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講道理
當錢侍郎被提着來到了鐘樓上的時候，看到的周歡和幾個人正在哪裏喝茶聊天。茶杯茶具都是最普通的東西，沒有菜肴，但他們喝的津津有味，這裏的視野很好，能夠看到京城發生的一切。
「王歡，你這個亂臣賊子，誰給你的膽子，放縱天下大亂？」
錢侍郎的白髮在空中飄蕩，聲音如同夜鷹凄嚎。
「你們要殺我，我就不能自救嗎？」
周歡感覺到很疑惑，回了一句。
「你是大宗師周歡的後人，你有一百種方法脫身而出，為什麼要選擇這一種？大宗師周歡為國為民，到最後放棄榮華富貴隱身山林，你作為他的子孫，對得起他嗎？」
「我對不起他？」
周歡笑了笑，沒有理會錢侍郎的哀嚎。
這些人總以為別人要按他們的規矩來做事，自己卻不守規矩，事到臨頭又給自己各種辯護，真是無話可說。
周歡不知道放出九大門派的後果？
當然知道，但這又如何？
難道他要對九大門派說，你們把我救出天牢，壓迫文官和皇帝，同時不動朝廷的一針一線？
呸，說出這樣的話的人就是腦殘！
一直以來，九大門派顯得很是恭敬和低調，堅決不和朝廷硬頂，不是他們沒有那個實力，而是他們很清楚，要麼不做，要麼做絕，只要越過那條線，那就要做絕！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周歡如果既要讓對方幫忙，還要向對方指手畫腳，九大門派直接就會拒絕，憑什麼對方提着腦袋為你做事，你還要對方承受難以承受的風險？
就連九大門派的這次幫忙，也是因為他們需要一個引子，一個讓門派內部反對意見閉口的理由，而不是周大宗師後人的面子那麼大。
然後就有了後面發生的一切，既然武當難以承受朝廷的怒火，那麼為什麼不拉更多的人進來？九大門派在京師的高手很多，同時快馬加鞭調集更多的人手入京，最後來一票大的。
「這就是事情的發展經過，你們把我關在了牢房裏要秋後問斬，我就只有想辦法逃出去。」
「清虛，你不怕給武當派帶來滅頂之災嗎？」
錢侍郎的目光落到了清虛的身上。
「怕，但是怕又有什麼用？我和你三十年交情，卻被你利用后一腳踢開，既然是這樣，還不如轉變觀念了。」
清虛真人的目光落到了不遠處一位大漢的身上，他的出現讓錢侍郎楞了一下。
「你是天驕將軍林熙桐？」
「難得錢侍郎還記得在下，實在是三生有幸。」
奮勇將軍林熙桐當年因為謀殺朝廷命官，被誅三族，本以為逃到了極西方，卻沒有想到他正坐在這裏。
「當年我堂兄死守關卡二十六天，為大軍保住了要塞，結果周尚書之子為了搶功，帶來的援軍變成了劊子手，將那些有功之士活埋入土，我泣血上告反被免職，為堂兄復仇卻禍延親族，想不到我也有報仇雪恨的一天。」
「是你策劃的這場襲擊？」
「不僅僅是我，這幾十年來，那些被朝廷背叛，或者不被重用的有識之士們，紛紛投入九大門派之中，至少在哪裏是公平的，只要有能力就可以高升，據我所知，至少有十五名昔日的將軍，數百名中低層軍官為九大門派效力。
以我所在的門派來說，門派中關於造反的預案每年都在更新，而唐大娘病危的消息傳來之後，更是開始了初步的動員。
關於在京城大幹一把的預案，每個門派都有，這次只不過選擇了不那麼激進的。」
「激進的是什麼？」
「突擊皇城，殺光天子一脈，同時放火焚城，讓大梁二百年的積蓄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刺殺各地官員，佔地稱王。到時候大梁就如同被剁掉頭的蛇一樣，轟然倒塌了。再後來剩下的各地余脈，不足為患。」
「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人！」
「這個計劃有可行性。」
周歡點點頭，九大門派每一派都能集中上千人的隊伍，突入京師製造混亂易如反掌，至於錢侍郎口中的二十萬京營，遠在城外一百裏外的駐地，要到京師至少需要數天的強行軍。
至於說為什麼不將這二十萬人放到了京師，那根本不能做，先不要說軍糧供應問題，放到繁華都市裏的軍隊很快會被腐朽的不成樣子，幾年下來就成了空殼。
京城裏最多能容納的不過是兩三萬禁軍，以及數千御林軍，這些軍隊沒有見過血，又要往裏面安排權貴子弟和關係戶等人拿銀吃餉，而真有能力的人也會被各種排擠。
一來一去之下，大梁帝國的威懾還真的不是那樣的可怕。
「或者就是燒掉六部的檔案，毀掉京倉和庫銀，同時斷絕水路運輸，摧毀道路橋樑，逼迫天子低頭認輸——這種動亂只要持續上三年大梁帝國的經濟就會破產，到時候皇室想要求和都沒有了機會。」
「呸，朝廷還有七十萬邊軍，鐵騎南下，你們拿什麼來抵擋？」
「邊軍，那還真的是很厲害，問題是調動邊軍你們需要多少的時間？半年，還是一年？別說調動大軍能瞞過我們的耳目，皇室官場裏面都是各種篩子，你們要調動軍隊，各種繁瑣的文書少了那一樣可以？
別說什麼密旨，就算是有什麼密旨可以調動不怕事後被抄家滅門的將軍，你們也要軍需後勤，有什麼軍隊可以集結五萬以上的大軍無聲無息的迅速南下？而少於五萬大軍，九大門派任何一個都不怕！「
作為久經戰場的將軍，林熙桐對於帝國軍務了解的非常的深刻，或者說他們這些年研究的就是如何用武林高手面對朝廷大軍，如何造反。
「天下不是只有九大門派，還有別的武林高手，只要放開勛爵賞賜，你們也不過是跳樑小丑。」
「朝廷的勛爵賞賜？」
一旁的一名中年漢子笑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十年前我等為朝廷平叛土蠻，三百子弟奮勇廝殺，事後上面賞銀三千，到了我手中時候只剩下三百還要磕頭謝恩，還要再拿出三成給送銀子的小吏！
這還是因為我等功勞太大朝廷無法抹消，不然我們這些沒有編製沒有軍號的民軍就是炮灰一條路，霍老大就是因為不願被人搶功多說兩句，結果上報時候被寫成桀驁不馴，貽誤軍機，砍掉了全家的腦袋。
朝廷的勛爵賞賜？有多少？能給多少？別搞笑了，你們官員按照正規的收入連老婆孩子都要餓死！」
「這不是朝廷的問題，這是分配的問題。」
「這時候說不關你們的事情？你們的理由很充分，三萬平叛大軍需要銀子，領兵的將軍需要銀子，後方的官員需要銀子，而真正浴血奮戰的我們算什麼？
民軍，功勞沒有我們的，銀子也沒有我們的，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到手三百兩銀子簡直就是笑話。
江湖上現在除了那些為貪官助紂為虐的走狗以外，真心為朝廷出力的人早就心冷了。」
「可是……」
「是不是這些年九大門派都很聽話，遇到朝廷的兵事會積極參加？當然會參加了，每次參加除了練兵，都會對朝廷心灰意冷，更沒有一絲的尊敬。」
周歡理解這種情況，借調的人往死里用，更何況是這些連編製都沒有的友軍，自然是讓他們干最苦最累最危險的事情，在分功的時候卻將他們遺忘，有黑鍋的時候一定是他們的。
就算是朝廷里的大佬害怕出事，分發銀子等給予補償，但已經腐敗透頂的官僚機構，又怎麼會不漂沒一番？
或者說就是大佬們的子弟親朋侵佔了那些銀子，這一切都是他們做的孽。
「我承認是有許多人做錯了，但是你們這樣做，將那些黎民百姓至於何處？周歡，你寫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而你看看，你現在做了什麼！」
遠處熊熊的火焰在燃燒，整個京師彷彿置身於地獄之中。
「這真好笑。」
周歡的目光落到了遠處，那些熊熊燃燒的大火上。
「我一個普通人，來到了京師好好經營做生意，然後被你們污衊進了天牢，還要趕盡殺絕，這時候有人將我救出來，你卻說我做的不對，我要走正規渠道向你們申冤，聽你們的安排，一點都不能反抗，至於說傷到了別人，那就是我的不對？」
「那些黎民百姓何其無辜，你這樣太過分了！」
「我去你.媽.個.X！」
周歡順手拔出了一把刀，一刀砍掉了錢侍郎的人頭。
「和你們講道理，你們和我講法律，和你們講法律，你們給我講大義，和你們講大義，你們卻和我講道理！等到我忍無可忍反抗的時候，你們卻說百姓何辜？
呸！」
滴血的長刀貼近了劉瑾，不過這一次不是砍掉他的腦袋，而是去掉他身上的繩索。
「劉公公，麻煩帶個口信給陛下，快點讓陳雲英出來，我有事找她，特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