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真實的幻境

蘇九玉心下不好的預感越發的驗證，「這樣不行，再這樣下去，就算我們隊伍里沒出現傷亡，但以大家這狀態也撐不了多久了。」

她甚至覺得，不要半小時，大多數人都會崩潰。

「你說的岔路什麼時候到？」

蘇青不知有沒有受到影響，但臉色顯然不大好看，「差不多一個半小時。」

還好，不遠了。

她思忖道：「你跟他們說，另一條安全一些，不放心的人可以走那邊。」

是不是真安全，她不知道，但這時候這種話明顯會更有安撫的效果。

蘇青也明白這道理，當即道：「大家再撐一個半小時，待會兒有條岔路，晚一點的話，可能有其他隊伍從不遠處經過，那邊安全一些，放心的人可以留下來，不放心的話也可以走那條路。」

果然，這話一出，隊伍里的騷動小了不少，就好像得了層心理暗示似的，熬過了這一個半小時，他們就會沒事了。

「那你們呢？」蘇青問他們打算走另一條道么。

蘇九玉搖頭，她剛才已經看過了，雖然懷錶擺動的位置不太明確，可顯然不是蘇青說的另一個方向。

看着還在硬撐的自家妹妹，蘇青顯然也有些猶豫，他想跟着蘇九和司少一起，畢竟在實力方面是一個保證，但又擔心蘇涵撐不下去。

可若真走了，另一條路到底會怎樣，他不知道如何。

蘇九玉卻不管，她眯眼盯着腳步的屍體看了一會兒。

「想要試試？」司侑辰察覺了她的意圖。

蘇九玉點頭，「雖然是白天，但看着應該是出事沒多久，差不多可以，我們現在是沒遇見實質的危險，但不保證後面，能預防一下也是好的。」

「好。」司侑辰只站在一旁護着她，至於隊里的其他人，隊伍已經確定，想走的走，想留的留，不在乎這一點時間。

蘇九玉微閉起了眼，喃喃自語，耳邊風聲呼嘯，腦海中陡然升起各種尖銳的叫聲，剎那間像是要擠壓破大腦皮層，狠狠衝出！

她強忍着不適，努力找出自己想要的那個，虛汗從額間滾落，臉色忽紅忽白。

蘇九玉猛地睜開了眼，一陣心悸與脫力。

「怎麼了，沒辦法招回來？」司侑辰眼底擔憂，略帶疑惑，卻也有了這種猜測，畢竟是晴明島，懷錶上的指針都能受到影響，指引不清楚方向，問魂沒辦法順利也正常。

蘇九玉聽了他的猜測，面色古怪，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很多。」

「很多？」穆老也緊張的問道，好歹都是魂體狀態。

「嗯，不止我們遇到的這幾個出事的人，我能感覺到這周圍有不少的魂體，但好像沒辦法招回來。」她眉頭緊皺。

「難道是以前在晴明島出事的小輩們？」穆老思考道，「……晴明島外面設有迷陣，裏面會有什麼禁制也說不定。」

說着，連他都抖了一下，想想，這老祖宗們也太不厚道了，小輩們歷練出事了就算了，哪還能讓人靈魂禁錮不能離開的？

蘇九玉也想不通，只得點了點頭，「我確實能感覺到有東西在阻礙著。」

只不過，那些尖銳的慘叫嚇了她一跳而已，總覺得這些死去的人，貌似死的挺痛苦的，說好的晴明島歷練就算出事，概率也很小呢？

「不過，這次你們這歷練確實有些奇怪，往年就算是有出事的，頂多也就一兩個人，也不是每次都會有……」穆老說着。

蘇九玉和司侑辰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凝重。

看着尚在擺動着的懷錶，映襯著不遠處的屍體，仿若一個神秘深不可觸的漩渦，引著人一步步朝前走去，彷彿想退都退不了。

沒有回頭路。

「要不——」

司侑辰剛打算開口，蘇九玉就知道他要說什麼，她搖頭打斷，「不用。」

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哪還怕什麼，要真說的話，倒是……

細小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傳入耳中，抽抽搭搭的，蘇九玉一愣，猛然回神，卻見觸目可及的景色有些熟悉，左右一看竟沒有人影。

她下意識地喊了兩聲，似乎嗓子被堵住了似的發不出聲音。

明明知道自己應該是在試煉，腳步卻在無意識地走動，朝着哭聲的地方一步步靠近。

拂開的芭蕉葉下，一個小孩子雙手抱着腿，腦袋緊緊地埋在腿間，完全是心理學上尋求安全的姿勢，極度安全感的匱乏，小小的身子隨着哭泣一下一下的抖動。

「你是……」聲音能發出來的了，聽起來卻好像有着稚嫩，不太像她的聲音。

未等蘇九玉細想，面前的小孩子卻已經聽見聲音，彈跳似的抬起頭來，頂着一雙哭的通紅眼睛，明顯還未從自己躲起來哭，而被人發現的囧相的衝擊中回過神來。

一個照面，蘇九玉心下卻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喊出：小正太！

眼前的小男孩，精緻可愛，尤其哭紅著臉的受到驚嚇的樣子，更是格外的軟萌，和她當初在相框裏看見的小正太一模一樣！

明明知道這不對，明明知道這是假的，她卻依舊控制不住的試探出聲，「你為什麼哭？」

這一次，說的字多了一些，稚嫩的聲音更加明顯，心下隱隱有着什麼預感。

不止是小正太，連她都變小了。

「你看錯了，我沒哭！」小正太一把抹掉臉蛋上掛着的淚珠，抿唇一副倔強的樣子，腦袋還有被抓包的微微撇著。

配着他那穿着端端正正的小衣服了，渾身上下都是萌點。

好萌！

蘇九玉忍不住驚呼一聲，伸出手就像把小糰子正太抱走，不管了，就算是假的，也得先讓她過把癮再說！

她伸手，剛碰到小正太的身子，抱了一下，第一反應：真的是實體！能觸碰到！

第二反應：好重！抱不動！

第二反應：看着自己縮小版的手，驚愕了，原來不止是司侑辰，就連她都變小了。

小正太在二度驚嚇中，又扭回了腦袋，盯着面前比自己高一點的女孩子，緊皺着眉。

蘇九玉被他盯的有些發窘，誰讓自己想抱人沒抱起來呢？

就在小正太彷彿嫌棄的想要開口時，「走——」

一隻小手突然揉上了他的腦袋，「你明明就哭了，你看你眼睛還是紅的，小孩子不能說謊哦。」

蘇九玉說着還戳了戳小正太紅紅的眼睛，手下的身子明顯僵硬了起來，剛張開貌似要說『走開』的小嘴立馬又緊緊地抿上，小腦袋又偏了過去。

「我沒有。」聲音悶悶的。

蘇九玉頓時就想到了司侑辰醉酒的時候，心臟都快化成了春水，果然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司侑辰那傲嬌的隱藏屬性根本就是小時候與生俱來的嘛！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某個男人小時候的樣子，眼裏寫滿的就是：萌、軟、易撲倒！

她這麼想着，手下佔便宜的動作卻也沒停，許是腦袋上揉着的小手，外加這半抱着的動作，突然安靜又溫暖的環境，讓好不容易止住眼淚的小正太又小小的抖了一下身子。

「我……沒有爸爸媽媽了。」很緩慢很輕的八個字，稚嫩的奶聲說的是字正腔圓，猛然將蘇九玉從萌、軟、一撲倒的狀態中抽回神。

看着那又開始抱緊自己的小正太，心臟莫名一陣抽疼，想到司侑辰跟自己說過的事，她大致明白，這大概是她和司侑辰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聽着小正太一點一點說着自己的事，彷彿不需要回答，只是需要一個聽眾而已，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又在這時能安靜的聽眾，一個壓抑多天難得的需要發泄的出口。

果然是和司侑辰當初說的一樣，父親在任務中出事，母親聽到消息精神恍惚之下也出了車禍，仔細想想，確實和自己當時差不多，難怪她會放不下。

這分明就是自己的一個剪影嘛！

自己都這樣了，哪能讓比自己還要小半個頭的『小弟弟』這麼可憐呢？

蘇九玉瞬間讀懂了自己當時的心理，等小正太說完，她按照司侑辰和她說過的話，將自己父母的事也說了一遍，尤其，她還沒見母親！

眼前原本還在哭泣的小正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小嘴微張，極度吃驚，好像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居然比他還可憐！

而他，還在她面前哭了！

看見這可愛的樣子，蘇九玉簡直是萌軟和心疼相伴，這還沒心疼一會兒就又想撲倒了，心動不如行動，她吧唧一口印在了小正太白嫩嫩的臉蛋上，如願以償的看見了小正太天雷滾滾的樣子。

剛才還哭的通紅的眼，這會兒連帶着臉蛋都變的通紅，可偏偏，好像顧忌著那句，她不僅沒了父母，母親還是因生她難產而死的話，沒好意思推開人。

一會兒嚴肅，一會兒彆扭。

吃完豆腐的蘇九玉可不彆扭，她人是小的，但靈魂大啊，一揮手，還當真跟個大姐大似的，「乖啊，你以後就跟着我混！」

小正太眨巴了一下眼。

蘇九玉戳着他的臉蛋，想到什麼，好玩的笑道：「叫姐姐。」

小正太又眨巴了一下眼。

蘇九玉不氣餒，她在口袋裏掏了掏，果然掏出了一塊糖果，剝開遞了過去，學着小孩子的口吻誘哄道：「給，這個糖果好吃，我把它分給你，你叫我久久姐姐，以後我就照顧你哦。」

小正太這下眨了兩下，望着嘴邊的糖果，向來不在外面亂吃東西的他，在這話，也不由得張開了嘴，糖果入口的瞬間，甜絲絲的，「……久、久、姐、姐。」

好乖！

蘇九玉一個沒忍住，又親了兩口，從身到心的滿足，這才是叫姐姐的樣子好么！哪像某人長大了，一肚子壞水！

想到這，她又憤憤不平地戳了兩下。

小正太吃痛，卻硬是沒吭聲，一隻小手卻將人的手拽著。

畫面轉變，明明沒了記憶，可偏偏，她這時卻在以另一種形式在經歷著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一月、兩月……知道不對，卻又上癮了般停不下來。

看着再次一身青紫，跑來找自己的小正太，嘴角都不由得露出笑意。

「久久。」小小的聲音帶着依賴。

「疼。」

果然，小正太又將身上擦破皮還在冒血珠兒的地方露出來給她看。

看着上面新鮮到不能再新鮮的小血珠，她嚴重懷疑，某人小時候是不是一摔倒就『興高采烈』的往她這兒跑？

對，就是興高采烈！

別以為她沒看見，剛跑過來的時候明明眼裏都還亮晶晶的，這會兒倒是委屈起來了。

可這委屈真有用啊！

小正太嘟著嘴，紅着眼，卻又硬板着臉的樣子，明明想要表現自己很疼的樣子，又不想太過，真是將傲嬌演繹的淋漓盡致，不僅不讓人反感，還甘願投誠。

蘇九玉熟練的拿出小藥箱，一邊處理著，一邊旁敲側擊的問道：「修鍊很疼的，怎麼這麼努力？」

她這話說的不假，即便她不記得小時候和司侑辰的事了，但，小孩子修鍊又多難多苦，她是知道的，小正太這會兒明顯該是認了穆老為師傅，不然，也不會時不時就這一塊青紫，那一塊破皮了。

記得司侑辰和她說的時候，一開始是瞞着她的，說是怕她因為自己不能修鍊而傷心，觸景生情，直到後面再次見面才跟她了實話。

否則，她那時候也不會不知道，他和穆家一起去了港地。

一開始小正太眼神忽閃沒說話，蘇九玉本是隨便一問，可處理完傷口后，卻陡然發現，小正太耳朵紅了！

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她眼前一亮，饒有興趣的繼續逼問。

最後，小正太被她問到不行，抿唇，通紅著小臉，一本正經的道：「久久說想要久家走出去，成為人上人，那、那我拜了師，等學成以後，娶了你，你也算是人上人了。」

擁有成年人靈魂的蘇九玉華麗麗的囧了，硬是沒想到被自己拷問出這話來，突然有一種被撩到的衝動，媽呀，她這算是被一個小正太求婚了么？！

還是這麼小的時候？！

想着想着，她又忽然覺得不對，等等！

這該不會真是司侑辰小時候內心的真實寫照吧？

以她這段時間對這幻境的了解，除了真實還是真實，無論是從哪個方面來說，若不是她還保留着一絲晴明，也早就被代跑了。

「……久久。」許是見她不說話，剛還鼓起勇氣的小正太這會兒一張臉更紅了，喏喏的道，小手也不安的搓著。

蘇九玉猛地咳嗽了一聲，就算這很有可能是某人小時候的真實寫照，但對着這小正太的樣子，她還真沒半點兒脾氣，甚至，這心裏的感覺貌似還不錯。

當然，這若是換成某個男人過來，她怕是都能直接和人過招起來了，讓你小小年紀想這些東西，真早熟！

抱着這種『小時候到底是誰坑誰、誰騙誰、誰哄誰』的心理，蘇九玉極度複雜之餘，也不忘趁機將小正太綁定。

她牽着小正太一路到了自己小時候的收藏室，說是收藏室，也不過是她自己練習刻符時，刻出來的一些成品和半成品，裏面存留的元氣不多，畢竟，她經脈斷裂的時候，修為也是在入境。

這些拿來練手的雕刻，自然也只能是入門級的。

不過，她搬著凳子，從裏面拿出了一塊虎形的玉佩，上面繁瑣複雜的紋路，一看就知不是凡品，旁邊還有一些類似的殘次品。

蘇九玉嘴角輕揚，上一次她試了試，貌似自己還能動用元氣，這身子雖然小，力氣使不了多大，但多試幾次，慢慢來還是可以的。

本想着找個機會給小正太，現在正好，這下子，司侑辰總不能再說自己小時候欠他一個虎形玉佩了吧？

人小，心大，她從凳子上爬下來，看的在下面護著的小正太緊張不已，好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久久就會從上面甩下來似的。

蘇九玉將自己難得雕刻好的虎形玉佩放在了小正太手中。

先誇了一番之後，她誘拐的越發順手，「給，這是我以前雕刻的，現在不能修鍊，都成孤品了，喏，這塊雕的最好，你不是屬小老虎的嘛，拿好，嗯，就當是以後的定情信物。」

原本好奇的小正太，在聽聞這話之後，立馬嚴陣以待了起來，捧著玉佩的手都不敢亂動，重重點頭，跟個小大人似的，「我會好好收著的。」

小正太在自己身上找了找，最後沒找出什麼，又哭喪著一張臉，「我沒給久久準備。」

準備什麼？

蘇九玉明白了之後，更加樂了，直接撲上去，抱着小正太就不想撒手，瞧瞧，瞧瞧，就算是有點小心思，還是一掐就露餡，隨便哄哄就好，軟軟的樣子多聽話！

她在這抱的香甜，卻沒發現，剛才還嚴陣以待，一副小心翼翼珍惜的小正太，此時卻好像被人突然喚醒似的，懵懂的眼神不見，眼底開始滾動着嗜血的光。

他望着一柜子的刻符品，輕輕抬手，小小的手仿若有無窮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