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請君入甕

第四百一十五章 請君入甕

老頭子墳墓遭人破壞,被盜走了骨灰盒,在這種聳人聽聞,足以使任何家屬暴怒的事情面前,一家人自然再也沒有了任何遊玩散心的心情。

民警接到報警很快到來,經過現場勘驗拍照取證后,暫時將事件定性為了有人惡意報復,先按照這個方向排查,同時也讓我們儘可能的回憶近期與什麼人有過衝突,以提供線索。

這個排查方向倒也沒什麼問題,整個公墓遭到破壞盜取的,就只有老頭子的墳墓,看起來確實不像膽大包天的蟊賊隨機作案,更像是有人蓄意為之。

臉上陰沉的快要出水地等警察取證拍完照,將墓碑抬到一邊放好,免得被人踩踏后,又跟着上了警車,去了趟派出所配合做筆錄,出來時已經下午三點多了。回家的路上,每個人幾乎都沒怎麼說話,因為即使我不說,他們也知道,最有可能把老頭子骨灰偷走的人是誰,而在派出所里說的那些,不過只是一些為了表面上把警方應付過去的錯誤信息而已。

害死老頭子的人開始出現了,矛頭開始指向我,危機已經開始出現,這便是一家人從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情中感知到的信息。

而這一次,我將直面所有危險,再也沒有任何可以為我遮風擋雨的大樹。

回到家說了幾句話寬他們的心后,我便將自己關進了後堂里,為接下來需要面對、可能會面對的事情做準備。

其實也沒什麼好準備的,最主要就是讓自己的精氣神,進入相對較為理想的狀態。

掐著時間,等天完全黑盡下來時,我也從冥想的狀態中一點點脫離了出來。開門走出後堂,由於不知道我要什麼時候才出來,一家人已經吃過晚飯了,電視機開着,音量低到幾乎聽不大見,也沒有誰真正去看,氣氛有些低迷,沉默,各懷心事,見我出來,才稍微鬆動了一些。

在我吃飯的時候,顯然已經經過討論,並且統一了意見的老爸終於還是沒忍住開了口,問我接下來如何打算,希望我有什麼計劃都說出來,一家人一起想辦法,不要自己悄悄摸摸的去做,這樣他們很不放心。

說實話,我現在最大的想法,就是讓這一大家子每個人都置身事外,不要牽連進來,就像老頭子還活着的時候,優先選擇的也始終都是把我排除在外,自己一力承擔一樣。而我接下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盡最大努力去實現這一點,這並非逞強,而是必須要做這樣——想要謝一凡這陰人,在博弈中不牽連無辜,就首先要做到自己不把無辜牽連進來,否則無辜這個說法便無法成立,只能算是弱小了許多,手無寸鐵的對手、敵人而已。

以前我總是埋怨老頭子什麼都不肯讓我知道,就連袁金柱都可以參與,而我卻只能像個傻子一樣等。直到他已經不在,需要我自己來面對這一切了,才真正明白過來,他這樣做,除了那時候有些事情還不能讓我知道,就是因為他清楚這一點,而我卻現在才想明白。

但老爸老媽不是當時的我,繼續沿用老頭子對我完全置之不理的方法不現實,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能做的滋味太難受,這會極大增加他們的擔憂,而他們也不可能真完全不管不問坐着等結果。畢竟老頭子已經是前車之鑒了,等著等著等回來了他的骨灰,就算我以後也會落同樣的下場,他們也得馬上知道我已經死了,而不是見到屍首或者骨灰那一剎那才知道。

只有先保證家人的安全,我才能心無旁貸地去做接下來的一切,而安全的前提,就是不到非不得已的時候,家人不要摻和進來,至少在謝一凡明確表現出,要對無關此事這下手的意圖前不能。道理很簡單,一聽就懂,但真要接受起來卻不是容易的事,頗為花了一點時間來解釋,又再三保證我不會重蹈老頭子覆轍,今晚出去也不會有任何安全方面的問題,才總算暫時說服了老爸老媽。

但就這樣讓我一個人出去他們也不放心,於是在李林提出想和我一起去后,讓我把他一起帶上。知道他們仍然不放心,讓李林跟着,就是想讓我有所顧慮,不會像一個人那樣冒進,同時也是想通過他驗證一下我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有幾分真假,稍微猶豫了一家后,就乾脆答應了。

見我鬆口願意帶上李林,不甘示弱躍躍欲試的吳悠也想說把她一起帶上,被我看了一眼后,有些悻悻的笑了笑,放棄了當跟屁蟲的想法。

走出家門,已經九點過十幾分。

「我們去哪?」李林儘管心裏挺忐忑,但有了那天晚上的經歷,起碼也已經見識了一些,不再是完全只能憑空想像的狀態了,精神上也多少適應了一些,比我預料的還好,就是因為吳悠的關係,對我的態度依然還沒有回歸正常。

「問那麼多幹啥,跟着我走就行了。」他心裏彆扭,我此時也沒有解釋和討好他的心情,不咸不淡回了一句,看看四周后,便邁開腿往路口走。

「現在就算我不說你應該也想得到,有些話我是為了讓老爸老媽他們安心一點才說的,所以跟着我可以,但如果有看到不大好的東西,或者遇上什麼危險的話,希望你回來告訴他們的時候掌握好分寸,不要讓他們擔心。」對於接下來的事情,我心裏其實也沒多少底,於是來到路口,往大路走的時候,回過頭叮囑。

「我知道……」李林看着我說:「又不是小的時候什麼都喜歡告狀那會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心裏有數,用不着你提醒。」

見我輕輕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問:「我們接下來究竟會遇上什麼事?和那天晚上比起來,誰……更刺激一些?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多少能提前告訴我一點,也好有個心理準備而已。」

「不知道,這次主要是去見一個人,具體什麼時候見到,能不能見到都還是未知數,如果能見到的話,興許會發生一些事情吧,不過你不用擔心,無論發生什麼,應該都不會像那天晚上那樣嚇人,至少表面上不會。」我說。

「去見人?見什麼人?」李林問。

「別問那麼多,到時見到你就知道了。」我現在不想說太多分散注意力,就拿話將他打發。

來到大路攔了輛計程車,沒有直奔目的地,而是讓司機開到市中心,在滾滾車流中轉悠了幾圈,才來到省醫背後山上一片老居民區,在路邊一家商店裏買了些麵包和水,又在明明暗暗的巷道中穿行一陣后,繞到一棟老大樓背面進了地下室。

地下室本來是一個小型停車場,後來公路越修越高,無法再通車,就改造成了隔斷間供人租住,衛生奇差,陰暗潮濕,由於還是過年期間,大部分的房間都空着,逼仄狹窄的過道里滿是垃圾,轉角幾個扔著食物殘渣的垃圾簍里還有老鼠覓食,我和李林走過的時候一下子竄出來,吱吱吱四散而逃。

過道的路燈遠遠才亮着一盞,有和沒有區別也不大,摸索著經過幾個轉角后,我和李林來到接近最深處的一間房門前,看看門牌號確定沒錯,蹲下將手貼着地面,兩根指尖伸進門縫一陣掏摸后,夾出了一把鑰匙。

從往地下室來的時候,李林表情就有些犯嘀咕,弄不明白我究竟要見什麼人,才會跑來這種地方,此時見我竟然熟門熟路一樣找鑰匙開門,頓時更加覺得奇怪了。

「這地方你來過?怎麼連鑰匙在哪都知道。」

「嗯……」我心不在焉地回應了一聲,就把鑰匙插進了鎖孔。

合成木門板和牆上的潮氣都挺重,摸起來有些潤手,門一打開,一股融合了多種氣味的異味便從房間里散了出來,房間很窄,一張單人床,一個布衣櫃,一張小方桌和一張電腦桌,一台電腦,就佔去了幾乎全部空間,想轉個身都難了,床鋪很亂,衣服襪子滿床都是,僅剩不多的空出來的地面上,也被臭襪子和鞋這些東西佔滿。

「要見的究竟什麼人?」越邋遢的人往往就越受不了別人邋遢,用兩根指頭將床鋪上不知多久沒換洗過的被窩,連同滿床的衣服一塊掀到一邊坐下來后,李林奇怪地看着我問。

「等著就是了,問那麼多幹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低聲回答,將他往床頭那邊趕過去一點后,在床尾坐了下來。這亂糟糟的房間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也就只有這床能坐一下了。

李林明顯不滿意我毫無實質的回答,還想說話,但看我表情嚴峻,完全不像是簡單的坐等人來,也就收起了心思不再吵我。

這一等,就是在這陰暗狹窄的房間里等了足足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又臨近中午,也依然還是沒有絲毫動靜。這期間李林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加上我幾乎沒怎麼和他說話,早就已經耐不住性子了,只是礙於我始終沒有發話走人,才不得已一直陪我乾等著,時不時和老爸老媽交代一下這邊的情況,起先非常嫌棄的被窩和枕頭,也早就已經裹在了身上,鞋也已經脫了。

而到得這時,他也總算明白了我來的時候買麵包和水的用意,一整晚等下來,早就已經餓得不行了,啃了些麵包填飽肚子,怎麼也無法再繼續睡了,徵得我同意后,索性爬起來打開桌子上的電腦上起了網。

一直到下午三點二十幾分,門外過道才響起了略微有些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來到了門外,接着只是掩著的門被推開,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鑽了進來。

看我們在房間里,青年微微怔了一下,但並非意外我們存在,而是第一次見面時,略微的局促拘謹而已,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露出笑容道:「是念哥吧?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十幾個小時的徹夜等待,我等的就是這個從沒見過的人到來。事情能不能成都是次要,主要是千萬不能弄出事情,而這個青年,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要出事也會出在他的身上,此時終於把承擔了最大風險的人等來,我頓時暗暗長鬆了一口氣,臉上的嚴峻也開始消散。

「是我,你是叫小陳吧?辛苦了辛苦了。」說話的同時站了起來,露出一絲笑容將剛剛拆開的煙遞了一支過去。

「談不上,這有什麼好辛苦的,就是出去轉悠了一趟而已。」叫小陳的青年連忙接過煙笑說,然後兩隻手遮住我幫他點煙的火。

從他的表情和語氣,我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對自己剛剛做的這件事隱含的風險並沒有足夠清晰的認知,多少有些不以為然,就像家常便飯一樣,不過這樣怪不得他,更怪不得直接和他聯繫的老周,畢竟有些事情若非自己親身經歷過,旁人就算交代的再仔細,也始終還是隔山望水,很難有清楚的概念。

無論過程如何,沒有出事就是最好的結果,於是道了幾聲辛苦,致謝過後,就騰開進門處那張小方桌上的東西,接過小陳背在背上的一隻蛇皮口袋。

口袋裏裝的是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看起來像是只盒子,看我要親手把裏面的東西往外取,早就因為小陳到來而提起了興趣的李林頓時更加睜大了眼睛,迫不及待想看看裏面究竟是什麼。

蛇皮袋裏的東西確實是一隻盒子,被一張黃綢布緊緊包着,看見我將之取出來的瞬間,李林便皺起了眉頭,認真想了幾秒鐘后,神情一振看向我,滿臉的疑惑不解。

「這是…………?」

「老頭子的骨灰盒。」我輕輕回答證實了他的猜想,然後兩隻手小心翼翼將黃綢布包着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沒錯,這正是昨天中午發現被盜走的老頭子骨灰,而做這件事情的人,也正是此時站在旁邊的小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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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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