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立刻轉頭看向身側的人洗洗眼睛。

秦翩翩還在等着他的回答，她身穿一身鵝黃色的襖衫，戴着羊脂白玉的耳墜，頭上的髮髻倒是比較繁複，顯然是因為今日過節，周身透著一股清甜可人的氣勢。

蕭堯頓時心花怒放起來。

「皇上？」她見男人盯着她看卻一直不出聲，不由得低聲提醒了一句。

蕭堯沖着她咧嘴一笑，直接湊到了她的耳邊道：「底下那一片如狼似虎的，朕一點都不想說什麽賀詞，不過如果翩翩想聽，朕回去之後單獨說給你聽啊。還有你今天又好看又嬌嫩，比你初進宮、朕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還要甜。」

男人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縈繞在耳邊，熱氣噴灑在她的耳廓上，將她整個耳朵都弄得又酥又麻。

秦翩翩往旁邊讓了讓，沖着他瞪了一眼，原本她就是後宮其他妃嬪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如今皇上還要當着眾人的面與她親近。

她扭頭往旁邊掃了掃，就見好幾個妃嬪都眼冒凶光，恨不得馬上將秦翩翩從皇上的身邊拽下來，自己取而代之。

秦翩翩沒搭理她們，揮了揮手，外面就有宮人魚貫而入，每個人的手中都捧著托盤，裏面擺放着還在冒熱氣的菜。

因為外面天氣寒涼，這次的宴會廳找的是離御膳房相對較近的，以免飯食端到這裏時已經冷透了，那估計也吃不下幾口。

上了幾道菜之後，蕭堯就拿起筷子，說了一聲「起筷」。

整個殿內只有高太后、秦翩翩和他三個人拿起了筷子，這菜當然是要趁熱吃。

秦翩翩剛用竹筷夾了一塊藕片，還沒送到嘴裏，就見一個妃嬪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焦灼，直接站起身朝着主位的蕭堯行了一禮。

「皇上，今年臣妾們為您和太后準備了諸多的歌舞特色表演，您要不要先聽臣妾為您唱一支小曲兒？」

因為皇上明顯把表演節目這事兒給忘了，有人直接起身毛遂自薦，當然這個鍋又被丟到了秦翩翩的頭上。

肯定是皇貴妃在皇上面前花言巧語，所以她們才不能表演。皇貴妃哪怕是獨佔著皇上，也一樣害怕她們表現得好，會把皇上給勾走。

「是啊，皇上，臣妾還為您準備了霓裳曲。」

「嬪妾學了戲法，可精彩了。」

殿內頓時吵成一團，每個準備了節目的妃嬪們都爭先恐後地開口，生怕被別人搶佔先機，皇上就會被其他人給勾走。

吵吵嚷嚷的聲音，跟進入了鴨子澡堂一般，讓人耳朵轟鳴。

蕭堯的眉頭緊皺，滿臉都是不高興的表情，他放下筷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誰要你們排練節目了？朕要是看你們的節目，這桌上的菜又得涼了。每年都是那幾個花樣，不是唱歌跳舞，寫字舞劍，就是各種戲法。今年就免了，以後也都不用準備了，這大晚上的趕緊吃完去休息，這麽冷的天你們想表演，朕還不想陪你們耗著呢！」

九五之尊的這番話可謂極其不近人情，而且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諸位妃嬪們面面相覷地對視了一眼，臉上都閃過幾分難以置信的神情。

皇上竟然以後都不要看錶演了？！那她們等於一年才見一次皇上，結果還沒機會勾引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與皇貴妃秀恩愛，憑什麽？

很快她們就明白了這件事兒，不能再表演，代表連在皇上面前露臉的機會都沒有了，更別提讓皇上記住她們了。

哪怕是之前與皇上睡過的妃嬪，隨着時間的流逝，她們這些人也都會被遺忘，甚至以後與皇上在後宮裏偶遇，皇上也認不出她們誰是誰，他的心裏只會剩下成天在他面前轉悠的秦翩翩。

眾人想到此事，心頭更是驚慌失措，有些人六神無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有些人則用更加仇恨的目光看向秦翩翩。

這一切都怨她，如果不是她進宮，勾走了皇上的心，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皇上，姊妹們多日不見您，大家當秀女的時候，被教導姑姑們教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切都以您為中心，隨時隨地都要把您伺候好。這個大年初一晚宴上的節目表演，也是往年的慣例，姊妹們平日難得見到您，心裏頭惶恐，唯恐沒有伺候好您，愧對皇上給予臣妾們的榮華富貴，因此大家都十分勤懇地排練了節目，您就當看個熱鬧，邊吃邊看，並不影響飯食的溫度。」

祝敏一開始聽皇上說不要表演節目的時候，整張臉表情都變了，怎麽可以不表演，她好不容易費盡心思想要在今晚一鳴驚人，結果皇上竟然不要看，那她之前的一番謀算就全部是白算計了。

所以她才起身，開口說了那番話，臉上帶着笑吟吟的表情，一副溫柔和善的模樣，想要勸皇上能夠同意。

她把宮裏所有的妃嬪都放到了弱勢的位置上，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盼望着皇上能看在她們如此可憐的分上，給她們一次表演的機會。

「皇上，臣妾們自知是蒲柳之姿，入不得您的眼，可是如今這晚宴表演，是老祖宗那會兒就留下的規矩，禮不可廢。況且這也是臣妾們的一番心意，並不是要您為難，您若是不想看，就低頭吃菜，當是全了臣妾們的心意。」

又有一位妃嬪站起身，她比祝敏激動多了，說着說着都把自己給說哭了。

想想自從秦翩翩進宮之後，她們就未能侍寢過一次，這苦能說給誰聽去？每次提起都心如刀割。

這輩子沒盼頭了，活着比死了還痛苦。

「太后，您幫臣妾們求求情吧。」

因為這幾個人的帶頭作用，眾人的情緒都已經被煽動了起來，紛紛起身行禮，一個個臉上帶着哀求而可憐巴巴的表情。

高太后低聲道：「你們求皇上便是，別把哀家扯進去。面對這些事情，哀家說出來的話可不會好聽。」

她說完之後還輕嗤了一聲，足以見得對她們這群人的行為有多麽看不上。

聽着高太后的話，才有人清醒了些，高太后可不是跟她們同一陣營的，先皇在世的時候，高太后相當於秦翩翩的地位，都是獨佔著皇上，所以看不慣她們是正常的。

祝敏皺了皺眉頭，心裏暗自咒罵着，究竟是哪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把高太后扯進來的，這種事情就不能扯高太后，越扯越不容易過關。

她顧不得那麽多，開口想再接再厲一把，「皇上，求您——」

不過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皇上給打斷了。

「行了，朕都說不看錶演了，你們是沒聽見嗎？以後也不用準備了，早在去年朕就說過不會再看了，是你們自己要準備的。至於伺候朕這事兒，你們無須惶恐，老實在自己寢宮裏待着便成，不要總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這就是對朕最好的回報了。」

男人的聲音果斷而冷靜，沒有一絲一毫溫情的意思，這段毫無波瀾起伏的話語，猶如大鐵鎚一般，在眾人的心上留下重擊。

諸位妃嬪齊齊一愣，只覺得心頭在滴血，皇上對她們竟然當真殘忍至此。

「皇上是不要臣妾了嗎？要把宮裏的姊妹們都趕出宮嗎？只留下皇貴妃一個人伺候是嗎？那臣妾要往哪裏去啊，臣妾活不下去了……」

蕭堯這番話着實是太出人意表了，眾人心裏都生出了幾分不祥的預感，甚至有心理承受能力小的妃嬪當場痛哭出聲，語氣里滿是絕望。

「皇上，您真的要攆嬪妾出宮嗎？」

這種絕望的氣氛一下子就感染了周圍的妃嬪。

自從皇上獨寵秦翩翩之後，這種不安定的情緒就一直在妃嬪們心裏徘徊，只是她們從來不敢詢問，如今像是一直被堵住的小溪被疏通了一般，那些壓抑的情緒一下子噴涌而出。

原本熱熱鬧鬧的晚宴，因為這件事情的爆發，竟是變得異常僵冷。

殿內時不時響起抽泣聲，不少妃嬪都掏出錦帕按在眼角上，秦翩翩甚至看到真有人紅了眼眶，哭天抹淚的，完全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