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世事洞明

小指頭並不知道泰溫公爵想知道什麼答案。

在被魔山『押』來之前，魔山要小指頭主動把『栽贓蘭尼斯特謀殺首相瓊恩的動機』向瑟曦和詹姆的方面去引，但是遭到了小指頭的堅決拒絕。

小指頭認為，自己知道瑟曦和詹姆的亂倫的話，被泰溫處死的幾率更大。

小指頭告訴魔山，關於蘭尼斯特家族的爛事，知道得越少的人越安全。

到最後，魔山同意了讓小指頭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自主決定。

那麼，小指頭想避開的話題，魔山想讓小指頭提出的話題，卻被泰溫公爵自己提出來了。

這是什麼意思？泰溫想知道什麼答案？

小指頭無法從泰溫公爵的言行舉止中看出任何的端倪：泰溫公爵面無表情，任何時候都是鐵板一塊。

小指頭不能知道泰溫喜歡聽到的答案是什麼。

他決定不變應萬變：實話實說。

面對泰溫，說實話比說謊話更容易過關。

說實話，不會出漏洞，經得起盤問和推敲。說謊話，只要出現一個地方有點紕漏，被泰溫公爵敏感到的話，公爵不會給人辯解的任何機會。

「公爵大人，我聽說過瑟曦和詹姆的謠言。」

「哦，聽說多久了？！」泰溫公爵的言語有很多變化，但是語氣和表情從無變化。

「兩年！」

「這些謠言流傳的範圍廣嗎？」

「不廣。」

「國王的兩個兄弟難道都沒有聽說過這些謠言？」

「我估計他們也聽說過。」

「哦！」泰溫公爵心裏吃驚，表面卻鎮定自如。他發覺也許自己把問題想得有點嚴重了，國王的兩個兄弟都聽說過瑟曦和詹姆的謠言，那為什麼國王本人沒能知道？那兩個兄弟都有異心，不是親生的？

國王的性格泰溫公爵很清楚，知道了這事情肯定會暴怒，然後砍下瑟曦和詹姆的頭，插在槍尖上。這是毫無疑問的！

「史坦尼斯和藍禮都聽過謠言么？」泰溫公爵再次確認。

「我估計……他們有所耳聞。」小指頭說道。

「他們就沒有把謠言向國王說？」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國王肯定是沒有聽過謠言的。公爵大人，既然是謠言，史坦尼斯和藍禮肯定就不會往心裏去。」

「史坦尼斯會往心裏去，藍禮不會。」泰溫公爵說道。

這句話一針見血。

小指頭也是這麼認為的，只是，在泰溫公爵面前，別刷自己的聰明。很多事情，不需要說出來，泰溫公爵自己會想到的。

「史坦尼斯在瓊恩首相去世后就離開了王宮，因為勞勃國王再次把處理政務的大權給了藍禮而不是他。」

「史坦尼斯是海務大臣，主管海軍；藍禮是法務大臣，主管律法。」公爵說道。

「是！」

史坦尼斯是國王勞勃的大弟，性格如鐵石，很不好相處，他也沒有任何的一個朋友。根據律法和家族繼承權的傳統，勞勃·拜拉席恩取得王位之後，拜拉席恩家族的風息堡的繼承人就應該是史坦尼斯，但勞勃對史坦尼斯不喜歡，他無視了律法和家族順位繼承權的傳統，把風息堡傳給了二弟藍禮。

二弟藍禮除了英俊和善，會玩會說話會唱歌會跳舞很討人喜歡外，什麼本事都沒有，就是一隻非常漂亮的繡花枕頭。

大弟史坦尼斯則不同，不會玩不會喝酒不會說話不會唱歌不會跳舞也不會討人喜歡，但他有本事，曾經在十六年前的勞勃、瓊恩、艾德發起的篡奪者戰爭中帶領比敵人少了近百倍的兵力，在水路和陸路都完全被切斷的情況下，孤城抵抗河灣地梅斯·提利爾的十萬大軍。

在沒有支援沒有補給的情況下，吃老鼠剝樹皮挖草根到最後吃戰死的士兵們的屍體，打退了敵人數百次的進攻，並挫敗了投降派們裏應外合的陰謀，在身邊的親信們紛紛戰死餓死病死的情況下堅決不投降。梅斯·提利爾公爵除了圍城，竟然對他毫無辦法。

一年後，史坦尼斯終於等來了艾德·史塔克的援軍，解了風息堡之圍。

史坦尼斯是個鐵石一樣頑強而堅韌的人，但卻很不招人喜歡。勞勃國王就不喜歡他，泰溫了解這一點。很顯然，假如史坦尼斯聽說過謠言，那麼他沒有去告訴國王的唯一原因，就是他沒有找到證據。

史坦尼斯是個不會輕易聽信謠言並會堅持找到證據再說話的人。

「八爪蜘蛛瓦里斯呢？他是君臨的情報主管，小小鳥兒全城飛翔，天底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難道沒有聽說過瑟曦和詹姆的謠言？」

「他自然聽過。」

「哦！」

這就很奇怪了！

*

情報主管瓦里斯是個非常非常厲害的人物，他不會膚淺到聽到了謠言不去調查的地步。既然調查，既然瑟曦和詹姆的亂倫是真的，以瓦里斯的本事，就絕不可能調查不出來。

如果全城有人第一個知道瑟曦和詹姆的事情，那就一定是瓦里斯無疑。

然而奇怪的是，國王為什麼根本就不知道？

瓦里斯的情報機構不服務於國王嗎？

那他服務誰？

泰溫公爵心中越想越蹊蹺！他的頭腦里靈光不斷閃現。

自己的女兒和兒子在君臨城國王的身邊犯下滔天的大罪，竟然聽說過這些『謠言』的御前重臣全部都奇怪的選擇了閉嘴不言。

小指頭不言——小指頭自成一派，他不效忠國王，他只效忠於自己。

史坦尼斯不言——他懷恨國王哥哥，並要找到證據后才會說話。但以史坦尼斯難以和任何人相處的性格，他要想不通過別人的幫助找到證據很難。

瓦里斯不言——？？？假設瓦里斯知道真相，他一定會知道真相，那麼，他為什麼不言？

泰溫公爵想不通為什麼！在君臨王城，勞勃只要在，他的實力就是最強大的。

瓦里斯為何不對國王言？

泰溫不知道為什麼，但他有一點可以確定：瓦里斯一定沒有效忠國王了，否則這件事情早就被捅出來了，以國王的悍勇和凶暴性格，瑟曦和詹姆已經人頭落地。

大學士派席爾不言——派席爾崇拜泰溫，他一直希望王國由泰溫公爵來統治，他曾經和泰溫公爵一起工作二十年，泰溫公爵知道派席爾大學士不會說不利於蘭尼斯特的話也不會做不利於蘭尼斯特的事。

藍禮不言——藍禮就是個只知道玩樂的孩子，不值一提。

御林鐵衛隊長無畏的巴利斯坦·賽尓彌不言——他名氣雖然七國聞名，正直無畏，武藝高強，但他就是一名大腦里塞滿了稻草的糾糾武夫。也許謠言都沒有傳到他的耳邊，也許他就壓根沒懷疑這一點。

泰溫公爵不動聲色的把王國的幾位御前重臣梳理了一遍，他發覺自己最擔心的事情，其實也許並不需要多麼的擔心——因為至少有一點他可以清晰的判斷出——國王身邊竟然沒有一個忠誠正直併兼具才華和謀略的人。

瓦里斯、小指頭、派席爾有才華和謀略，但顯然並不效忠國王，他們不忠誠也不正直。

史坦尼斯、藍禮、巴利斯坦忠誠可信，但卻不具備才華和謀略，一個固執一個無知一個愚勇。

*

小指頭不敢移開眼睛，他一直看着泰溫大人，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泰溫大人短短的幾句對話，就令泰溫大人洞悉了御前廷臣的所有現狀。

二十歲就被坦格利安國王聘請為王國首相的泰溫——他是小指頭唯一懼怕的人物，也是四代國師大學士派席爾所唯一崇拜的人物——他的超絕智慧和洞悉世事的能力無人能及。

泰溫公爵心中很滿意王朝里的這種現狀。

要不是這些御前重臣們各懷鬼胎，聰明的不忠誠不正直，忠誠正直的不聰明，瑟曦和詹姆已經死了。

國王也是個並不難對付的人。從他坐上鐵王座后就從不過問政務只管吃、喝、嫖、賭就可以看出來，他不是個雄才大略的人。他打下了江山，卻並無能力管理這片江山。王室欠款累累就已經說明了一切，這還是瓊恩首相找來了能把一枚金龍磨一磨就能變成兩枚的小指頭來做財務大臣，否則，整個王室已經因為欠下巨款而入不敷出導致崩潰。

泰溫公爵心中盤算完大局大勢，瞭然。他看着跪在面前的小指頭：「培提爾·貝里席大人，我有兩種人不殺，你知道是哪兩種人嗎？」

小指頭搖頭，對於這個問題，他從未想過，雖然以他的急智能想出來一些可供選擇的答案，但是，何必呢？這樣的問題，不是較真的問題，是泰溫公爵需要有人配合他以揭示公爵心中的標準答案而已。

「公爵大人，我不知道！」小指頭誠懇的語氣，謙卑的神情。

泰溫看向書房門外：「去打開門，讓格雷果爵士進來告訴你。」

「是，大人！」小指頭站起來，背轉身，臉上的神情一下子鬆弛。

他去打開門，和魔山四目相對，兩個人心意相通，他們過關了。

魔山大踏步進來，小指頭跟在他身邊就好像一個侏儒。

「格雷果爵士，告訴培提爾·貝里席大人，我不殺的兩種人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