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林(挪墳)

拔林(挪墳)

前言:

近期事情較多,遊走數個城市,畢竟身在紅塵,難免牽纏,敬請諸位道友見諒。

「拔林」是北方對於「挪墳」的行業術語,自從改革開放以來,「陰宅風水」早已成為家喻戶曉的「秘密」,而以從事「相地」為生的「地師」更是多如牛毛,其中不乏果有真才實學者,也不乏濫竽充數之輩,今日要講的故事卻是一個廣泛受眾的縮影

。。。。。。

三年多以前的一個秋天,我像往常一樣,靠在藤椅上,有一搭無一搭地抽著煙斗,享受着斗中濃郁的芬芳,正在醉生夢死之際,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破了原本的寂靜。

「咳咳咳咳,您,咳咳,好啊,咳咳咳,」倉促間,一大口煙霧直接嗆著喉管,不禁一陣劇烈地咳嗽,鼻涕眼淚齊出,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沙啞。

「喲喲喲~」電話另一端響起一陣熟悉的聲音,「我們的楊大法師這是怎麼了?得肺癆了?誒呀,您這難道是要『飛升』的前奏?」

「咳咳咳,你妹,咳咳,的,咳,」我用盡全身力氣壓住劇烈的咳嗽,「誒,王真人啊,您老還沒『飛』呢,小道怎麼敢擅自先『飛』啊?」

「誒,」老王兀自點顆煙訕笑道,「看來我給你打電話不是時候啊,想來,你這肺癆的樣子,也做不了什麼事情,那我先掛了,你好好養病啊~」

「你NN,咳咳,」瞬間覺得貌似一群烏鴉頭上飛過一般,「你才肺癆呢,你全家都肺癆,我抽煙斗嗆著了,你啥事?」

「算了,不說了,」老王作勢要掛機。

「愛說不說,你不說,我把你照片供救苦爺壇上,天天上香!」總算是緩過氣來,我不由得又開起老王的玩笑。

「得,得,得,你狠,不跟你扯了,」老王瞬間正色道,「那個,是這樣的啊,我有個師叔升座,我要去趕着捧場,眼下有個『拔林』的活兒,你出不?」

「啥樣活計?『土窯(土葬)』?『瓦窯(火葬)』?『點穴(相地)』不?」我不由得一連串問出一堆問題來。

「哦,老清的土窯(清朝時候的土葬墳),現在修高速,必須拔,說是找了當地的高手,已經點過穴了,現在只需要過去動土、撿骨、圓墳也就是了。」老王簡單地介紹著。

「您說得事情我哪有不做的道理,不過,『誠意』嘛。。。」我依舊吞吐著煙斗里的煙霧,「您是知道的,我一般不做撿骨的事情,這種事,一般都要請我韓師兄一起做的,如果『誠意』不夠的話。。。韓師兄不去,我也心有餘力不足啊。。。」

「放心吧,嘖嘖嘖,」老王嘬著牙花,「哪次找你時候,『誠意』上出了問題了?趕緊訂票吧,明天中午12點前到C市,下了飛機打這個電話。。。」

掛掉老王電話,約上韓師兄自是不必提,這位韓師兄自然就是前文章節(雷火神針)中提及的奉天韓師兄了,師兄聽罷,自是吩咐徒弟打點行囊不表。

待我抵達C市時,師兄的航班兀自晚到,於是,我便掏出煙斗,坐在機場外的台階上有一搭無一搭地吞吐著,身邊的徒弟微空,也自是取出捲煙大口吮吸,便在斯時,耳聽身後一聲咳嗽,原以為是師兄到了,慌忙轉身時,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身後,只見那人,約莫四十掛零的年紀,大包子臉,小眼睛,厚厚的嘴唇,滿臉絡腮鬍子,一身赭黃色僧衣,大腦門剃得鋥亮,見我回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道友好啊,麻煩道友借火機一用。」

「額,您好,您好,」我還有些懵,「火機啊?好說,好說,」說着掏出火機塞給那和尚。

那和尚唱個謝,自是取出一款鐵盒軟中華,施施然點上,吞吐起來,「阿彌陀。。。嗝。。。佛。。。」和尚想要說話,卻不禁一個嗝噎,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子濃郁的「孜然羊肉味兒」,「我說,道友,貴教現在也讓抽煙啊?」

「啊哈,」我聽后,隨即仰天打個哈哈,「這位教友好,家師吸煙、家祖吸煙,故此我們都吸煙,卻談不到教規問題,只是您老人家,最好還是吃點口香糖的好,否則,您這一說話,一口的羊肉味兒,還怎麼念佛啊?」

那和尚一愣,隨即紅著臉抹頭便走,正在我與徒弟竊笑時,卻聽身後有人道:「達達,你們笑啥呢?」

回頭看時,卻是韓師兄帶着徒弟羅飛到了,「師兄好,您老總算是到了啊,我們等得好苦,」隨即扭頭看向微空,「空空,快打電話,聯繫司機,就說我們到了。」

「好嘞師父,」微空答應着,便聯繫起來,未幾,微空哭喪臉道,「師父,齋主只給了一個車牌號,說讓我們自己找到車過去就是了。」

聽到此處,我與師兄對視一眼,師兄看到我滿臉的無奈,暗自搖了搖頭,隨後一行四人來到停車場,找到了車,卻是一台中型麵包車,待得上了麵包車,卻見車的前半截坐着六個嚼著口香糖的和尚,領頭的不是那借火的和尚又是何人,不由得互相施禮尷尬一笑。

雖說是深秋季節,但是聞名中外的中華四大火爐之一的C市,此刻還是驕陽似火,坐在車裏,不覺憋悶,於是皆打開車窗,希冀外面會有涼風送爽,那知不要說是涼風,就是暖風也是沒有的,眼見得司機仍然未來,我不由得抽出煙斗繼續吸著,師兄等人見了,也自是開窗吸煙不表,那六個和尚卻是邊閉目養神邊賣力地咀嚼著口香糖。

約莫半小時左右,司機拎着個茶水缸一搖一擺地走到車前,打開車門看時,卻是六個嚼著口香糖的和尚和四個抽著煙斗的老道,不由得退到車后,仔細看了看車牌號,確認無誤后,搖著頭,喃喃地坐在駕駛室上,良久才發動了汽車。。。

到了賓館,見到了此次的齋主,卻是哥仨,吳老大、吳老二和吳老三,都是短小精悍的漢子,這吳老大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皮膚曬得黝黑黝黑的,一件滾了邊的破襯衫,頭上戴個大大的草帽;吳老二則是個富商的扮相,穿着一件名牌襯衫,身後自有女秘書給打着遮陽傘;吳老三卻是一身戎裝,剛毅地面孔上纂刻着歲月的磨痕。

見得我們下了車,吳老二滿面堆笑地迎上來,「誒喲,諸位大師辛苦了,辛苦了,來來來,早已預備好了上房,諸位大師先上樓放了行李,我們去用些茶點。」

「您慈悲,」說着,我們四人剛要舉步向前,卻見那吳老二好似沒看到我們一樣,沖着六個和尚便應了上去,期間又是拎包,又是寒暄自然不在話下。

只是那女秘書來到我們身邊,開口道,「四位道長好,我是吳總的秘書,我姓張。我們吳總給你們定了兩間雙床標間,你們從後院上去提XX集團吳總定的就可以了,晚上你們自己隨便吃些什麼吧,酒店可以定蓋飯,具體怎麼定,你們自己問前台吧,明早6點,會有公司的車來接你們去現場,別遲到了,遲到了的話,你們就自己打車過去好了。」說着頭也不回地跟着吳老二身後,滿臉諂媚地跟着和尚們上了電梯。

「師兄,抱歉吶,」我被憋得滿臉通紅,「沒合計老王那犢子介紹的活居然是這樣的,誒。。。」

「沒事啊,達達,」韓師兄笑呵呵地道,「就當出來旅遊好了,咱們也好久不見了,來來來,我們喝啤茶去~」

說着,頭前領路,我們一行四人來到後院住下不表,一夜無話,單說次日天明,我們一行四人來到林地現場。。。

待得我們一行四人抵達林地,只見荒草皚皚,墓碑聳立,哪有半個人影,饒是韓師兄好脾氣也安耐不住,「達達,這家主也太是無禮了,打個電話問問吧,看是什麼情況,不行的話,我們自行安排,出去旅遊好了。」

「對啊,對啊,」微空也插話道,「師父,誰給介紹的活,您打個電話問問吧,哪有這麼做事的,太也欺負人了吧。」

「誒,」正當我拿出電話準備打的時候,山下忽然出現鳴笛聲,眾人只把目光掃去,卻是一排豪車停在山下,為首一輛走下來的不是那個借火和尚與吳老二又是何人?

我們四人對望一眼,還未搭話,卻見張秘書一路小跑來到我們切近,張口便道:「幾位別傻站着了,快來搭把手,大師們的東西很多啊,快幫着拿~」

「我們不是和尚,」我心中怒意已極,卻又不好發作,「請您自重。」

「喲呵,」張秘書冷笑道,「你們這幾頭爛蒜也知道發脾氣呢啊?嘿喲,要不是我們吳總的父親在世時候篤通道教,還給你們那些不知名兒的道觀捐錢,這種事兒哪輪你們動手了?土鱉,哼~」說着,頭也不回地走了。

「你~」我聽后正待發火,卻說師兄伸手拉了拉我的袍襟兒說道:「達達,人家既然祖輩奉道,又曾多次募捐善款修建廟觀,自是有功德的,我們就當是為祖師爺出趟活也就是了。」

「哼。。。」聽得師兄的話,我不由得強納住心中的不悅,鐵青著臉色,只顧嘬著煙斗。

過不片刻,在吳老二的引領下,借火和尚(因不便提及名諱,故此以此代替,諸位看官見諒)等眾來到山坡頂端的一處墓碑前,嘟嘟囔囔說了幾句話,那吳老二便轉頭呼喝瓦匠開挖。

「且慢,」在眾人的狐疑聲中,我率先開口,「請問為什麼動土?」

「咦~」吳老二等人用看傻子的目光投降我來,「這裏是我爺爺的墳啊,現在已經到了大師說的吉時了,我們要動工挖土,請問跟你有什麼關係?」

「請問,您想怎麼。。。」我正要提問,卻說,韓師兄在旁邊連連扯我衣袖,對我使著顏色,於是我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下去,狐疑地看着師兄,師兄對着吳老二,一躬掃地道:「抱歉,抱歉,我師弟昨天沒睡好覺,早上有點發懵,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真是的,****」吳老二等人咒罵幾聲,繼續呼喊瓦匠幹活去了。

「師兄,您這是何意?」我顯然是摸不著頭腦。

「達達,」師兄將我拉到一側,面無表情道:「你剛剛想問什麼?」

「這不明顯的事么?」我一愣,「這『魂路』、『靈棚』全都沒有鋪設,也沒有祭過『基主』,直接破『封土』動工?這不是找死呢么?!」

「師弟,不是我說你,」師兄嘬著煙壓低聲音道,「你說這些,我豈能不懂,只是方才他們的態度你也見到了,你現在說這些,他們也得信吶?!」

「那您說怎麼辦?」我無奈地抬起左腳,卡著煙灰。

「看着,喏~」師兄向工地現場撅噘嘴道,「你看,他們直接破封土去了,這顯然是沒做過這活的,直接探入穴內,哼哼哼,不死人是輕的。」

正在我抬眼望去時候,工地那面,已然出了事,一時間,工地上亂做一團,原來,在破土的時候,忽然一股子黑氣從刨了半截的坑內衝出,直接撲到一個瓦匠的面門上,那瓦匠連叫都沒叫一聲便栽倒在地,周遭的人看了不由得大驚失色,連忙來請借火和尚,那和尚看過以後,說道:「這必是,有邪祟衝撞了此處寶地,待貧僧算算,」說罷一面胡亂掐着手指,一面搖頭晃腦,嘴中不乏念念之詞,不消片刻,借火和尚故作高深道,「貧僧已經算出了,是有些從北方來的人身上帶着邪祟,衝撞了此處寶地,以至於,邪氣入體,把這工人撞倒了,沒事的,待貧僧施法,退了那些邪神。」說着,驀然而坐,雙手掐著念珠,開始閉着眼搖頭晃腦起來。

眾人聽了借火和尚這麼一說,片刻后皆怒目向我們四人望來,「大哥,這就是你找來的人~」吳老二埋怨著哥哥吳老大,「看着了沒有,咱爸當年就是拜錯了神,才會這麼早走,你現在請來這一票子邪神,把工人都沖暈了,難不成要把咱家祖墳的風水衝破,你才甘心嗎?」

「這。。。這。。。這。。。」饒是吳老大年長,終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在弟弟這一連串的吼喊之下,居然不知所措起來。

看到吳老大的窘境,我不由得伸腳向前邁去,師兄卻是暗中拉我一把,耳語道:「師弟,有把握么?」

「嗯?」我一愣,隨即會意,「放心吧師兄,估計是屍炁入體,或是陰煞迷竅,一道符的事兒~」

「好,」師兄暗叫聲好,隨即大聲對吳老二道:「吳總,這位友教法師,已經施法多時了,這工人不見好轉,要不讓我師弟試試可好?」

「嗯?」吳老二略一遲疑,隨即道,「可以,但是你師弟處置不好的話,請你們馬上滾蛋,而且要賠我們所有費用!」

「啰嗦,」不待師兄回答,我鄙視了吳老二一眼,轉身向吳老大點了點頭,吳老大還以不知所措的微笑,我隨即吩咐道,「麻煩您幫我取白醋、清水各一碗。」

「好嘞,」吳老大應了一聲便回身準備不表。

卻說我來到瓦匠身邊,半跪在地上,右手掐著「金針指」探在其脈門之上,只覺指尖氣若遊絲,一團濃郁的陰煞之氣包裹着瓦匠的心脈,但總是時間不長,只要施為得當還是有救的,於是道,「還好,有救,」隨即吩咐徒弟取出紙筆,現場書了「一陽還補符」一道,待清水來時,咒入水中,捏開瓦匠的嘴,灌入腹中。

而後,又令徒弟將白醋倒在手上,將手凈了,轉身向回走去,「你這沒有用啊,」身後響起張秘書的聲音,而我並不理會,繼續走我的,「你這騙子,趕緊滾,別。。。」沒等張秘書罵完,那瓦匠居然開始大口地嘔吐起來,未消片刻,突出黑色球狀物一個,隨即傳來大口地喘息聲。

「你回去吧,問吳總多支一筆錢,回去將養數日,」我頭也不回地道,「近三天不要多說話,要多喝熱水,多卧床休息,三五天便會痊癒了。」

「謝謝道長,謝謝道長。。。」那瓦匠千恩萬謝地走了,隨即則傳來,吳老二等人不可置信的唏噓聲。

當然了,還有一個莫名的聲音響起:「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方才菩薩不在家,是貧僧念動靈文,將菩薩請回家中,這施主才好轉的,與這道友毫無關係。施主,莫要被惡人欺騙。罪過,罪過。」

「什麼?」張秘書第一個插話道,「我說就是么,這怎麼可能是那幾個土包子做好的呢?」

「你!」我一時居然被這借火和尚嗆住了話頭不知道說些什麼。

「呵呵,」師兄開腔道,「既然如此,那就請這位教友繼續做吧。」

「嗯?」借火和尚一聽,隨即眼珠一轉道,「嘿嘿,貧僧方才念動靈文,已經累了,既然你們也有些手段,那就請你們來做吧~阿彌陀佛~」

「你~」我方欲發毛,師兄瞪我一眼,隨即道,「師弟,不可亂了心性,這救人也是一種功德,既然吳家有功德在先,我們出手便出手了吧。」

頓了頓,師兄來到墳前,吩咐工人從墓穴西南角先打下一個洞去,這令在場眾人莫不疑惑,師兄解釋道,「這做法,叫『探穴』,如果穴中有屍炁,便從這口中泄了,再去封土自然便不會傷人了,但是如果直接去掉封土,倘若有些許屍炁還則罷了,如果有屍變,卻是大事了,而不動封土,即便有屍變,只要『探穴入棺』,封土就可以壓住起僵,我們便有時間對付,如果直接去了封土,麻煩就大了。」

在眾人一片恍然之際,卻說這探穴打了幾處,皆探不到棺槨,不由得眾人心中盡皆莫名其妙。

便在此時,那借火和尚忽然叫道:「阿彌陀佛~施主,大喜,大喜啊~阿彌陀佛~」

「喜從何來?」吳總被說得甚是詫異,

「您道是為什麼探不到棺么?」借火和尚一臉的諂媚,「這是您祖上的福緣啊,您可知道?這是由於您祖上福澤深厚,這棺槨連帶骨殖已經化入地下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您現在只需用一個小棺材,裝些這裏的墳頭土重新下葬就是了啊,包您福壽無窮啊~阿彌陀佛~」

「放P,」我想也沒想,直接一句粗口喝出,「您要是按照這個說法做,不說是『喪車疊出』,也可以『斷子絕孫』了。」

「賊道士,」吳總咆哮道,「你憑什麼咒我?!大師剛剛說得多好,這是我們老吳家的福德!你們哪裏懂得?!」

「是么?」不待我說話,身後微空接茬道,「吳總,您仔細想想,就是恐龍骨頭多少億年了,尚且有化石,您祖父是清朝人,骨殖就化了?」

「他這個。。。」微空一句話,把吳總憋了個臉紅。

「阿彌陀佛,」借火和尚繼續道,「不要聽他胡說,這是您的福緣吶,貧僧已經做過多少次了,這是上上的福澤啊~」

「這。。。」吳總一時竟然沒有了主見,

師兄開口道:「呵呵呵,師弟慎言,小心或從口出,」隨即轉向吳老二道,「你可知道,這地下也是有流沙、流土的?」

「流沙?流土?您的意思是。。。?」吳老二似懂非懂地看向韓師兄。

「嗯,這地下流土如同地下暗河,土層間都有流動,數十年甚至上百年前埋下的棺槨,時間久了自然會向流土的下游流動,若干年後再在原處尋找,無疑是刻舟尋劍,找不到,也是情理之中了,卻並不是什麼『化入地下』。」頓了頓,師兄繼續道,「我師弟雖然話糙,但是理卻不糙,如果這種情況下,放任祖先遺骸於高速路下,整日整夜遭受碾壓,無疑如同無間地獄之苦,而錯裝墳頭土另起祖墳,則祖炁蕩然無存,不要說斷子絕孫,就是您老想壽終正寢,恐怕也非易事。」

吳總聽罷,腦門上不由起了一層白毛汗,嚇得面色煞白,而此時,那借火和尚仍是不知趣地搭話,「阿彌陀佛,道友,你說這些根本毫無依據,那你能找出棺槨不成?笑話!我說吳總,貧僧啊~」

「雕蟲小技!」師兄打斷借火和尚的話,自顧自從徒弟隨身的包裹中取出兩顆圓滾滾的珠子般事物,吩咐人在原穴上開了一個土坑,講兩枚珠子一樣的東西,在坑內點燃,只見那坑內瞬間充滿了煙霧,經久不散,「這是貧道按照秘法煉製的『引魂香』,只要在坑內點燃,來,你們看,」只見那香煙就好似滾滾江水,向著一個方向的『牆壁』源源不斷地沖入,韓師兄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下,繼續道,「只要引燃此香,便可依照香煙流動方向尋找棺槨了。」隨即師兄指了指原墳一側的荒地,吩咐一聲「挖!」未幾,果真挖到了吳總祖父的棺槨。

眾人見了,均是大眼瞪小眼說不出話來,隨即韓師兄吩咐道,「來啊,羅飛~高搭靈棚~微空~過來扯著布,我要開棺撿骨~師弟~準備『安靈借路』~」

「諾,」眾人聽了便各自忙乎起來自然不在話下,我也從隨身的法器袋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若干套,紙衣、紙褲、紙鞋、紙梳,分別整齊地安放在兩側不相干的墳穴周邊,並用黃酒祭掃完畢,再設置法壇,高搭「太乙救苦」神位,又設了「城隍壇」,周身收拾乾淨利落,收拾好了一切,正是師兄撿骨結束之時,於是,我便右手舉著「引魂幡」,左手打着「攝魂鍾」邊走邊依著節拍唱着經樂,在頭前「借路開道」身後自是吳老大捧著撿好的「魂瓮(當地習俗,類似骨灰盒的存在)」再後面自是孫男娣女,一路邐旖往靈棚行去,自是不表。

卻說待安奉了骨殖,迴轉出來抽著煙,微空問道:「誒?師父,這個『安靈借路』是做什麼的?」

「哦,這拔林的時候,亡靈有亡靈的世界,我們要從山野之中通過,那麼就要向其他周邊的亡者以及當地的基主借路通過,如此一來,就可以避免送靈隊伍中出現不必要的麻煩。」

「哦~這樣啊~」微空繼續道,「頭一次聽說啊,看來這『安靈借路』一定是很少做的道場咯?」

「其實還真不少見,一般拍攝『恐怖片』要出入一些兇惡之地的時候,開機前也要做『安靈借路』只是,你經歷得少罷了,以後慢慢就知道了。」我正說間,卻聽一邊的吳老二說道,「誒呀,諸位道長啊,這回算是見識了啊,之前做得種種實在是對不起啊,誒,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吶,這。。。」

「嗨,」師兄聽着,打個哈哈道,「沒事的,凡事總有第一次嘛,沒必要說得那麼重,只是以後不要再起偏見就好了。」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吳老二忙不迭地附和著,

「話說,吳總啊,」這時,我插嘴道,「新的林地選好了嗎?」

「額,啊,我正要說這事呢,」吳老二滿臉堆笑道,「這個新林地。。。」

「阿彌陀佛,」恰在此時,許久不開腔的借火和尚忽然插話道,「那吉祥寶地,貧僧早就選好了,吳總不必遲疑,直接動用便了。善哉。善哉。」

「哦,這樣啊,」隨即,我便扭頭看向一邊,不再說話,

卻說吳老二,好似沒聽到借火和尚的話,忙不迭地繼續道,「諸位道長,您看,能不能也幫我去相相這塊地啊?」

「師兄,您看呢?」我沒有理會吳老二,卻是轉頭看向韓師兄,

「既來之則安之吧,」韓師兄呷了口水道,「那麼我們便去看看吧。」

「好嘞,諸位道長,請隨我來,」說着,吳老二帶着我們乘着他的座駕七拐八繞地來到一塊空地面前。

初一看這塊地確實是背有靠,面向水,龍虎分明,端的不錯的形勢,微空便開口道:「師父,看來這塊地應該沒問題啊。」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借火和尚藉機道,「貧僧就說這地是塊寶地吧?別的先不說,這塊地可是七星匯聚之所,這寶穴端得是龍穴沒錯,就說沒必要再看了嘛,您還不信,罪過,罪過。」

話到此處,我狠狠地瞪了微空一眼,微空自是咂了咂舌,「諸位道長也覺得不錯?」吳老二問道。

「師弟,你覺得呢?」師兄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拿出了羅盤,一面擺弄一面對我問道。

「額,」聽了師兄的問話,我不由得走到師兄身側,抬眼去看那羅盤,只看了兩眼,便繼續道,「此地或許曾經是塊好地,可惜,地炁已經破了。」

「哦?你也這麼看?」師兄笑吟吟問道。

「是啊,此處不但地炁破了,若在我看,應該還是聚陰之所啊,」我長出一口氣道。

「什麼?」吳老二眼睛瞪得溜圓,瞠目結舌道,

「沒錯,」師兄拉着吳老二來到坡頂,指著山下道,「雖說是秋天,但是您不覺得這裏的植被枯萎得太快了嗎?」

「可這有什麼關係呢?」吳老二滿臉的迷茫。

「貧僧就說,這幾個人絕對是騙子,您還不信,這林地什麼時候跟雜草有關係了?這分明是胡說八道,惡業啊,惡業,你們這樣信口雌黃,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罪過,罪過。」借火和尚不遺餘力地抹黑道。

「下地獄么?我看未必吧,」我脾氣沒有韓師兄溫和,早就忍耐不住了,於是道,「吳總,您讓人去那個地方拔一撮草來,」說着順手指向一個方向,吳老二雖說疑惑,但還是照做了,未幾,張秘書拿着一把野草喘著粗氣出現在我們面前。

「您來看,」我順手接過野草,對着吳老二解釋道,「您看這草根已經是朽爛不堪,這取草的方向,乃是此穴先天乾位,乃是此穴地炁來源方向,此處草根朽爛,便已經是地炁破敗的徵兆了,還需什麼疑問?」

「哈哈哈,」不待吳老二開口,借火和尚笑道,「這位道友,隨便一把草能判斷什麼?再說了,你說這是生炁來源方位就是了?貧僧認為,生炁來自那個方向!」說着,借火和尚隨手指向先天離位,只見那方向的草鬱鬱蔥蔥,渾然不似有問題一般。

「哼哼哼,教友請了,」我冷笑道,「這樣吧,貧道現在用另一種方法證明便了,看你有何話說,」說着,對吳老二繼續道,「吳總,麻煩您去給我取一隻活公雞來,再取一把鏟子備用。」

吳老二機械性地點點頭,打個電話吩咐一陣,約莫一炷香功夫,山下早有一輛轎車駛來,司機拎着一隻活蹦亂跳的公雞走上山坡,而我則招呼眾人來到借火和尚之前點好的穴前,右手接過公雞,指尖運上力道,「嘎巴」一聲擰斷公雞的脖子,而後用鏟子,在借火和尚點的穴眼上挖了一個小坑,將公雞埋入,便帶領眾人暫時離開。

期間,借火和尚與張秘書自是你一言,我一語反覆勸說吳總不要聽信我們的話,而說地沒有問題,不說我與師兄等人對借火和尚及張秘書產生懷疑,便是吳老二,畢竟也是商場上摸爬滾打的老手,此時,也看出些端倪來,冷聲道,「小張,你與這位大師,到底是什麼關係?」

「沒有啊,沒有,」張秘書慌忙解釋著,而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已經完全出賣了她自己。

「希望你說得是真的吧,誒,小張啊,」吳老二長嘆一口氣道,「希望這塊地沒有問題吧,如果有的話。。。」吳老二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面露狠色,而那張秘書及借火和尚卻早已體若篩糠。

「時間到了,」我插言到,「來啊,把公雞刨出來吧,」說着吩咐微空道,微空聞言,三下五除二地刨出公雞來,只見那剛剛死去沒多久的公雞,屍體居然乾癟了許多,雞毛也開始鬆散脫落,而雞屍上居然趴着三四條指肚粗細的大蜈蚣,正在貪婪地吸吮著。

「啊?!」饒是吳老二再糊塗,眼前這一幕也算讓其驚醒了,「這是。。。這。。。」

「恐怕,聚陰地是沒錯了。。。」韓師兄努努嘴道。

而借火和尚及張秘書一下子卻跌倒在地上,半晌無語,「阿彌陀佛。。。施主,這。。。」

「別念佛了,」吳老二咆哮道,「你這個騙子!你說的,做的,沒有一件是對的,不但騙了我的錢,還耽誤了老子的時間!你就準備在監獄度過你的下半生吧!」

「別,別,別,」張秘書哭求道,「吳總,千萬不要啊,他,他是我妹夫啊。。。您不能這樣做啊,吳總,您看在我為您做過這麼多事情的分上,饒了他吧,他要是進去了,我也不活了啊。」說着,轉頭看向我們,歇斯底里吼道,「就是因為你們,你們!!!你們壞了老娘的好事,老娘跟你們拼了~」說着,張秘書張牙舞爪地向我們衝來,而微空竟不知道什麼時候,用鏟子鏟起來那隻死雞對着張秘書的面門送去,張秘書怪叫一聲,再一次癱坐在地上。

「你這吃裏扒外的東西!」吳老二怒吼著,「我說你怎麼極力推薦這個和尚,原來是這樣,好,好,好,」說着,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你們有話跟警察說去吧!」

半晌,警車拉走了借火和尚與張秘書一行人,吳家三兄弟再次聚在一起,又是吳老二開腔道:「諸位道長,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們了,我為之前做的事情,向你們鄭重道歉,希望你們能夠諒解。」

「呵呵,沒事,小事一樁~」說着,我們四人挨個還了禮。

「只是還得辛苦幾位道長,再幫忙擇一福祉了,嘿嘿。」說着,吳老二尷尬地撓著頭。

「這不是問題,」我率先開口道,「我們韓師兄,擇地勘穴那可是一絕,這種事,還是師兄來吧,額,我有些累了,想先回賓館睡一覺。」

說着,頭也不回,向山下走去,

「誒?」韓師兄一臉茫然,「不對啊,你小子偷懶?回來~」

「師兄,能者多勞,我回去休息了~」

「額,那個,今天太晚了,」韓師兄對吳家兄弟說道,「我們改天繼續吧~」

說着,不等回話,對着我背影喊道:「達達,你這樣的話,今晚喝啤茶,罰你不許吃豬蹄兒~」

「別介~親師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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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道長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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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林(挪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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