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夢中之夢（上）
?老者也看出了她的心思，老者迅速轉移話題問道：「小阿笙，先前那會兒我正和你說話，你怎麼突然就離開了？」
她解釋道：「今天是月初，我去抽血了，剛抽完，怕你擔心我就趕緊來找你了。」
「嗯……嗯，」老者聽到她去抽血了，表情很難看，但是他還是若無其事道：「是我記錯了，小阿笙，今天晚上你可以離開了，我會讓小月亮來接你的。」
「小月亮？」她在嘴邊輕輕念道，想起夙瑤在離開之前也叫過這個名字，碧洛玄月，碧洛世家的少主，夙瑤口中的月哥哥，為什麼他會要來接她，她一瞬間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該以何種狀態面對碧洛玄月，她連忙說道：「不用了，既然你不需要我了，我自己可以離開。」
「說什麼傻話，」老者拉扯了幾下自己腦袋上扎著的花白頭髮編成的小短辮，看着她，終於控制不住語氣，哀傷又無奈道：「我會讓小月亮來接你回去的，你是我碧洛世家的人，也是我碧洛滄海唯一的女兒，這些年你受苦了，是為父的錯，父親等你出來后必定以死向你贖罪，你吃這麼多的苦都是父親的錯。」
「我沒吃多少苦，只不過每月為他們送兩管血罷了，所以你也談不上已死謝罪，五十年前你就說過，這是我身為碧洛世家的小小姐應該做的事，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義務。」她看着老者這個樣子心裏很彆扭，她倒沒有覺得五十年的歲月有什麼，只是，她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尤其是想感受一下它是不是真的像碧洛玄月說的那麼溫暖。
時光倒轉，她想起五十年前的自己，那時候她還只有四十歲，她被黑市裏的麻子毆打吐血，她把血吐到了夙瑤爛著疤痕的腿上，卻不想夙瑤的腿因為她的血液完全變好了，她在無意中讓麻子臉這群普通人類發現了自己就是他們一直要找的擁有長生不老能力的人，但是那時候異世的人來救夙瑤，夙瑤為了能萬無一失逃出去，以她為要挾的籌碼來威脅麻子臉他們，最後，她居然演變成夙瑤要殺死她，最後雖然沒有得逞她卻被夙瑤的槍給震暈了。
那時候她陷入了沉睡，進入了一個四周都是黑暗的地方，比她所待過的地下黑市的監牢還要黑，在這個四周全是黑暗的地方她遇到了一個穿着黑色螺紋法袍的老者，這個老者面色蒼老，頭髮花白，卻精神氣十足，像個孩子一般在她面前上竄下跳，她感覺他跳的好奇怪，一蹦一跳。
後來她看了普通人說的電視才發現，老者學的是一種叫兔子的動物，那時候她看着像是中了魔障般蹦跳的老者，十分不解，就在這時這個老者看到了迷茫的她，他停止了奇怪的步伐，叫了一聲，「小阿生」，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她就知道了這個人是誰。
這是她當初還沒有視物和說話能力時在那個溫暖的地方遇到過的人，她知道這個人是碧洛玄月的父親，她在暈倒前還聽到夙瑤也提起過這個名字，但是碧洛玄月的父親在這裏，他卻不在。這一切處處都透著詭異，讓她無法喘息，她為什麼又會在這裏，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出現了問題，為什麼她的周圍會這麼奇怪？她還沒從麻子臉為她編製的牢籠里逃出來又莫名其妙走到了什麼地方。
後來，通過老者的解釋，她才知道，他來到了一個叫做夢境空間的地方，而他能來這裏，完全是因為夢神的緣故，夢神她是知道的，先前，剛醒來的時候，夙瑤就想吸取她的術法能力以此來讓夢神出現救出她們，現在，她知道了，原來夙瑤口中的夢神就是碧洛玄月的父親，碧洛滄海，那麼她現在遇到了夢神是不是就可以從地下黑市裏逃出去了？她滿懷期待的看着面前的碧洛滄海。
後來才知道是她錯了，她還是無法離開，因為與他們異世人一樣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還有普通人類，普通人類通過幾千年的發展，現在的實力狀況遠遠超過異世人，即便是作為夢神的碧洛滄海現在也對這樣的狀況無能為力，她還不能離開這裏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的身份。
當年的碧洛滄海，也就是現在這位不着邊際的夢神告訴她，她是他的女兒，同時她也是碧洛玄月的嫡妹，她不能離開，她要做的是拯救整個碧洛世家，以及整個異世人的安危，就因為她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可以讓普通人類能長生不老的活體葯，她的血能夠成為普通人類延長壽命的良藥，而且現在的她還會被看作為普通人類和異世人友好溝通的橋樑，上層管理者和碧洛滄海簽訂協議，以五十年為期，她得為普通人類的生命能長久的延續下去做貢獻，她是普通人類的金疙瘩，好值錢，好有價值的名字。
五十年，對於她這個異世人來說，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每個月兩管子血抽完，她這個月的任務就完成了，餘下的時間除了發獃就是放空自己，照着碧洛滄海教給自己的方法在夢境空間里激發出自己體內的術法能力。她的脖頸上束著束靈圈，這個束靈圈在她被麻子臉踢了一腳吐血時就發揮了自己應有的作用，每次只要她一想提起體內的術法能力時都會被脖子上的細鐵環勒到快要斷氣，她很窩火，碧洛滄海就教她如何操控夢境空間的能力，有了這個能力，她每次想修習術法能力時都會放空自己進入夢境空間，在這個空間里她是以虛體的狀態存在的，她的元身還留在現實的世界裏，這樣她房間里的監控攝像頭，以及墩子眼鏡只會看到她睡的很無害，就無法發現她在做什麼。她就利用夢境空間，在夢境空間里她的虛體完全不會受到束靈圈的影響，她在這個空間里跟着碧洛滄海努力修鍊術法能力，以此來打發漫長的五十年。
練習各種術法能力和成為人血葯丹是她五十年裏的必修課。而她碧洛滄海的帶領下用了五十年的時間，他們抹除了所有普通人類的記憶，掃尾的工作都做好了，碧洛滄海這位老爹今天是來通知她撤離的。
她抬頭看着碧洛滄海幻化出來的太陽，那個太陽雖然散著光，但她卻一點也感覺不到溫暖，她伸手去觸碰那道打下來的光線，看着斑斕的線條穿過自己的手掌，她捕捉不到，也留不住它，這個太陽只能發過，無法給她需要的熱量。從她有了自我意識開始，到現在，她最開心的莫過於是那段在無法睜開眼睛，無法說出話的時候，那片溫暖的草地，以及正午暖融融的陽光，她極力想着挽留這份光熱。她努力抓握，努力幻想未來。
「小阿笙你在想什麼？」老者看見她久久不說話便歪著頭，抓着頭上的花白碎辮子問道。
她回過神來，放下突兀的手臂，看着老者的滿頭的辮子，想了想，一揮手，在自己面前幻化說一面巨大的水幕鏡子來，把老者拉到鏡子前面，指著鏡子裏的老者，各種挑毛病以此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都老成一把骨頭了，還扎著一頭小辮子，行為舉止也是如此怪異，比看守他的墩子和眼鏡還奇怪。她實在難以想像這樣的人如何統領碧洛家上下的，之前聽夙瑤說碧洛家主如何威猛，如何了得，就這副模樣，唉……。
碧洛滄海被她說的老臉一紅，覺得自己高大威猛的形象收到了侮辱，他極力想轉移話題，情急之下他一把把她推到鏡子前面，指着她，說：「小阿笙，你都九十歲了還邋裏邋遢，這個樣子也沒比你父親我好多少吧……」
她看着自己幻化的那面水鏡中，頭上頂着短短的碎發，身上穿着簡單的運動衣，眼睛裏死氣沉沉，這就是九十歲的她，九十歲的她，過着無比奇怪的生活，活的像什麼樣子？她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所以她從來不喜歡照鏡子。
她沉默的看着水鏡中的自己，碧洛滄海也看着她，顯然他意識到自己無意中又戳中了她的內心，碧洛滄海沉默了一會兒后突然他笑了，蒼老的笑意，笑着笑着，他留下了兩行熱淚，他看着她，啞著嗓子道：「我，對不起你，不管怎麼說，……」
碧洛滄海激動的老淚縱橫，嘴邊的話醞釀了好幾次都沒能說出口。
對不起她，她沒覺得碧洛滄海有哪裏對不起她，她只是做了她身為碧洛世家小小姐該做的，這有什麼對不起的？唉，這種事她都解釋八百遍了，她這個多愁善感的爹還是感覺愧對於她，她也很無奈好吧，她裝作沒看到碧洛滄海的樣子，抬手就打散了水幕鏡子，平心靜氣道：「行了，您老人家哪涼快去哪獃著吧，我也得走了，提前收拾一下好出發。」
見她有意調節氣氛，碧洛滄海看着她，忍着眼淚，對她說道：「那我安排小月亮來接你。」
「不，」她拒絕的乾脆，「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