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5.新皇帝的如意算盤

正文 325.新皇帝的如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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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慶元年十二月,涼州刺史朱邪赤心遣使入朝,上表請求歸唐。李熙詔諸宰相、大學士在武成殿奏對,贊同和反對者各佔一半,烏重胤、賈直言贊成接納朱邪赤心的「誠意」,封其郡王、授涼州大都督一職,理由是如此一來既可以藉機挑撥其與回鶻的關係,又能牽制吐蕃人,減輕隴西的壓力,為國家一統爭取時間。

韓愈則堅決反對,他的理由是南方戰事未平,大宋正積極備戰,借哭唐之機鼓噪著要北伐洛陽,為李唐皇室復仇。此外,嶺南、三桂、安南等地尚未收復,西南方面黃洞蠻、南詔屢屢寇掠邊境,搶掠財帛子女,虐殺大唐官吏,此刻因朱邪赤心之故而與回鶻人翻臉,致使西北再添強敵實為不智。

李德裕支持烏重胤、賈直言,杜牧支持韓愈,大唐最有智慧和執政經驗的幾個人激烈辯論了一個時辰,卻是誰也說服不了誰,鬧的面紅耳赤,像激斗中的公雞。恰逢正午時分,李熙傳鴻臚寺進膳,讓宰相、大學士們吃吃飯消消火,他自家則回了後宮午睡。烏重胤年資最長,開玩笑說說了一個時辰,口乾舌燥,提議大家喝點酒,鬆弛一下緊繃的神經。奏對的地點是武成殿,杜牧是這裏的大學士,算是半個地主,便出面張羅,沒用多久每個人的桌上就都多了一隻銅壺一隻瓷杯。器皿是好器皿,酒更是好酒,只是飲酒的氣氛有些尷尬。

他們中的許多人還不習慣日食三餐,不吃飯只喝酒,一時喝的臉頰紅彤彤的。

這時烏重胤說道:「將士們厲兵秣馬欲南征北伐一統天下,奈何國庫空虛,拿不出出征的糧秣,兩京的銀櫃倒是願意借錢充實府庫,韓閣老又恐因此失了朝廷的體面,遲遲不肯答應,我本意吊著大漢的劉天子,為的是能從隴西這個無底洞裏抽出三瓜倆棗用於南下之用,卻讓韓閣老又誤會了,這可真是烏某左右為難吶。」

烏重胤說這話是在尋求一個折衷的辦法,韓愈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微微一笑,舉杯敬了烏重胤一杯酒,這才說道:「老先生這是取笑韓某固執了,我主張對涼州強硬,是恐得罪回鶻,徒增新敵,老先生主張招撫,目的是為了節省隴西軍用,為南下籌備糧秣,殊途同歸都是在為大唐社稷着想,既然如此,咱們何不聯起手來算計一下大漢天子呢?」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連聲說好,吊著朱邪赤心可能是目下最好的策略了,計議已定,這頓飯就吃的快了,大唐國務皆歸政事堂,諸宰相大學士們各有所領,誰也難得輕鬆。然而飯後天子卻遲遲不見露面,眾人等的心焦,便讓監武成殿使仇如風去稟告天子

仇如風從前朝來到後宮,報知宣徽院使趙曉,趙曉道:「你先回去,聖主一刻鐘后即到。」打發了仇如風,趙曉去了長生殿。昨日晚膳之後,李熙在後宮池邊閑走,無意間看中了一個採花的宮婢,那宮婢的長相、氣質都十分酷似神山夫人沐雅馨,李熙當晚即留小婢侍寢,也不知那宮婢用了何種手段,直把天子迷的神魂顛倒,和這宮婢足足糾纏了一個晚上,這日若非因為朱邪赤心的事,只怕天子連長生殿都不肯出。

長生殿宮台下左羽林軍郎將張三、右羽林軍郎將李四正和一群宮女嘻嘻哈哈說的熱鬧,忽然見到宣徽使到,莫不嚇得花容失色,一個個趕緊低頭躲了去。張三、李四正在興頭上,被趙曉打擾了「雅興」,心裏都十分不快。宣徽使地位雖然崇高,卻也高不到他二人頭上,他們仗着是天子的親隨郎將,自詡普天之下只比宰相矮一階,與大學生和六部的尚書、侍郎完全可以平起平坐。

宣徽使滿臉堆笑,拱手說道:「煩請兩位將軍給小臣通稟一聲。」

李四嘻笑道:「那可不敢,宣徽使是朝廷正兒八經的四品官,還是正四品上,咱們兩個不過是從四品,您自稱是小臣,那咱們成了什麼?」

張三咳了一聲,截過李四的話說:「天子正在梳洗,內相且少待,容末將前去稟報。」宣徽院只負責內宮庶務,執掌天子禁鑰,宮廷的警衛則由左右羽林軍擔當。無論是誰,要見天子都須先過左右護法將軍這一關,「左右護法將軍」是李熙給張三、李四起的外號,二人以此為榮,洋洋自得。

左羽林軍大將軍阮承梁持劍守護在正殿門前,威嚴的如一尊戰神金剛,瞧見張三癲狂地跑過來,忍不住出言喝了聲。按照新頒佈的《大唐會典》,禁軍和衛軍的大將軍例不領軍,只做元勛重臣的加官,但阮承梁是個例外,他的這個左羽林軍大將軍是帶兵的,只是領的兵不多,左右也只有張三、李四兩個人。

張三道:「趙曉在下面求見,天子他老人家窩在殿裏都忙活什麼,一個午覺也睡了這麼長時間。」說完吃吃偷笑。李熙寵幸宮女的事自然瞞不住他。

阮承梁笑咪咪地說道:「先背一遍《保密手冊》。」

「保?……」張三一聽頓覺頭大,無可奈何,只得把由李熙親手擬定的保密手冊從頭到尾地背了一遍,竟也是一字不差。背完,阮承梁在張三腦袋上敲了一指,喝道:「不該問的不要多問,你而今是左軍的郎將,從四品的高官,還能像以前那樣瘋瘋癲癲不成個體統嗎?」正說着,殿內的監殿使尖著嗓子喊:「擺駕。」

眾宦官宮女紛紛奔走,一通亂忙,一盞茶的功夫后,才見李熙摟着一個嬪妃的細腰從內殿走出來,張三瞅了那嬪妃一眼,伸伸舌頭,嘖嘖嘴道:「乖乖,才睡了一晚就封了正四品的才人了,老子我……」

後面的話被阮承梁一腳踹回了肚子去。

張三追隨李熙多年,沐雅馨年輕時長的什麼模樣,他還是記得的。跟着李熙一道出門的這個才人長相酷似沐雅馨,氣質也十分神似。或正因為如此,李熙才專門賜她姓名。沐韌,據說是沐雅馨的乳名,也有一種說法是沐雅馨未入內訪司前的真名。

只侍寢一晚就被冊封為才人,這的確是夠令人吃驚的,即使沐韌本人也覺得雲里霧裏,常覺得眼前的一切不夠真實。一步登天竄的太快,沐才人許多規矩還不大懂,見天子要走,慌裏慌張的連個送行禮都不知道該怎麼施。

好在天子並不在乎這些,他哈哈大笑,樂見新寵一派天真。新才人昨晚在天子耳邊吹了幾句枕邊風,便促成了新天子設立了一項新制度:自天慶二年元月起,京畿、關內兩道良家女子滿十二歲的,須上呈名籍至宣徽院,由宣徽院揀選后入宮侍奉,滿十八歲后問其自願或出宮或長留宮中。

這個制度,李熙只是向諸宰相和大學士們通報了一聲,便頒手詔施行。所謂手詔即是不必中書門下審議的詔書,是新唐天子獨享的一項權力。

朱邪赤心的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先吊著。

三天前,內訪司奏報他們在關內道華州境內找到了一名兵亂中流散民間的老宮人,令人吃驚的是他的身邊帶着三大箱密藏於大明宮龍首山石窟里的宮廷密檔。

此人的來歷已經不可考,但所攜密檔是真實的,其中的一份李熙在初任內訪司巡檢時甚至還看過。這三箱密件里有一份讓李熙看了覺得十分吃驚,看了這份密檔,李熙終於知道了憲宗皇帝李純敢棄江南而圍獵河北的原因,他有對付河北驕藩的一項終極秘密武器——十萬回鶻兵!早在平定淮西吳元濟叛亂時,李純就與回鶻崇德可汗簽訂了一份密約。大唐天子向回鶻可汗借兵十萬用於平定河朔之亂,相約河北平定后,子女玉帛皆歸回鶻,土地歸大唐。這實際上就是安史之亂時大唐向回鶻人借兵條約的翻版。

密檔里有一份潛伏在回鶻內部的內訪司高級眼線發回的奏報,奏報記載了大唐天子提出借兵要求后回鶻高層的反應,從中可以看出,回鶻可汗對出兵河北是心存疑慮的,河北兵馬強壯,大唐幾十年討不平,僅僅靠着十萬天狼軍能討的平嗎?但這份奏報同時也表明,回鶻貴族內部傾向於出

兵的人不在少數,許多實力派都希望藉出兵大唐的契機獲得一筆意外之財,以此擺脫日益惡化的財政狀況。

這其中以回鶻宰相掘羅勿的意見最有深意,這位老宰相是堅定的主戰者,他認為回鶻亟需一場有望取勝的對外戰爭,以提振整個汗國的士氣,

「不能再沉睡下去了,否則偉大的汗國將在睡夢中死去。「

潛伏在回鶻的眼線顯然是參加了可汗主持的最高國策會議,對所有觀點都做了摘要記錄。老宰相的意思不難理解:回鶻汗國已經在草原上興盛了一百年,一百年來他們幾乎征服了所有的敵人,現在他們是草原上的絕對霸主,三十萬天狼軍已經很久沒有打一場像樣的仗,他們的彎刀已經生鏽,而羽箭也不如先前那樣的銳利。

「用唐人的血來喚醒天狼的子孫,即使付出十萬子弟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掘羅勿將這場可能的南下軍事行動定名為「換血之戰」。

此後不久李純「突然駕崩」,李恆繼位,回鶻人向穆宗皇帝索要三倍於當初的好處,李恆不肯,崇德可汗找到了不出兵的理由,他本不是個好戰的可汗。此議遂作罷。

李熙笑了笑,一個垂暮的草原汗國,打一場贏面很大的對外戰爭應該是利大於弊,看的出來這位可汗的見識反而不如那位要給天狼子孫換血的掘羅勿宰相。

李熙是在靜瓷觀見的那個老宮人,順帶也是去看望常秋紋母子,他不喜排場,也不希望與常秋紋的事鬧的人盡皆知,又自覺洛陽城盡在掌握中,這次他是微服前往。

離開靜瓷觀的時候,日已偏西,洛陽城沐浴在冬日的陽光中,顯得格外的寧靜祥和,李熙眯着眼睛望着藍天,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一口氣,做了兩次吐納后,他看到了蜷縮在街角的一對乞丐,二人應該做乞丐不久,望向生人的目光還有些羞怯。

「若當初他不暴死在中和殿,如今的大唐會不會是另一番模樣呢?」李熙問自己,又自問自答道:「一定會是另一番模樣,或已中興,或已死亡,絕對不會是今天這幅百廢待興的景象。」他讓李四去買幾個脆餅給乞丐。張三道:「給不得,給不得,天子賜了他餅,就坐實了他一輩子要當乞丐,永世也翻不了身了。」

李熙笑罵道:「胡言亂語,國家殘破,戰事未歇,朕的算盤都打到了關內、京畿兩道的女孩家頭上了,要她們入宮你當為何?是為將士們做衣裳,朕連做衣裳的錢都拿不出來,你讓他們以何維持生計?朕的大唐不需要那麼多虛榮,做乞丐有什麼不好,寧可放棄尊嚴也不去偷不去搶不去害人,

這才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南征之戰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一支只聽命於大唐天子的秘密使團卻在此時悄悄地出了洛陽城,一路向西去了草原大漠的深處,去執行一項光榮而又偉大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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