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寫給加侖的信（二）

?後來她走了，我的腿嚇軟到差點支撐不住自己，我想膽小如鼠的那一刻一點都不慫完全是因為你在不遠處吧。我不想在你面前丟人，僅此而已。

廁所里碰到她，我當時內心很惶恐，已經做好了要受欺負的準備了，但是她並沒有理我，我猜應該是早就忘了那件事了吧。

她在興緻勃勃地問你那個小女朋友元旦節你送了她什麼禮物,那個年代小學生送的禮物無非也就是卡片什麼的，果不其然，你的小女朋友一臉得意地回答道，是節日卡片。

說真的，那一刻我是嫉妒的，我裝作充耳不聞的樣子離開了廁所，但是內心深處卻很不是滋味，說起來很好笑吧，小小年紀就知道酸溜溜的感覺了。

第二學期的時候，頂着小學升初中的壓力，我無暇再把心思放到你身上，也是從我們那一屆開始決定小升初考試要將英語納入其中，兩學期學了八本英語課本，想想都可怕。

我英語的底子非常薄弱，所以我每天背單詞都要背瘋了，哪有空再去想你。但我知道，這些不過是我的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你有小女朋友了。我想，我不能總惦記着別人的，這樣不好。

就在我快要把你忘了的時候，那天我經過教學樓的拐彎處，一不小心撞進了你的懷裏，天知道我當時有多麼緊張，我想我的臉肯定紅成了猴屁股。還好你的個子很高，我的臉只是撞進了你的胸膛，但就算那樣，我也覺得非常美好，這彷彿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哦，不，堪稱驚喜。

我清楚地記得你當時的表情，怎麼形容呢，我完全形容不好，有點嫌棄？哦，不，應該不是這樣的。欣喜若狂？哦，不，更不是這樣的。準確的說應該是漫不經心，就是那種無所謂的樣子，撞了后，只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便急匆匆地離開了，像風，來不及溫存那點點的柔和，便已消失不見。

我站在原地，回味着你胸膛的溫暖，那帶有少年特有的氣息久久地環繞在我的鼻腔周圍，我想，那就是荷爾蒙的味道。當然，當時的我肯定想不到「荷爾蒙」這個詞，這個詞我到大學的時候才知道的。

那一次的衝撞，重新喚起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又開始關注着你了。坐到過道那排時，前面的那個問題學生依舊欺負我，每天拿着小豬模樣的橡皮在我桌子上嘲笑我是只豬。哦，那段時間很難熬，我很討厭那個問題學生，但是我沒有辦法，我只能忍受，因為我壓根不會與人吵架，更不用說打架了。

而你，成了那段時間我唯一的安慰，就算前面的他有多麼的討厭，給我帶來的煩惱都抵不過你經過窗邊時的身影給我帶來的歡樂多。我重新愛上了坐在窗邊的日子，少女悸動的心時時刻刻都牽繞在她喜歡的少男身上。

臨近小升初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開始慌了，我怕我們不能上一個初中，怕我以後再也沒機會再見到你，那種心情，難以用語言表達。還沒分離，彷彿就已經承受着相思之苦了。

巨大的心理壓力，我病倒了。那天中午吃完午飯，我直接吐了，嗓子眼很疼，頭還暈乎乎的，小米把我扶回教室的時候，上樓梯時我恰巧又看到了你。

和你四目對上的那一刻，我很慌，趕緊低下了頭。我記得很清楚，在你旁邊的另外一個男孩子在你耳旁小聲問道，她怎麼了，臉色好差？

我勉強聽完了這句話，然後你們就走遠了，至於你回答了什麼我壓根沒聽見。我多麼希望你回答的是，對啊，她看起來很虛弱，恐怕生病了，要快些好才是，畢竟快考試了。但我知道，這只是我的痴人說夢，你壓根不會說這些話。

你還記得我們那一年，市裏的幾所重點中學是下來自主招生的嗎？跟現在這種划學區的完全不一樣。我的成績一直都是班裏的佼佼者，所以自然而言地就報了當時最好的一家中學，我心裏很清楚，你恐怕考不上。

但是報名的時候我還是看到你了，老師在我們的走廊上發准考證，你當時剛好站在老師的旁邊，發到我的時候我臉紅地接了過來，還沒到手裏，就被小米搶走了，她看着我准考證上的照片哈哈大笑。而我低下頭偷偷瞄了你一眼，你也在偷笑，看的出來你憋的很辛苦，但我還是看到了你的酒窩。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覺得丟人丟大發了，我可以讓全世界人都看着我的照片然後哈哈大笑，也不想被你看到。但另一方面，讓我欣慰的是，你和我報了同一家中學，為此，我開心了好久，直到考試成績出來。

跟我之前料到的一樣，我考上了那所市重點，而你沒有，很遺憾。我記得很清楚，所有人都在為我高興時，我自己卻非常難過，因為我那時候堅信我以後恐怕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你了。

經過一個暑假，我沒有任何渠道打聽到你的消息，我也不敢問小米，怕她起疑心，八卦我。不過後來我想通了，看不見也好，那樣時間一長，我就可以忘記你了。既然得不到那忘記也不失為一個好結果。

如所願地上了那家初中，因為離家遠，所以需要住校。

第一次進入中學，第一次住校，住的還是五樓第一個宿舍，剛好排上第一個打掃走廊道以及公共洗漱間。不許早起，不給遲到，也不給弄不幹凈。軍訓的那段時間對我來說簡直是噩夢，打電話回家的時候忍不住哭哭啼啼，突然間的不適應讓我萌發了轉學的念頭。

後來在爸媽的苦口婆心勸導下，答應他們再適應一個月試試。現在想來，幸好當時爸媽讓適應一個月，而沒有答應我的要求讓我立馬轉學。因為就在軍訓過後的第三周，我看到了你。

那天，我們要去另外一棟樓上音樂課，剛從教學樓出來的時候看到你坐在一樓走廊的枱子上。我記得很清楚，你穿了一件白色的短T，一條淺灰色的休閑褲，一雙白色的運動鞋，手裏拿着一個看起來空空如也的黑色雙肩包。

天知道我當時有多麼的吃驚，眼珠子差點崩出來，我一直盯着你，而你也一樣，眼神怔怔地留在我的身上，我想那一刻你肯定在想，咦，這不是我們學校的嗎，雖然不知道名字，但是好眼熟。

那一節的音樂課我上的很開心，雖然很倒霉地被老師抽中學號要上去唱國歌，我唱的特別快，中間還忘詞了，得虧音樂課代表的提醒，底下大家的哈哈大笑我完全無法放在心上，儘管我其實是一個靦腆害羞的人，很害怕丟臉。

因為我那時心裏都是你啊，裝的滿滿的，再也沒有其他事能夠擠進來。我當時在幻想着，你要是分到我們班那該有多好啊。

但是老天顯然不會繼續垂涎我了，我們不在一個班，我在一班，而你在九班，整個年級一共是十六個班。我在五樓，你卻在三樓，所以日常能看到你的日子很少了。我那時候非常懷念小學，因為那時候我每天都可以見到你，對於一個易於滿足的女孩子來說，那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初中的學習壓力非常重，重到我的精力只夠每天上完課，上完晚自習然後回宿舍睡覺。每天早上要五點半起床，天天困得要死，現在回想起那一段時間，還心有餘悸。

在校園裏我還是會看到你，每次看到你，我們都會緊盯着對方看一眼，因為彼此知道，我們是「認識」的，但這種認識也僅限於我們是同一個小學的而已。不會互相笑，更不會打招呼。

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說話的場景，我可是記得非常清楚，終生難忘。

那天是周日下午，陰霾的天空烏雲卷卷，眼看就要下雨的那種，我倆站在路口等車。

我距離你大概三四米，你站的那個地方剛好是站台，但是我卻沒有勇氣過去，你看了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很顯然，你絕對不會主動與我打招呼。

就在我下定決心就站在原地等車的時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我皺了皺眉頭，沒辦法，向著你站的站台走去。

到你旁邊的時候，我聽得見自己心臟的跳動聲，「撲通撲通」，很有節奏感。我漫不經心地轉過頭想要看一眼你，很不湊巧，你剛好也轉了過來，對上視線的時候我慌了，忙尷尬地問了句，咦，車還沒有來嗎？

似是在問你，又似在自問自答。還好，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你竟回答我了，你說「還沒有」。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我那時心花怒放，我沒有再說什麼，你也沒有。但是我知道我倆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很開心，很開心很開心那種，而你，大概什麼感覺都沒有吧。

一直到車來后我們兩都沒有再說過話，上去以後，很不幸，沒有座位，人非常多，我倆只能擠在離門口很近的地方。我當時是站在你的身後，就那樣看着你的背影，整整看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我們到了目的地下車。

我不知道站在前方的你那時候心裏在想些什麼，或許是好看的電影，又或許是好玩的電子遊戲，甚至可能是心儀的姑娘。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我從未想過要去窺探你的內心，我所喜歡的，一直是我幻想中的你。

下車以後，我們就分開了，你沒有同我一樣，直接去學校，而是換了個方向去了其他的地方。我不知道你要去哪，偷偷瞄了一眼你離開的背影就趕緊回學校了。

老實說那一刻挺失望的，因為在車上我還幻想着待會下車的時候我們可以一同回學校呢，後來我想了想，也對，你怎麼會願意與一個又矮又瘦的黃毛丫頭同行呢，能站在你旁邊的，一定得是個美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