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掙脫

龍應師傅一大早，天還未亮之時，便早早的離開了，我也一直送了他許多路。

臨走之際，他第一次滿懷自豪的看着我，說我成長了許多，讓他深感意外，而由於他是悄悄從那【天泉涯】跑出來的，所以不方便帶着我一同回去，他告訴我他在這裏已經安排妥當，知道我對家中挂念，也特地交代了幾句安慰話。

然而我想問他，我們的計劃到底如何之時，他卻和幽羅前輩說了一樣的話：「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首領，那大俠沒說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嗎？」昨天摔屁股的那個邋遢大叔問道。

我只知道這傢伙外號倒是起的響亮，叫「威震拳」，也曾在他們那小旮旯村裏有些名氣。

「沒有。」我無奈的說道。

此刻我和那些死囚們在昨天比武的那個篝火堆旁無所事事。

「不是？那人不是說我們要帶我們出逃嗎？過新生活啊？」那「威震拳」繼續啰嗦到。

「先等信吧。」我無奈的說到。

然後我這句『戲』話，卻得到了應驗！我們在此駐紮了三四天後，真的有群鳥送來信件。像嘩嘩的下着白色紙雨一般，從空中而降。

那個捧場王，又一次朝着我做了一個大拇指。

是怕我說不明白嗎？故意要寫這麼多份。

我正有些疑惑，忽然發現有幾個先撿到紙的，神情有些不對勁兒，那樣子像是看到了什麼特別刺激自身情緒的事物。

我正要前去撿起來看，忽然看到每張信的內容都有很大的不同，一時沒明白是何用意。

隨手撿起一張，這才恍然大悟，這裏的每一封信都是他們各自的家人寫給他們的！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趕忙往那一堆信紙中翻找，竟然找到了靜雯寫給我的信！

「親愛的吟風，知道你近日不但無事，還做了頭目，真心為你高興與驕傲。所謂喜事成雙，我也告訴你一件高興之事，不久我們便可再相見。我已在此靜靜期待，你呢？願這次能陪伴你左右，你我不再分離。另外，母親無礙，勿念。靜雯字...」

在這滄桑的旅行中，心中終於有了一份盼頭。

這時，白俊向我走來，我趕忙把信藏起來，不能讓他看到我的署名，我用「狂人」的代號正是為了保護原來的自己，如何能把真名透露給他人呢。

白俊（真）卻不覺得我有什麼奇怪，畢竟家書大多數人都不願意他人來看。

他遞給另一封信，隨即便一語不發的離開了，這封信是寫給「狂人」的。

我打開來看，原來是龍應師傅寫給我的，他交代我，趁最近大家思家之念頭，鼓舞大家準備行動，說此時是凝聚力最強之時，所有人都心着一處，今晚要先告訴大家，回去之前要做的一件事情，如果做妥當，明晚在小溪旁便有船隻來相送眾人歸家。

太好了，此時看到那些此刻正醉心於家中親人的成員們，想到我和他們馬上就能回去，不由得心潮澎湃起來。

可我接着往下看時，卻有些猶豫了，師傅在信中要我們去到一處，說在那裏可以找到「聖魔」，找到后馬上通知幽羅，並拖延住「聖魔」。

如果我沒有遇到女孩修婭，或許我會順利完成任務，但此刻信中所說的地方正是修婭所在的那個寨子部落，我甚至認識那個首領，而我也與「聖魔」打過交道，這時讓我們去拖延住它，我想無非是想辦法對「聖魔」做什麼。

此刻這信里沒有提及想做什麼，這對我來說都不能太接受。

可現在大家好不容易盼來了行動，並且完成後他們便可以順利回家，我難道要因為自己的這個矛盾，破壞了大家這次寶貴的機會嗎？

但如果去做，便是得罪了部落，得罪了他們的神明，那麼之前與首領建立的種種，便頃刻化為烏有了，我雖然不是什麼道德楷模，但這樣的事情，我真心不想做。

「頭？我們剛才研究了，每封信的下面都有一個人的筆跡，告訴我們你會帶我們去一個地方完成任務，是不是已經發佈任務了？」尖嘴猴腮那人問道。

此人江湖稱號「猴王」，確實人如其名。

他說完，頓時所有人都看向我，期待我說出他們想聽的答案。

「對，任務已下達，但今天大家先做足休息，明天我們正式開始執行任務。」我鼓舞到。

「頭？你怎麼不『狂』了？咱們都休息好幾天了，現在就去吧，趁著大傢伙正有幹勁兒，一鼓作氣，把事情做完，咱們一起回家陪....」那個「猴王」對我產生了懷疑，當還沒說完便被我打斷了。

「我沒說不做，只是咱們這樣懶散的狀態，要去做這麼高等級的任務，是不是最好調整一下狀態呢？『狂』是因為我有絕對把握，可不是蠻幹！不會誤會我。」我趕忙說道。

這時，大家都默不作聲，本來我此刻在這裏的威望也不是太高，此時這一套說辭看來也不能符合他們的期望。

「老夫聽從頭領的意見，我這腿沒太見好，緩一天又當如何？」那巫咒老人說道。

此老先生在江湖上叫「青眼惡魔」，聽聞曾是【百鬼幫】的幫主，不知為何被送到了此處。

大家聽這「青眼惡魔」說道，也不再多說什麼，這個臨時組織的兩大高手都意見統一了，他人自然插不上話了，只能各個嘆著氣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各自繼續無聊的或躺或靠在地上與樹旁。

那老先生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隨後便拿着一塊布，蒙在頭上，像是要睡過去。

我走了過去，輕聲說道：「謝了。」

他依舊矇著面，透著布輕聲說道：「老夫看過你的信，白俊也看過，不論你想做什麼，可別耽誤了我們上船。」

我愣了一下，但隨即說道：「多謝！」

一直等到了天黑，我趁著大家正熟睡之際偷偷溜了出去，此刻我也不知該如何做才好，但還是希望先找到修婭，看看這其中是否有什麼妥善的辦法。

「你在她身上可找不到辦法，乖乖聽你師傅的話去辦吧。」我的內在忽然傳來了幽羅的聲音。

「師公，我的難處想必您應該清楚吧，一旦我決定去逼迫『聖魔』，我將成為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您想要這樣的徒孫嗎？」我用心聲回到。

「唉！為了今天這個局，我和你師傅整整佈置了十年，從煉魔的血液開始，我們一直等候了你十年甚至還想等你更久，然後是種子終會開花結果，可如今你卻要在這開花結果之際，貿然的枯萎，只為了你的那些『忘恩負義』等道德虛詞，你不怕你師傅寒心嗎？」幽羅說道。

十年前？那不正是靜雯受「惡裔詛咒」的時間嗎？難道這一切是幽羅前輩策劃的嗎？

「是我策劃的，是我留下了煉魔的血液，讓它回到人間，它輾轉輪迴，最終它選擇了你，流到了你的身上，這不僅僅是你的幸運，更是你應當要承受的職責。」幽羅在我的內在中用着深沉的語調說道。

「什麼職責？」我問道。

「它無辜枉死，還被冠以食人惡魔之名，你難道不該為它正名嗎？不明所以，便將其它殺害之人，難道你不應該讓他付出代價嗎？還是你要為着你的小新歡，還要考慮諸多仁義道德？不管所有？」幽羅在我內在問道。

「那你告訴我，我到底要做什麼？為什麼要去干涉『聖魔』的自由，去侵犯一個神明的威名？為什麼我做這些事情要拋棄仁義道德？難道我們不是正義的一方嗎？」我心理有些抵觸了，說道。

「你師傅就是怕你這樣怕東怕西才沒有與你直說，也讓我不要直說，但現在看來不得不說了，我們的目的就是要幹掉現任【臨】的尊主，另外普告天下煉魔的真相，讓那尊主供認其罪行，好討還公道。現在我們需要三股力量配合我們完成，其一便是聖魔的力量，它與我打過交道，但從未現真身，我需要你們逼迫它出現！這樣我們集合三股力量后，便能實現所想。」幽羅在我內在傳達到。

「很抱歉，第一個或許就難做到，我沒有辦法去褻瀆神明，我退出。」我冷冷的說道。

「你不想見到你的未婚妻了嗎？」幽羅驚訝的問道。

「我會見到的，冥冥之中我便想到自己要當個『狂人』，我很張狂，我覺得憑我自己的能力便能見到我的未婚妻。我之前種種依靠他人，都是我不敢相信自己而已，從小到大形成的自卑感造成的。」我說道。

那幽羅沒有了聲響。

我繼續說道：「可自卑是枷鎖，它讓我不斷的受制於人，永遠逃脫不了，就像破曉前的黑雲與太陽一樣，不論如何衝破，都緊緊被限制在其中一樣。我也是如此，不斷被利用，不斷被監視，不斷的深陷在他人一個又一個的陰謀、權謀、計劃、策劃、盤算.....可人總會解開枷鎖，就像太陽終會破曉綻放光明一樣。」

「你受了什麼刺激？」幽羅問道。

「『煉魔』本名叫作昆力斯奇，不叫西猶斯-阿布郎，可你繼承的一直是後者的意志，甚至改名以明志，可那終究是仇恨的意志，當你宣告這些暴戾的信念時，我的血液曾同你一起共舞，但我剛才才領悟到，那不是『煉魔』的訊息。」我說道。

「你想說什麼？」幽羅不解的問道。

「我想說，我看開了，不是受了什麼刺激，而是覺得你們終究活在那種自己編造的慾望之中，我不想再參與你們了。」我說道。

這時我發現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散發出有香氣的紫色光芒，而此刻我便聽不到幽羅的聲音了。

曾有人說，人有獸性與神性，我有個感悟，是不是之前那樣暴戾的自己便是「煉魔」的獸性一面激發了我的戾氣，而此刻的光芒便是「煉魔」的神性一面激發了我的光明！

原來我一直對師傅與前輩的計劃非常信任，可當我徹徹底底的知道了真相后，我一時之間想了很多，從我離開【狐隱鎮】開始，沒有任何一個時候，我是心安的，是真實的，是真真切切與媽媽吵架那般安穩的。

我越是依賴、依靠，最終越是掉進更大的漩渦之中。

而這一刻，我決定，從此自主！

我又回到了那片山頂的篝火之地，看着那些熟睡的夥伴們，雖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做，但我此刻真正想要自己去幫助他們，但這次我不靠別人的計劃就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