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沉水彎

夜，偏深的夜晚了。大多數人已經進入了夢鄉。

可可可！

簡妮的房間被禮貌的敲響。

簡妮正慵懶的半躺在床上，今天她幫手外祖母試驗藥劑，直到外祖母叫她回來休息了，她才發覺天黑了，也才發覺自己這一天累得過分，只是當時沉迷於藥劑的神奇反應裏面，忘記了身體的疲累。

簡妮打開門，門口站着成熟端莊的艾倫夫人。

她是克里岡的一名事務官，主管廚房裏的柴米油鹽和大家的飲食。

簡妮對艾倫夫人很有好感。

艾倫夫人的丈夫生前是騎士，她具有良好的教養。

「簡妮小姐，格雷果大人請您去一趟。」

「現在？」簡妮看看外面，夜色已深。

「是的，現在。爵士在等你。」艾倫夫人面帶微笑，風姿約約。

「呃……好吧！」簡妮說道，「夫人稍微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

「是，小姐。」

*

明天，格雷果爵士就會帶着波利佛騎士和十名騎兵去君臨的鑄幣廠，申請開採金礦的權力和一個月必須要上交礦石的最低和最高的限量，並得到一份對礦石等級評定的官方文件。

七國任何人都無權鑄幣，也無權鑄金，金礦石都必須上交君臨郊外的鑄幣廠，然後國庫官員按照金礦石的等級和上交的數量給予金龍的回報。

國王壟斷了金幣的鑄造，西境的金礦都是拉進國王的鑄幣廠。先提煉出黃金，再鑄幣。

主管鑄幣、批准金礦石開採權力、並評定礦石等級的最高長官是培提爾·貝里席，人稱小指頭。

格雷果此去公幹，走黃金大道，路程兩千里之遙，一去一回，最快估計需要二十天的時間。雖然好馬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但那等好馬，千匹裏面也難有一匹。

這不是打仗急行軍，一行十二人一天能走三百里就不錯了。

簡妮不知道格雷果夜深找他幹什麼，這是個很私人的問題，她是他的未婚妻，而且他一向在女人方面惡名昭彰。

*

「格雷果爵士，你找我？」簡妮雖然美臉含笑，語氣卻帶着一點點的怯意。

基本上大家都睡了，父親也睡了，在樓上，艾倫夫人把她送進格雷果這巨大的卧室房間后，也離去了。

格雷果要對她做什麼，她只能是無法反抗的羊羔。

「簡妮，我畫了一個東西，你看看。」格雷果注意到了簡妮的拘謹，他盡量放鬆自己自帶的兇惡屬性，微笑，輕聲，眼神柔和。

「這是什麼？」簡妮拿起桌子上的一張羊皮紙。

格雷果在羊皮紙上畫了一個線條明快的圖形。簡妮看出來是一個中間彎曲的管道。

「沉水彎。」格雷果說道。

「……」簡妮疑惑的眼神盯着格雷果。她完全不明白，也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水從這裏灌進去，因為有個向上的彎道，就會有水堵在彎道這裏。」

簡妮聽得很仔細，看的很認真：「可是水稍微多一點，只要這一頭放高，沉水彎永遠只能保持一點彎道處的水，多餘的都會流走啊，因為管道前後都是通的。」

「對。」

「所以這個你想幹什麼呢？」

「安裝在廁所里，替代過去用習慣了的直通排污管。」

「廁所？替代直通排污？那些垃圾不會堵在彎道處么？」簡妮的手指點在彎管的地方。

「不會，因為另一頭只要放得更高，那些堵在彎道處的垃圾就會被水強行沖走。」水的壓強力量不小。水的壓強是個簡單的物理概念。

「但始終會有一定的水殘留在彎道處啊！」

格雷果一笑：「對啊，這就是設計彎道的妙處，把這管道直立安裝，距離高水量大，垃圾處再多的垃圾也會被沖走，最後的清水會堵在彎道口，水就隔斷了管道里空氣的流通。廁所坑裏的那些異味臭氣就不會順着排污管進入房間了。」

簡妮的眼睛本來就夠大了，這一下瞪得更大。

她愣愣的看着格雷果，眼神中滿是驚訝。

「不管是公爵的廁所，還是國王的廁所，沖得再乾淨，始終有那異味在空氣中。如果遇上大風天氣，糞池也並沒有遮蓋嚴實的話，那臭氣就會通過排污管進入房間里。就算沒有風，總有臭氣異味通過廁所的管道進入房間。」

簡妮小學生一樣的點了點頭。

大家都這樣，大家也都知道，這就是生活常識。所以不管是平民還是貴族的廁所總是修在最角落最偏僻的地方，並且進出都關好門，怕風大串味進入了其他房間。

「在一個直通通的管道上設計一個彎道，即不會擋住垃圾，卻能阻斷臭氣通過管道進入房間，這樣就算是在卧室里也能設計一個單獨的小廁所，只要把沉水彎管道埋下去就行了！只是每次上了廁所之後，可能會多衝一些水。」

簡妮已經被格雷果的『奇思妙想』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格雷果說的是完全可行的。

「你是怎麼想到的？」簡妮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飄渺。

她不認為格雷果能想出來這個看起來很簡單但實際卻非常巧妙非常高明的東西，沉水彎的名字也取得最恰當不過。

「不是我想出來的，是你想出來的。」格雷果笑道，把圖紙遞給簡妮，「我是個粗人壞蛋，不識字頭腦遲鈍，是想不出來這種東西的。好了，天色也很晚了，你也該去睡了。明天，你就把這圖紙拿給工人師父，告訴他們，我們克里岡村的廁所，七神聖堂的廁所，還有女士的專用廁所，通通一律在地下面埋上這種沉水彎。」

「你想把這發明讓給我？」

「你才貌雙全，聰明過人，這些小東西，本就應該是你想出來的才合理。」

「我可不會佔用你的功勞。」

「不是佔用，是幫我。格雷果爵士要是被人知道了一天比一天聰明，始終受到七神之光的眷顧的話，我怕會有很多人嫉妒我，戒備我，警惕我，甚至想除掉我。」格雷果認真說道，「但你就不一樣了。你出身名門多才多藝，這東西是你想出來的，別人就不會因為害怕而戒備我了。」

簡妮看着格雷果，大眼睛裏泛出光彩：「格雷果爵士，你和傳聞中的惡人完全不同。你並不粗鄙，粗鄙的是罵你的那些人。相反，你很精明，也充滿了智慧。」

不是智慧，應該是很狡猾才對。

格雷果決定趁機煽情，畢竟前世里看了那麼多的狗血劇，噁心的台詞還是記得一些的：「簡妮，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們都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實在受不了因為廁所的通道湧出來的那種異味，尤其是天氣炎熱的時候。既然我想到了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那就做了。只不過這次，是你要為我承擔一下虛名。在別人面前，我要藏拙。」

言下之意，在簡妮面前，他是個坦白人。

「好，我幫你了。這個沉水彎，是我想出來的，也是我發明的。」簡妮認真的小臉看起來很迷人，「不過，我不會在你離開的第二天就拿出來，我要稍微等一下。」

「行！」格雷果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