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子時驚雷

第五章 子時驚雷

車子轉過三十里山路,豁然開朗,時值大雪季節,這裏氣候依舊暖好。

山谷盆地方圓幾十里,中央偏北是村落,一條十丈余寬的河水,兩側有堤壩,自西北雪山腳下瀑布流出,斜傳至東南流出谷外,河上有兩座石橋,村子周圍田畝錯落有致,三從三橫九條渠道流水瀅瀅,中間幾處蓄水平塘如鏡面。田間道路寬闊平整,兩側種著高大的楊樹,恰如如一盤棋局。

村落依地勢而建,青磚青瓦白牆,青石基座透著堅固,道路整齊寬敞青石鋪就,也是三橫三縱的格局,遍種柳槐楊樹,使得村裏鬱鬱蔥蔥,還有幾塊小竹林,幾處歇腳亭。

田間有耕作的身影,村裏有朗朗的讀書聲。

兩人下了馬車,抱着孩子,看着鄉間美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們好!外鄉人,誰叫李天許?」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自背後傳來,兩人連忙回身望去。

見到進谷拐角處有一涼亭,裏面有一個白髮老者和一個中年儒士,說話正是那名老者,兩人連忙施禮,婦人把懷中孩子略微一送,漢子答道:「我兒子叫李天許,我叫李祖義。」

「哈哈。」白髮老人笑道:「我叫李萬山,是這裏的村長,你管我叫二叔。」一指中年儒士:「他叫陳文伯,是這裏教坊的先生。孩子,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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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子時,節令大雪終,冬至始,天地陰陽輪轉,紛紛揚揚的大雪鋪天蓋地,村裏一片寂靜,雪地下氣運流動,經各處彙集往來最後凝成巨大洪流至村北土地廟內,供桌上燭火無風搖擺,香爐中的三柱檀香,青煙裊裊,土地神像輕微移動,似已坐久了的老人挪動酸麻的身體,輕呼幾口濁氣。

自嘆道:「積攢了一千年的此方運勢,再奪得神道佛千年的香火情,一朝給那孩子,不知那孩子今生得用多少磨難來消除業障,受多少苦才能承受這劫數。那有可能是大陳國的千年的國運么?」

自顧自的說着,抬頭看到三幅青色帷幔:「這遮蔽天機的手段,還真是絕妙,這倒使這孩子躲過過早的曝於天威之下,也是幸事。」說罷,略作沉吟:「既如此,我也贈這孩子一份禮物,看這孩子能否接得住,我反正也是時日無多,不若將這一切一併交給了他,就像師傅那樣,以一命搏眾生命。」隨後狡黠一笑:「師兄,反正你來了,我守護這孩子了十年,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瞬間,這千餘年的土地像坍塌成齏粉,同時村子上方某處,一聲雷鳴,響徹谷內,冬雷,預示著儒門的氣運從此逆轉,陳嘉瑞的福地正式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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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五年,大陳國國運連年不濟,大陳皇帝陳嘉瑞已近遲暮之年,大梁聯合大燕國從東方和北方同時發難,北面,大燕國放羌戎鐵騎入關,衝擊騷擾沂州村鎮,大燕同時趁汛期扒開黃河堤壩,淹沒沂州千里良田家園。

在大陳國調動其它州郡人馬糧草的時候,大梁國,經過十多年的秣兵歷馬,趁機乘虛而入,尤其數萬山地軍,跨過濟州橫樑山脈,選擇峽谷險峻處以巨石,滾木截斷大陳漢濟驛道,濟陽孤懸於外,戰事危機,有可能全面失去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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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落霞村,暫時還沒有受到戰事的衝擊,村民的日子依舊祥和而平靜。

那個叫李天許的孩子,如今已經長成十五歲的少年郎,孩子五歲之前是不言不語的,平常只會盯着某個東西看,比如螞蟻,比如花朵,比如剛破土的小草,比如仰頭看天上的流雲,甚至一杯水,一粒砂子,火苗、釘子、木屑、煙霧,雨水、雪花、閃電,總之一看便是數個時辰,表情也是陰晴不定,一會蹙眉,一會嘆息,一會欣喜......

李祖義夫婦,開始是比較着急的,找到學坊里的陳先生,陳先生告訴他們無妨,這是孩子在開悟,不語五年,似佛家修的閉口禪,既是償還業報,也是修行。

終於孩子開始說話,便說個不停,一天到晚的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夜裏夢中也在說,吃飯時喝水時都影響不了他說話。父母村裏人都聽不懂他說些什麼,也就把他當傻子看,只有陳先生能和他一起絮絮叨叨,有時說到動情處,還能跟孩子一起歡笑,一起哭泣。如此又是三年。陳先生說這也是在消除業報,也是修行的一種。

李祖義夫婦終於是心力交瘁,也是失望,村長李萬山倒是經常開導他們,除了照顧孩子吃喝,放棄了將一身本事教給孩子的打算了,於是在孩子八歲的時候,有了個妹妹,夫婦倆有了新的精神依靠,才有了新的希望。

孩子八歲了,便不再安安靜靜的獃著了,於是全村人都能在任何一個角落發現孩子的身影,上房,爬樹、鑽到土裏、下到河裏、上山、鑽山洞,鑽樹林沒有他不想去不能去的。有時候三五天不回家,極冷極熱的暴雨打雷,也是如此。

李祖義夫婦,卻是有些崩潰了,開始李祖義還想跟着孩子,別出什麼意外,發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這孩子出門不多久就消失了,李祖義徹底放棄了。陳先生說,這是孩子在修行,鍛煉體魄。

孩子十歲了,終於停止了一切荒唐的行徑,在一天的清晨,孩子起床,一陣叮噹忙活,等李祖義夫婦聞聲起床后,一桌飯已經做好。看到孩子跪在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第一次開口說出正常的話:「爹,娘,讓您二老受苦了,我今天開始幫爹種地,幫娘看妹妹。」

夫妻倆驚異得無以附加,一把摟過孩子,哭成一氣,「孩子你受苦了。」「爹,娘,孩兒不苦,心裏苦才是真正的苦,您二老這十年才是被孩兒累苦了。」夫妻二人更是悲戚,十年的委屈盡情發泄,苦盡甘來。

父母二人不知,昨晚有位長者,就是依附於此間土地身上的那位老者,儒門七子的老七,孟訶,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拼着維持十年的殘魂不散,利用自己長生境界和此方天地千年積攢的氣運,利用神道佛的千年香火底蘊加上大陳國千年的國運為這孩子開竅,繞過了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飛升,長生,直至洞悉境界,得慧眼,同時用儒家秘傳天機術法,為其正心正根骨,造不壞的三魂七魄。

所以師徒倆真的沒有丁點時間,因為嬰兒越小天地未開混沌之氣越強,此時孩子無情無欲,六根清凈,純陽之氣一絲不曾外散,這個時期的修行一日抵得上別人的百日千日萬日,即便如此,這位長者在這十年的時間也是分毫不曾浪費。

小孩三歲便得長生境,這也是老人始料不及的結果,所謂長生就是魂魄凝聚不壞,淫邪不近,水火不親,劫雷不動,三昧火不焚、罡風不散,不在五行中,不進輪迴里。

有關師門孩子只知道,師祖責問天道,將自己一切修為、氣運以及長生之道折損,為天下蒼生贏得長生機會。師父還有六位師兄弟,遭天譴具不能長生,魂魄具已受損,行走世間必需隱藏其行蹤。

告別守護了自己十年的師父,孩子哭了一晚上,他知道十年間師父維持殘魂不散是多麼辛苦,師父給他的是什麼。

至此,孩子完全回歸到正常孩子的樣子,因為,業障已消。

於是,十歲的李天許,白天幫父親種地,下午去學坊上學,回家幫母親照看妹妹,晚上跟父親練拳練劍,閑暇時間跟小滿叔去山間打獵,去木匠鋪幫祖德叔叔拉墨線,去鐵匠鋪跟幫忙拉風箱,去酒坊幫忙封酒罈,去窯上看火頭,去雜貨鋪賺吆喝,去祠堂跟同齡小孩玩耍,聽老村長講以前李家村的故事,沾邊了人間香火氣息,混元之氣再也不見。

孩子也成為村裏最惹人喜愛的孩子,趙四五看得眼饞:「天許,給我當徒弟好不好?」「不好,你的斧頭我拎不動」

哪家不想有這麼個乖巧的徒弟,可是孩子知道,他的師父不在了......

去的最多的還是土地廟,坐在蒲團上,看着香火,跟師父敘敘舊,似乎還能聽到師父的話,往往這個時候,陳先生就會過來陪他,他知道陳先生就是他的師伯,也是給他氣運,一直在看護他的人。陳先生給他講師父的故事:「從很小一起跟師祖讀書的時候,你師父最宅心仁厚了。」

「那麼師伯,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此間人心淳樸,養育你的靈根最適合是,外界有很多魑魅魍魎,鬼怪妖物,還有很多追求長生的修道宗門,道家門派,佛家弟子,兵家,法家,陰陽家,墨家等等諸多聖祖。

「那麼師伯,咱們是什麼門派,很厲害么。」

「咱家不是什麼門派,我們是儒家,你的師祖確實脾氣暴躁,但是浩然正氣確實至鋼至強,我們不擅長拼殺,你師祖除外,與天道理論的時候,那些人只能是遠遠躲著的份。」

「那麼師伯,怎樣才能跟師祖那麼厲害呢。」

「孩子,這就是需要你來拔出儒門之劍,揚浩然之氣於世間,修道的目的是追求長生,過程何等艱辛,還恰逢其會,覓得機緣才成。鍊氣境屬於穴道初開,能吸納天地靈元,築機境根骨強勁力舉千斤,金丹境便可御劍飛行,元嬰境就可瞬間千里,化神境可變化無常,飛升境可掬霞飛升算是成仙了。」

「那麼師伯,您是什麼境界,我師父又是什麼境界。」

「我們雖到長生境,可是他們說天道不允許,你師祖就跟他們打架,最後打輸了,不是打不過,而是......」陳文伯說到此處眼睛霧蒙蒙的,浮現出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揉了揉眼睛,摸摸天許的腦袋

「所以,你天許就可以長生了。」

「那麼師伯,長生再往上呢。」

「再往上,只有你師祖知道吧,能窺視整個天下吧。」

「是不是能看到很遠很遠,看到很小很小。」

「什麼?你小子能看到什麼?」

「我能看到。」天許一下子揪下自己的一根頭髮,道:「師伯,比如這根頭髮,別看它很細,其實在我看來它很大很大,它是由很多很多小顆粒,靠着力量吸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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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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