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較量

蘇九玉桃花眼深邃，輕輕眯起，她過來，也不過是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果然，所有的一切全都對父親不利。

她低頭，看着桌子上的文件，眸光暗沉，這文件，十有八九是被人替換了。

而想要對父親下手的，或者急着對父親下手的人……

「……我懷疑，文件被人替換了。」許是父女連心，即便是沒有確切證據，蘇繼軍也突然說道。

聞言，蘇雨欣安撫老爺子的動作一頓，就連剛剛還生怕降罪自己，恨不得將自己隱形起來的副手，這時候都不由得抬起了頭。

「你說什麼？文件被替換了？！」蘇老爺子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

蘇繼軍點頭，堅持到底，「當初交接的時候，文件上的需求，我來來回回檢查了幾遍，絕對不會看錯這麼關鍵的一點，可現在卻變成了7號材料，我懷疑文件被人替換了。」

蘇老爺子指著上面的簽名，「那這簽名了，這簽名怎麼說，這和你字跡一模一樣。」

「……模仿。」蘇繼軍一動不動地看着老爺子，面容剛正。

這兩字一出，蘇老爺子沉默了，字跡確實可以模仿，要是下了功夫，想要模仿出一個一模一樣字跡的不算是難事，他這兒子雖然離開蘇氏，但也應該不至於犯這麼重要的錯誤。

可，文件被替換？

誰敢換蘇繼軍的文件？蘇繼軍即便是沒了以前的實權，可說到底卻還是他蘇家本家的人，公司里的人誰敢亂來？

除非——

「大伯，你這是什麼意思？」老爺子念頭剛一起，蘇雨欣便抬起了頭，面有隱忍。

顯然也是想到了同一處。

「這這這……文件被替換？不可能吧？」就連副手都在小聲嘀咕著，像是不明白其中深意。

蘇繼軍也看了過來，眼中難懂，到底是對着小輩，他只看了一眼，目光從副手身上游過，便又將視線放在了老爺子身上，「蘇董，我只是就事論事，說出自己的看法而已。」

他喊得是蘇董，不是爸，一是提醒，二，顯然是對於這事，也不想站在親情的角度上來看，那樣太過於悲哀。

蘇老爺子也是震驚了好一會兒，一會兒看看自己的這個大兒子，一會兒看看蘇雨欣，事情要真是這樣的，他是一百萬個不願意相信的。

他搖了搖頭，不能吧，雨欣便不用說了，這孫女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更何況，二兒子到現在還沒回來了！

想着，蘇老爺子又突然將目光放在了副手身上，要說文件真被替換，這能接觸文件的人，除了負責人，便是跟着的副手了！

這一看，副手像是突然被警醒了似的，腳步猛地一個後退，錯愕不已，「蘇、蘇董，我、我就是一個給公司打工的，這替換了文件對我也沒好處啊，我這工作要是丟了，我全家老小都會養不活了。」

「蘇董我錯了，我以後一定好好工作，再也不亂走神了，但這事真和我沒關係啊，您不能把事兒推到我身上啊！」

痛哭的聲音，說的那叫一個聲淚俱下。

蘇老爺子也是急病亂投醫，擺了擺手，乾脆轉過了頭對着蘇繼軍道：「你有什麼證據么？」

蘇繼軍面色難堪，「……沒有。」

要是有，他也不至於這麼被動了。

誰料，他這否定的答案一出，老爺子還沒怎樣，蘇雨欣倒是率先哭了出來，隱忍委屈眼淚無聲落下，不多，卻格外的讓人心疼，「大伯，我雖然才接觸蘇氏不久，但也知道出了事要負責的道理，而不是一味地推卸責任。」

蘇九玉眼底閃過了一道冷芒，好一個推卸責任，這話可真是標準的打蛇打七寸，她倒是不信他們當真無辜！

這下子，蘇老爺子算是徹底的沒了耐心，臉也跟着沉了下來，他是來解決問題的，而不是來發展問題的，這旅遊區那邊的負責人還在等著呢！

就算他能等，人也不能等！

「這事，先不論文件到底對不對，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被替換，那也是在你手中出事的，我教了你這麼多，可沒教你怎麼推卸責任！」

蘇繼軍身子猛然晃動了一下，他抿成不語，良久，會議廳里才響起一道聲音，「……爸，這事我會想辦法和旅遊區那邊交涉的，儘可能將損失降到最少，但，文件的事，我沒看錯。」

蘇九玉眼底有些複雜，暗嘆了一聲，到底還是把父親逼到這一步了，她不動聲色的瞥向蘇雨欣和副手兩人，斂了斂眸。

等幾人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氣氛明顯有些怪異，原本想打聽的眾人，這時候也只敢伸長著脖子，眼巴巴的望着，老爺子一句都去幹活，公司的事，公司會解決，直接給帶過了。

而在眾人低下頭心不在焉的幹活的時候，蘇九玉直接感受到了一道異樣的目光，她一側頭，頓時對上了站在角落裏等的何向磊。

顯然是剛才老爺子讓大家都出去的時候，他也不得不先出去候着了。

蘇九玉眉頭微動，隨便找了個上衛生間的借口，在所有人沒注意的時候，不動聲色走了過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低低地吩咐聲輕輕傳出，「我父親手頭的文件很可能被替換了，你去盯着負責這次項目的副手。」

看着已經走過去的少女，何向磊『大小姐』三個字直接卡在了喉嚨里，還未出口便已經夭折，文件被替換？盯着項目的副手？

反應過來了什麼，何向磊心下大驚，只當是九公子的吩咐，埋着腦袋，諱莫如深的趕緊走了開去。

就像是風雨欲來，暴風雨總不會就這麼平靜的被解決，就連媒體都開始報道這件事了。

雖然數量只零星那麼一兩個，但也足以見事情的嚴重性。

出差一個多月的蘇建凱剛一回家就聽到了這個消息，旅遊區項目出了問題？負責人都找上門來了？

大驚失色之下，蘇建凱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放下，直衝老爺子的書房，一開門就急匆匆的道：「爸，事情我都聽說了，旅遊區的負責人說我們公司以次充好，偷工減料，怎麼會出現這種事？」

「旅遊區的材料我們不是用的7號材料么，怎麼會換成了14號材料？我明明走之前都寫清楚了，大哥怎麼還會犯這種錯誤？」

這過大的聲音，就連尚在房間的蘇九玉，都聽了個一清二楚，端著杯子的動作微頓了頓，她側頭，看向了虛掩的房門。

蘇老爺子這兩天也是被這事兒攪得睡不好覺，看見二兒子回來，臉色也沒好轉，尤其再一想到文件可能被替換的事，這臉色就更糟糕了。

老爺子靜靜地打量了一會兒，突然道：「建凱啊，你老實跟我說，這次你大哥負責的項目出了事，這裏面你有沒有動過什麼手腳？」

「啊？」蘇建凱這回是真的錯愕了，直接就愣在了原地，這可不是裝的，畢竟，他回來的時候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到，老爺子會把這事直接挑開來說。

回過神后，他猛地搖頭，「爸，你想什麼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面，這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你大哥懷疑，交接的文件被人替換了。」突如其來的話，沒有多餘的話語，只這麼一句話，端看人怎麼理解。

「什麼？被人替換了？！」蘇建凱大驚之下，條件反射的就說了一句，正準備再說話，卻突然對上了老爺子銳利的視線。

蘇建凱一頓，心下有些打鼓，難道老爺子看出來這事兒跟他有關？

不能吧？

想到雨欣這兩天跟他說的公司里的情況，他立馬否定了這個猜想，恐怕是因為大哥說了那話之後，老爺子雖說否定了，但這懷疑的種子也算是種下了。

看來這回還真把他那大哥給逼急了。

蘇建凱冷哼了一聲，面上卻義正言辭的道：「爸，我承認以前雖然是有些不喜歡九玉那侄女，也有點嫉妒大哥，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至於對自家大哥下手啊。」

「尤其，還是這種損害公司利益的事情，這種事，要是一個處理不好，連累的可是蘇氏，我就算平時再不懂分寸，在這種事情上，也還是知輕重的。」

這話，算是徹底說到老爺子心坎里了。

他知道這兒子對自己以前偏愛蘇繼軍的事，有些怨言，怕就怕的是，他會把公司的利益不當回事，這下子，算是鬆了一口氣了。

想到這次發生的事，老眼中精光一閃而逝，說起來，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的話，這事也算是一個契機。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這事真是二兒子做的，若他有能力擺平這事，那麼，這蘇氏的位置讓他坐着也不是不可以，畢竟，蘇氏向來也是能者居之。

想到此，蘇老爺子點了點頭，「嗯，這事情，你有什麼好辦法么？」

話語轉變的太快，蘇建凱也摸不透老爺子的心思，乾脆穩妥的問了一句，「……爸，負責人那邊怎麼說？大哥有什麼想法么？」

「負責人要我們蘇氏給一個交代，除了這損失之外，還有這人的問題，你大哥這一步不肯退讓，那邊到現在還僵持不下。」蘇老爺子嘆了一口氣，這也是他沒再插手，想再等等看的原因。

蘇建凱絲毫沒有意外，果然，他接觸那邊的負責人這麼長時間，別的沒看透，卻唯獨看透了一點，那就是在項目上，格外的較真，一旦出了事，必然會將隱患徹底掐滅。

所以，即便蘇氏願意賠償這段時間的損失，但，用人方面也絕對不會再要蘇繼軍了！

而他大哥呢？

哼，那他看的就更透了，這從小到大，他大哥有能力是有能力，但某些方面也是太正直，不懂得變通了，像這種事，他一旦退一步，那麼這次的失誤便算是全攬在自己身上了。

這種平白受冤的事，可不像上次董事會逼位那樣，有蘇九玉放火在先，蘇繼軍會忍氣吞聲。

更何況，這可是老爺子難得的心軟，好不容易讓他重新開始的一個契機，這要是輸了，可真是一敗塗地了啊。

蘇建凱低頭暗喜，這回，他就是不用猜也知道，他大哥擺明了要堅持文件的方面。

可這一面要談，一面還不不肯徹底拉下臉面，能談妥才怪！

一邊聽着老爺子把事情簡單說明了一遍，一邊想着，蘇建凱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抬頭，有些猶豫的道：「辦法倒是有一個，就是可能有點不太地道。」

不太地道？

依靠在書房門外的蘇九玉，嘲諷地輕扯了一下嘴角，這話從蘇建凱口中說出，可信度真是一點兒都不大。

「先說來聽聽。」蘇老爺子道。

蘇建凱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說出，「大哥這次也許是看錯了，可自己不清楚，所以不肯退讓，但，就算不是，大哥好歹也是我們蘇家的人，我們也不能就這麼把大哥推出去擋事了。」

「哦？」蘇老爺子驚訝了，沒想到這二兒子會替他大哥着想。

他後來沒插手，也是擔心這處理不好，關係會鬧僵，畢竟人老了，到底還是兒孫想的多。

別說他了，就是大大方方聽着牆角的蘇九玉，都眨巴了一下眼，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吧？

「大哥不能舍，但那邊要一個交代，我們也不能真這麼一直僵持下去，否則拖得越久，對蘇氏越不利，倒不如趁著事情還沒徹底鬧大，找一個替罪羊幫忙頂替了，這樣對兩邊都有好處。」

「什麼？！」蘇老爺子一驚，驚過之後卻又反應過來了什麼，這種出了公司項目出了事，找一個替罪羊頂替的事，在商場上也算是一種不成文的規定。

這種事，只要是不被捅出來，或者說不被攤到明面上來說，那麼，便是目前最快最有效的解決方法。

蘇老爺子沉着臉，「你指的誰？」

蘇建凱見老爺子接話了，膽子就更大了，「副手。」

兩個字，蘇九玉眼眸頓時一眯，眼底波濤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