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存在的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存在的人

潘光海指責年輕蠱師心黑,為了錢,連中了桃花蠱的女人,不能生孩子這麼重要的禁忌都不告訴他,害得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早就已經有孕在身的廖玉婷下了蠱,導致如今面臨着,妻兒即將喪命,家破人亡的凄慘結局。

而年輕蠱師,則反攻潘光海居心叵測,故意隱瞞他要下蠱的對象,已經懷孕的事實,故意等到桃花蠱變成「心蠱」,大錯已經鑄成,無法再挽回的時候,才回來藉機敲詐。

究竟誰的說辭更加有理有據,已經是一攤爛賬,無從再得知,只能遵從於「誰拳頭大誰有理」這個不講道理,但一直存在的「真理」——年輕蠱師有錢有勢,而潘光海只是家中破屋幾間、病母一個,年近四十仍娶不了媳婦,三萬塊錢也要東拼西湊到處借的窮人一個,於是在被年輕蠱師指使人暴揍一頓丟出去后,這事就變成了年輕蠱師有理,而他則成了藉機敲詐,奸計被識破的「狡詐之徒」。

雖然滿心屈辱不甘,但潘光海也知道,自己乾的這事見不得光,於是也沒敢聲張,打落牙齒和血吞,白被胖揍一頓后,灰溜溜的離開了。

回到家,看着愈發離不開自己,但卻死期將至,連帶着孩子也保不住的媳婦,潘光海心裏說不出的悲痛,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唯一的變化,就是再也不忍心,因為想起下蠱前自己的狼狽相,而隨心所欲的打罵媳婦了。

直到這會,我也才算真正明白,原來他不再打罵媳婦,除了同樣受到「心蠱」的影響,女孩獨自已經很大,最大的因素,還是因為從那時候起,他就已經知道,她死期在一點點逼近。

表面上雖然若無其事,但越是這樣,潘光海就越捨不得妻兒就這樣死去,尤其害怕那一天如果真的到來,他下蠱的事,就再也瞞不住了。

於是思前想後,深思熟慮過後,他還是選擇了放低姿態,重新去求那個年輕蠱師,讓他想一個能解決問題,保住妻兒性命,至少能保住大人的辦法。

或許是不想在自己手上弄出人命,也或許是被潘光海再次送上門來的兩萬元錢打動,年輕蠱師猶豫許久后,最終答應了想辦法,在女孩要生的時候過來,讓他回家做好相應準備,別把人送進醫院。

然而,娘家人的出現,卻憑空打亂了潘光海的計劃,而廖玉婷的提前生產,則導致她的計劃也被打亂,直接走向了鬼門關,最終生命定格在了新陽江畔,被守在那上千年的將軍魂,收走了生命……

聽潘光海把來龍去脈說完,我心裏也就更加有底了。

如此看來,是那個年輕蠱師,在背後操控一切的可能性很低,因為整件事情,他看起來都是被動的,完全是潘光海找上的門。

這種人或許心術不正,為了錢可以突破道德底線,但與此同時,這種人也是最怕惹麻煩的,害人性命這種事情,一般情況下做不出來。

說白了,就是有能力,也有心腸去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的,一般都是那些不顯山不露水,野心極大的人,這種人,不大可能會對區區兩三萬塊錢斤斤計較。

所以,要想找到真正的幕後黑手,正確的方向,還是得順着潘光海媳婦的那條線去找,把怪瓶的主人挖出來。

不過即便如此,我也還是想把事情弄得更清楚一些,於是等潘光海說完,沉默了一陣后,又問他:「那個蠱師答應你會提前來想辦法后,有沒有給過你什麼東西,或者讓你做過什麼事情?好好想想,如果有讓你,按照他的意思做什麼的話,就全部告訴我,一點都不要錯過。」

鎖著眉頭認真回想了一會後,潘光海回答說:「基本沒有讓我,做過什麼具體的事,就是讓我回來做準備,主要是說通玉婷,願意在家裏生孩子,到了要生的那幾天,也盡量別讓人接近她,一切等他上門后再行安排,除了這些,就沒有別的了,也沒給我什麼東西帶回來。」

「那從他答應你,到你媳婦出現的這段時間,那個人有來過么?」我想了想又問。

潘光海搖頭說沒有,從始到終,他都沒有來見過玉婷一面,那時候我就在想,他很可能只是為了想打發我走,才說的那些話而已,根本就沒打算真來,不過除了相信他,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話一聽,我心裏頓時也就有了答案。

於是果斷收起了心思,不再糾結那個年輕蠱師的問題,認真看了潘光海一會後,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瞞你了,實話告訴你,你媳婦之所以知道,你偷偷對她下了桃花蠱,是因為有人把這一切告訴了她,並將她一點點引進了自己的圈套,如果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沒有什麼遺漏和隱瞞的話,那害死你媳婦的,就不是那個年輕蠱師,而是……另有他人。」

「什麼?!」聽到我這番話,潘光海不禁臉色一變,大為震驚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瞪大眼睛看着我。

「這……怎麼可能?李念兄弟,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這些都是你媳婦,親口告訴我的。昨晚從你家豬圈找出來的那個瓶子,就是告訴她這些的人留下的東西,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瓶子曾經裝的東西,才是害死你媳婦,並導致她死後變成厲鬼回來害人的關鍵物品。」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還會有人知道這些,還都告訴了玉婷?我從來都沒有聽玉婷說起,也沒見過誰來過我家啊。」潘光海依舊還是一臉的不敢相信,許久才從我的話中反應過神來,喃喃自語道。

我看着他道:「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其實我一開始,也不大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不過既然找到了你媳婦說的那個奇怪瓶子,就證明她說的是真的,這個人確實存在過,並將一切都告訴了他。」

表情尤為茫然的看着我,又過去了好一會後,潘光海才依然不敢置信自言自語起來。

「不可能……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我給玉婷下藥的事,除了我和那個朋友,還有年輕蠱師,就沒有第四個人知道,那個人是怎麼知道的?」

說到這,潘光海神情忽然一振,抬頭看向我道:「李念兄弟,如果這是真的話,有沒有可能,就是那個年輕蠱師在後面搞鬼?我發誓,沒有對任何人說起下藥的事。」

我皺起眉頭想了想,道:「在一切都水落石出,找到確切的證據之前,你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我更加傾向於,告訴你媳婦這些的另有其人,畢竟下蠱葯這種事,普通人看不出來,但在懂這些的人眼裏,一眼就能看穿。」

頓了頓,我鬆開眉頭,看着他道:「到目前為止,我知道的事情就是這樣:在你求那個年輕蠱師,想辦法保住你媳婦性命的同時,你媳婦其實也在自救,只是和年輕蠱師,讓你把一切保密一樣,告訴你媳婦一切的那個人,也讓她保密,所以才造成了,你們兩個人都有事瞞着對方的局面,你完全不知道那個古怪瓶子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幸的是,到頭來,你沒能保住你媳婦的命,她也沒能救到自己和你們的孩子,那個年輕蠱師,有可能是在敷衍你,而告訴你媳婦這些的人……則是為了要害她的命。」

潘光海猛地一愣,然後屈起雙膝蹲坐在床上,開始發獃。

「怎麼可能……她不是中了桃花蠱么……按理說,應該會有什麼都會和我說,不會瞞着我的啊,而且……那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究竟為什麼要害她?」

雖然知道他心裏,現在一定已經非常不好受,但我也並沒有就此停下來的打算,看了他小片刻后,說道:「別太高估桃花蠱的作用,也別小看一個女人的意志力。既然你在給她下蠱的同時,自己也受到了影響,都還能瞞着她,那她在知道一切后默默自救,做到不告訴你也並非什麼難事,而且別忘了,她背後還有一個處心積慮要害她的人,完全有可能對她用了什麼手段,使她能對這些保密。」

「所以,你現在知道她為什麼,知道你給她下了蠱,害了她和你們的孩子的命,卻不怎麼恨你嗎?除了我說的那些情況,就是她想自救,即便保不住自己的命,也想保住你們的孩子,沒時間去記恨你太多,而且,即使你不下蠱,她離開你的可能性也不高,只要你當時好好用心,讓她留下來,並不難。」

潘光海觸電般身體一僵,而後雙手捂面,將頭埋進雙膝縮成一團,開始顫抖。

我暗自一聲嘆息,臉上卻面無表情,看着他不再說話。

雖然廖玉婷不怎麼恨他,有桃花蠱影響的成分存在,但誰又能說,這裏面沒有那可憐女孩,本身就對他感情很深的因素呢?光是她從渾噩暴戾中清醒過來,脫離了桃花蠱的影響,依然不怎麼恨潘光海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證明。

所以,潘光海當初要留下她,根本就不是多大難事。

已經將近四十歲的人了,不再是三歲小孩,做了錯事就該負責,就該對自己的錯誤,有清醒的認識,沒道理還要護著,還要顧及他心理感受。所以我話鋒一轉,刻意這麼說,就是要讓眼前這個犯下大錯的男人難受,就算已經無法再挽回,也要讓他多受些煎熬。

不然都對不起那對含冤而死的母子。

在我面無表情的注視中,過去了許久許久,低聲抽噎的潘光海,才一點點從內心山呼海嘯一般,瀕臨崩潰的情緒中走了出來,紅着眼睛看了看我后,又開始低頭髮呆,雙眼無神的盯着潮濕的泥地。

又讓他緩了好長一陣后,我才再次開口道:「告訴你這些,並非是為了要你難受,而是想讓你心裏多少有些準備,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現在可不是傷心後悔的時候,因為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弄清楚,你如果真有心,想彌補一些過錯的話,就暫時打起精神來,幫我把一切都弄清楚。」

「你……需要我做什麼?」潘光海無神的抬起頭來。

「暫時還不需要做什麼,只用我問到什麼,你就把知道的告訴我就行,等你媳婦娘家人來到了,再儘可能的幫忙說服他們,讓他們把氣順下來,如果後面的事情不順利的話,可能還需要你帶我去找那個年輕蠱師,和介紹你去求葯的朋友。」

等他紅着眼,點頭表示明白后,我又道:「雖然你媳婦已經清醒過來,但由於一些原因,她已經記不起,是什麼時候遇上的那個人,只模糊記得,那個人是直接來的你家,還先後來了兩次。聽了那個人的話后,她用回娘家為借口,離開了兩天一夜的時間,我需要搞清楚,這個人出現的時間,所以你好好想一想,你媳婦離開是什麼時候?」

潘光海微微一愣,很快就回答道:「不用想,因為我記得很清楚,是在我去求那個年輕蠱師回來后的第七天,自從結婚後,玉婷就哪也沒去過,更沒有說過想回娘家,畢竟之前都鬧成那樣,都斷絕關係了……她這麼說的時候,我還覺得非常奇怪,所以記得很清楚。」

「具體是哪一天?」聽他說記得很清楚,我心裏頓時一喜。

潘光海想了想后說,是在農曆十月初三的那天早上。

既然確定了日子,那找起來就要容易許多了,於是我又問潘光海,在那前後,有沒有什麼不同尋常,或者陌生的人來過你家?

和前一個問題一樣,潘光海幾乎不用回憶,就很肯定地回答道:「沒有,我記得很清楚,十月初三的前後好幾天,我和玉婷幾乎寸步不離,從沒見到認不得的人,更沒有誰來過我家。光是玉婷說回娘家,我就已經夠奇怪了,如果之前再有什麼人來過,和她說過話,我怎麼還會放心讓她走。別說前後幾天,就結婚以來,家裏都沒來過這樣的人,我很肯定。」

沒人來過?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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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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