今日是休沐，怎麼一個早上也不見腸子和大寶二寶呢？但是又想有大寶這個大孩子在，三人總鬧不出什麼事，便也沒有過問；卻不知這個時候三個孩子已經到了平王府外。

腸子昨天氣了一整夜，氣到半夜跑到大寶的屋子裏找他想辦法，正好遇上了同樣睡不着過來說話的二寶。因為珠花老說自己嫁不出去，腸子就以為三姐不會出嫁會在家裏一直陪着他，一直做好吃的給他，就算盯着他讀書的時候三姐有點太凶，但是這都不算什麼，他還是想讓三姐一直呆在家裏的。誰曾想，皇帝忽然下旨了，要把三姐嫁給一個他都沒見過，但是知道不太好的人。他反正是不願意的，大寶二寶也不願意。

三個孩子湊在一塊兒，也想不到別的，只能讓平王自己把婚退了。所以早上一起來，他們趁珠花進宮了，家裏也沒人盯着他們，便坐着馬車去了平王府。三人在府門口等了徘徊了許多，最後還是年紀最大的大寶去遞了帖子。

要說平王也真是倒霉，昨天他在馬車裏又哭又笑地呆到了半夜，出來時頭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他也沒有在意，以為是情緒太高了才會如此，直到早上他發起高燒起不來床了，才知道麻煩了，他原還想進宮去見見入宮謝恩的珠花呢。人沒見成，他只能躺在床上喝着苦藥，盼著病早點好，又暗想，珠花若是知道他病了，會不會來府里見他。誰知珠花沒來，她的幾個兄弟倒是來了。他知道腸子，也知道大寶二寶，對於未來的小舅子他當然不好拒之門外。

三人氣勢洶洶地進屋，本來是想嚇嚇平王讓他去退婚的，見他面色慘白的躺在床上，三人連行禮都忘了，更不要說其他事了。難道路上聽到的事是真的，平王被嚇病了，還讓妖邪給反撲了？他們三人互看了一眼，才想到行禮，之後也不知要怎麼說。

腸子是個傻大膽，半晌不見大寶幫着開口，便問：「王爺，你這樣能成親嗎？」

「能的。」平王馬上答道，話間未落就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腸子不厚道地想，平王這莫不是快病死了吧？病死了好，病死了三姐就不用嫁了。

平王卻不知他的想法，等咳嗽平復后，便和顏悅色地說：「三位要不要去府里的院子逛逛，有個挺嚇人的院子，正適用你們這般勇敢的孩子。」

被腸子被誇勇敢很是得意，剛要應下，就被大寶拉了一把，他馬上反應過來，自認為機靈地說：「你那個院子我聽說過，可嚇人了，我們學堂有幾個膽子大的一直想來看看，我能帶他們一起來嗎？」

大寶無奈看了他一眼，他剛剛拉他不是這個意思，是不想讓他輕易被收買。

可惜腸子並不知道，在他得到平王萬分願意的答案后，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