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章 殺人者，救人

?愛琴海，煙波浩渺，碧水連天。

時值春夏之交，正是放舟碧海的美好時節。

「啊……」

一聲慘叫，藉著水音的激蕩傳出去好遠，打破了這片迷人的美好。

戰船上，七八個人擠在一起，惶恐地看着站在中央的大漢。

這些東神賜帝國的商旅，誰都沒有想到，在東神賜帝國的領海上，竟然能夠遭遇到海盜。

更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些操著達尼斯大陸北部口音的海盜，竟然兇殘得令人髮指，明明大家已經按照海盜的要求放棄了抵抗，海盜大漢不但放火燃燒了他們乘坐的商船，而且還在繼續他的殺戮。

一具無頭的屍首倒在海盜大漢的腳邊，脖頸中冒出的鮮血，將大片的甲板染紅，也將他前面跪成一排的三個戰士的褲腳浸濕，鮮紅的血液浸到亞麻的布料中，顯出一股血腥的深沉。

那汩汩流淌的節奏，讓驚慌的人們心跳更加快速。

行走在海上商路商旅們，什麼時候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人群驚恐地擠在一起，就像一群簌簌發抖的鵪鶉，其中有個胖子，竟然已經嚇得渾身上下的肥肉都在顫抖。

「哈哈哈……」

眾人的恐懼和驚慌，讓大漢更加張狂。

「你說過……只要交出財物，就不殺我們的……」

一個顫抖的聲音從人群之中傳出來，誰都沒有想到，竟然是那個渾身顫抖的胖子當先說話，正面指責海盜大漢的背信棄義。

「哦？是啊，我是說過……」海盜大漢故作苦惱，用手中長刀的刀背蹭了蹭自己的腦袋。

海盜大漢糾結的樣子，惹得旁邊那些看熱鬧的海盜一陣哈哈大笑。

「可是那是你們投降之前，誰讓這幾個傢伙敢於反抗的……要怪就怪他們自己吧……」

海盜大漢話音落地，手起刀落，將一名戰士的手臂砍了下來。

戰士在劇痛之下渾身抽搐，凄厲的慘叫頓時響徹整個海盜船。

一腳將戰士踢到，一隻腳死死踩在戰士的臉上，海盜大漢平靜而又殘忍地笑了笑，手中長刀扎住戰士的斷臂，隨手一掄，將還在噴灑著鮮血的手臂扔到了商旅們的腳下。

「你們看，我沒有殺他……只不過……他要是活不下去，也不能怪我啊……」

噴灑而出的鮮血，微微抽搐的手臂，戰士在海盜腳下因為痛苦而扭曲的面容……這一切，讓商旅們全都面無人色，站在前面的商人下意識地向後擠了擠，彷彿同伴們身上的溫暖，能夠帶給他們更多的安全。

海盜大漢嘿嘿笑了。

「這樣吧……別說我不給你們機會……」

「哐當……」

一把匕首被扔在甲板上。

「誰要是敢殺了這兩個傢伙，我就饒了你們……」

海盜大漢說完，面容一肅，微眯着眼睛，看向剛才那個敢於指責自己的胖子。

胖子！？

對，就是這個因為害怕，渾身肥肉都在顫抖的胖子。

不僅海盜，就連擠成一團的商人們，也看向了人群之中的胖子，恐懼，期望，不屑，玩味，不一而足的眼光投注到胖子的身上，隨着他身上不斷顫抖的肥肉一同顫抖。

海盜給出了希望，只要拿起匕首，捅死那兩個已經被禁魔鐵鏈封印了所有鬥氣的戰士，就能夠為自己這一行人換來生的希望。

但是，這樣的希望，大家寧願沒有。

遭遇海盜，身首異處，那是所有人被真神所主導的命運，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但是，為了自己的逃生，用匕首捅進戰士的胸膛，在海盜張狂的大笑下，將剛才還在保衛着他們的戰士殺死，這種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事情，東神賜帝國的任何一個人，都干不出來！

更何況現在活着的那兩位戰士，還是跟他們一樣坐船出海的旅客，因為戰事慘烈才加入到商隊護衛戰鬥的行列之中。

有細心的旅客還在恍惚中想起，這兩個戰士，好像是跟胖子一起上的船。

「好！」

出乎所有人預料，胖子站了起來。

彎腰撿起匕首，緊咬牙關，在眾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大步向前，眾人分明看到，胖子臉上那兩嘟嚕肥肉，因為緊繃而不再顫抖。

胖子站在戰士身後，手拿匕首，一陣躊躇。

東神賜帝國的旅客，誤以為胖子正在遭受良心的譴責，正在道德的海洋中掙扎著搖擺不定。

但是，天天生活在刀光劍影滔天巨浪中的海盜，卻一眼就看透了胖子的本質。

這個膽小的胖子，根本不知道怎麼下手！

海盜大漢笑吟吟地走了過來，「看好嘍……」

一把薅住一名戰士的頭髮，膝蓋先前死死頂住戰士的後背，將戰士的脖子儘可能地拉長。

長刀架在戰士的脖子上，無視戰士眼神中的哀求和絕望，笑呵呵地對着胖子說道：「手腳同時用力，完全控制住這個傢伙，刀放到這裏……對，就是這樣……用力……」

那輕聲細語的口氣，就像是東神賜帝國智慧館中的學者，在教授學徒如何解剖一隻青蛙。

一道血劍激射，將甲板上鋪滿血腥，匯同到原有的赭紅色中，不分彼此。

「道格拉斯，你這個混蛋，你就不能看着點……這件皮甲是我上個月才搶來的……」

一名海盜一邊大叫，一邊厭惡地擦去皮甲上沾染的血腥，無聊的海盜們，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海盜大漢無奈地聳聳肩，放開手中戰士的頭髮，任憑他無力地倒在甲板上，任憑粘稠的血液四處流淌。

笑聲漸歇，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胖子。

上步，一把薅住戰士的頭髮，為了防止打滑，竟然還挽了個節。

抬腿，用膝蓋死死頂住戰士的後背。

戰士的脖子被拉得老長，在明媚的陽光下，胖子可以看到戰士脖子上青筋暴跳，就像是一條蜿蜒而醜陋的蛇。

將匕首搭在戰士的脖子上，鋒利的匕首在胖子的顫抖下也抖動起來，幾乎放上去的一瞬間，戰士的脖子上就被劃破，一滴鮮血流出，混合著戰士的汗水，在脖子上留下一條清晰而又刺目的痕迹。

被控制住的戰士死死盯着胖子，眼神中，是不甘，是怨懟。

「真神……是不會……放過你的……」

戰士費儘力氣，留下了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句話。

「你是看不到了……當初你們抓我的時候……你沒有想到現在吧……」

胖子用只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輕輕說道。

眼神中，狠戾，一閃而過。

匕首拉動，緩慢而又堅定的劃過戰士的脖頸，鮮血淋淋而下，待掠過那條蜿蜒的蛇，濃稠而又黯淡的血液噴涌而出。

東神賜帝國的商旅，全部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緩慢拉動的匕首，在戰士的脖頸上留下一條恐怖而又血腥的傷口。

這個胖子竟然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左手拚命的拉動下，讓傷口在變得更加巨大，眾人彷彿聽到了一種撕裂的聲音！

就連以殺人為樂的海盜，都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綿綿團團的胖子，真動起手來，竟然如此堅定而殘忍！

「哇……」

終於有人受不了胖子所製造的血腥，翻江倒海地吐了出來。

胖子緊抓着匕首，狠狠一拉，一道光華掠過所有人的心頭。

鮮血噴灑，刺痛了所有人的雙眼。

戰士倒了下去，口中發出無意識的「嗬嗬」聲，讓整個甲板上為之一靜。

胖子的臉上濺上了幾滴鮮血，正隨着腮幫子上那兩嘟嚕肥肉不停顫抖，第一次殺人的經歷，讓他緊閉上雙眼，不敢再看死去的戰士。

商旅們全傻了。

在海盜的教導下，胖子竟然真的一刀殺死了同行的戰士，除了開頭結束時候的慌亂，胖子在殺人的時候，居然有種令人動容的堅決。

這是怎麼一回事！？

突然，驚呼聲響起。

睜眼，只見一柄長刀呼嘯而來。

胖子一屁股坐在甲板上，這才堪堪躲過了偷襲而來的長刀。

「你說過不殺我們的……」胖子喊得撕心裂肺。

「我是說殺掉『兩個』，才會饒了你們……你殺了幾個？」海盜大漢一點也沒有耍賴皮的羞愧，反倒是興趣盎然地拎着長刀，滿甲板追殺着胖子。

其他海盜彷彿早就這個這個傢伙會食言，全都嘻嘻哈哈地看着他追殺胖子。

只不過現在的喧鬧中，多出了一種做作的意味，無論是追擊在胖子身後的大漢，還是哈哈大笑的海盜們，都在用自己誇張的動作和笑聲，竭力掩飾自己眼底最深處的驚訝和惶恐。

出乎意料。

滿身肥肉的胖子，竟然表現出和他體型完全不相稱的敏捷，雖然動作看起來並不好看，但是每一次都能輕鬆自如地躲過海盜大漢的長刀。

而且……躲避得還很……幽默。

明明長刀離他兩英尺遠，胖子愣能一個鷂子翻身撲到在甲板上。不但如此，胖子在躲避的時候還咿咿呀呀的大喊，彷彿海盜大漢放出了傳說中的鬥氣劍芒，隔空就能打得胖子凄慘無比。

這是……耍胖猴呢！？

很多海盜已經樂得肚子疼，倒在甲板上打滾，還有很多看熱鬧的傢伙，居然給胖子喊起好來。

一時之間，叫好聲，歡笑聲，胖子誇張的叫喊聲，充斥着整條海盜船，就算君士坦丁堡聖誕日的廣場上，都沒有這麼熱鬧。

東神賜帝國商旅，面面相覷。

「夠了！」

一聲斷喝，截斷了海盜們的快樂。

一位中年人出現在海盜船尾樓上，正氣憤地看着甲板上的一切。

碩大的鷹鈎鼻子破壞了他臉上的平衡，讓這位中年人看起來，顯得有些陰冷。

事實上，自從中年人一出現，所有鬧騰的海盜全部消停了下來，就連海盜大漢，也停下了追擊胖子的腳步。

「這裏是愛琴海，還是東神賜帝國的領海！你們叫得這麼大聲……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海盜么！？怕東神賜帝國的海軍找不到你們么！？」

鷹鈎鼻子環視了一眼甲板上的水手，所有人都低頭不敢和他對視，最後將目光轉向了那個海盜大漢。

「怎麼回事？」

海盜大漢說了一半就被打斷了，鷹鈎鼻子厭惡地看了看甲板上逐漸凝固的血漿，又看了看胖子和那群瑟瑟發抖的東神賜帝國的商旅，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就像要轟走煩人的蒼蠅。

「儘快處理了……還有……把甲板沖洗乾淨……」

說罷，轉身，就要回船艙。

「等等……」

胖子說話了。

「不要殺我……我知道附近的海圖，我懂航海，我會用六分儀……我可以給你們做嚮導……」

「你怎麼會懂航海的？」胖子的話讓鷹鈎鼻子來了興趣。

「我是君士坦丁堡智慧館的學徒，學過航海……我還在那裏還見過這裏的航海圖……另外……」胖子指了指船頭翹起的龍骨，「你們需要一個嚮導……」

彷彿知道現在的這個機會是他最後生的希望，胖子言語急切，盡量用最簡單的語言證明自己的作用。

鷹鈎鼻子仔細看了看胖子，黑髮黑眼，一看就是東神賜帝國的本地人，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也說明這個傢伙肯定沒有從事過什麼體力勞動，也許真的是智慧館中的學徒呢……

最關鍵的是，胖子隨手指向的龍骨，更是說明這個胖子一眼就看出了自己這艘海盜的秘密……

「把他留下……」

鷹鈎鼻子的話，讓胖子長長出了一口氣。

轉身看向海盜大漢，發現他眼中的狠戾一閃而過，轉身看向那些商旅，胖子咬了咬牙，一指擠成一團的東神賜帝國的商旅，大聲說道：「放開他們，我就給你做嚮導……」

商旅們面面相覷。

面對着殘忍的海盜，竟然還在為自己這些素不相識的人，尋求着萬分之一逃生的希望。

這還是剛才殘殺戰士的那個胖子么！？

鷹鈎鼻子被氣樂了，還真沒有見過這樣得寸進尺的胖子。

「把他們都扔到海里，是死是活，就看真神的選擇了……至於你……」鷹鈎鼻子看着胖子，冷冷一笑，「我並不一定需要一個嚮導……也許你的體型，更適合做一個划槳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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