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軍需

262.軍需

天成衛的夜還是有些冷,為了不成為敵人夜襲的目標,城中禁止明火。可是,沒了燈火的天成衛,更顯寂靜、蕭瑟。

南宮瑾奉命駐守北門。剛到之時就查看了城門,真挺佩服馮越,比想像中更牢固。之後,居然在這三百兵卒中,遇到之前隨他在城頭殺敵的幾位。南宮瑾比他們更開心,直接安排他們協助練兵。

按之前的做法,每十人一組,刀、槍、盾有各自的站位和分工。好在這三百人大都聽說南宮瑾會陣法,帶的人傷亡極少,很是欣喜。就算武器不夠,也自己想着法子解決。按常規,吃飯前練一陣,只要能殺敵保命,大家就算餓著肚子也練習起來。

飯菜到的晚,拿來已經涼了,原本算是比較厚的糙米粥變成了糕,還有一桶不知是什麼,味道像泔水的菜食。不過,實在餓的狠了,倒也沒人抱怨。

南宮瑾和大夥一起用完飯,剛在瓮城城樓之上找了個清靜的地方休息,就有人來報,「南宮將軍,外面有人找。」

「少爺!」南宮瑾下了城牆,八喜就跑上來,衝到他跟前直接跪倒,「少爺,您帶着八喜吧。」

南宮瑾試圖拉起他,「這裏是軍營,我怎麼能帶着你?」

「那八喜也從軍!」八喜不肯起身。

「這不成,你家裏肯定不會同意的。」南宮瑾笑着說。

「少爺成,八喜就成!」八喜急哭了,「少爺守城,保護百姓。八喜是少爺的人,要服侍少爺,八喜不能老是讓少爺保護!」

南宮瑾笑了笑,「你先起來。蕭練呢?」

「他跟着高先生。」八喜還是不肯起來。

「高先生?城裏的?」

「是。城裏行腳鋪的掌柜,他和幾位城中耆老一直在組織百姓自救。」八喜答道。

「那你應該和他們在一起……。」

八喜哭着不停搖頭,「我是少爺的長隨,我的任務就是跟着少爺伺候好少爺。少爺很辛苦,身體也……。」

南宮瑾急忙打斷他,「對了,葯是真沒了,你帶了?」

「有、有,我都有!」說着拿出一瓶給南宮瑾,擔心的問:「少爺,你是不是……?」

「當然不是,有備無患。」

「少爺,八喜可以一直跟着你么?」八喜滿臉期待。

「八喜啊,這是真的打仗,很多場面,我不想你看到。」南宮瑾知道八喜雖是家僕身份,但在家中也是父母心頭肉,從小並沒吃過什麼苦,這麼跟着自己怕是他這輩子最苦的日子了。

「少爺,八喜膽子大,不怕的。」八喜怕南宮瑾不答應,哭着說:「少爺,如果少爺有意外,八喜一定不會獨活!所以,八喜只想伺候少爺、跟着少爺,轟轟烈烈!」

南宮瑾笑起來,「你這是覺得我會死?」

八喜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忙解釋道:「不是,不是,八喜只是想跟着少爺,也當一回英雄。」

「是不是聽到人家說什麼了?」南宮瑾見他始終不肯起身,只好蹲下問。

「不是。」八喜低着頭,小聲說:「就是,一般都是守不住的……。」

「南宮瑾。」不遠處,韓洪洲快步走了過來。

南宮瑾抬頭看了看他,對八喜道:「是韓將軍,你這麼跪着,我會沒面子,快起來。」說完起身,迎向韓洪洲。

八喜想了想,大概覺得不能讓少爺沒面子,站起了身,始終跟在他不遠處。

「韓將軍。」南宮瑾笑着施了一禮。

韓洪洲也還了一禮,「有件事,我想問個明白。」

「請講。」

「你也算是管了軍需,說實話,庫里還有什麼?」韓洪洲表情嚴肅。其實,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了,特別之前陳柏水、林飛、包括前總兵之間沆瀣一氣,城中並不是沒人知道,只是戰事未至,同守一城,也沒必要去管這閑事。再說連梁烈都沒管的事,管他什麼事。只是現在,這個問題直接關係到大家的生死抉擇。

南宮瑾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一時想不好要怎麼回答,「這個,當時,戰事緊急,林將軍匆匆調去守城門。所以,其實,當時他也沒做交接。」

「你進去過軍需庫,說實話。」韓洪洲嚴肅的盯着他,並不想被他幾句話打發了。

南宮瑾不想這時候把軍需的事捅出來,不僅影響士氣,還會直接影響戰事的結果。於是,只能道:「也不能這麼說……。」

「軍需庫的大門是你鎖的?」韓洪洲打斷他,見他這樣回答,心中多少有些數。

「不是。」

「所以,你進去看過了?」韓洪洲盯着他,「請你說實話。」

南宮瑾尷尬的笑了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在殺馬,軍馬!」韓洪洲一字一字說。

南宮瑾突然想到今天拿來的飯菜,低下頭不敢看韓洪洲,「我相信天成衛守得住……。」

韓洪洲點點頭,「明白了。」頓了頓,突然爆怒道:「你以為還能撐幾天?!三天?五天?!我們拿什麼守?!你非要人吃人嗎?!你知不知道,天成衛已經破了!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破城?!人都死了,就叫破城!還用得着韃子屠城?!」不理南宮瑾,猛的轉身走了。

南宮瑾在原地立了很久。

為什麼?為什麼非要守城?拿什麼守?箭,還能射幾支?鐵水,拿來澆城門了,高爐熄了;刀斷了就沒了。拿什麼殺敵?既然已經守無可守,不如投降算了,或許還能少死些人。梁烈可能是對的,在他,一封奏摺就能反敗為勝。

連城中百姓都知道,城守不住。為什麼守城?為不變活死人?或許從來沒這種可能。那為什麼守城?或許韓洪洲說的對,天成衛其實已經破了。可是……,不能這樣吧。

「少爺……。」八喜上前輕喚了聲。

南宮瑾微微嘆口氣,笑了笑,笑的凄慘,想到了什麼,問:「吃了嗎?」

「吃了。」八喜大聲答。

「吃什麼了?」

「都是、都是沒吃過的,我也不知道是啥。」八喜不敢看他,低着頭,弱弱的答。

南宮瑾滿臉抱歉的拍拍他,「對不起,我也沒想過會這樣。如果你不怕,跟着我吧。」

**********

圍城這麼久,自從出城勞軍之後,高長靖是第一次主動求見梁烈。

「主帥,之前征糧、征物,城裏百姓都無怨言,知是戰時,這些也是應盡之責。不過,按常規,征糧之後守軍該按日分配百姓口糧。但除了征糧后三天,到目前為止都未再發糧,城內百姓早已斷糧。主帥,能否照顧下百姓?」高長靖有禮有節的提着要求。

糧、糧,這是第幾個來要糧的?之前是誰?韓洪洲還是馮越?梁烈面無表情,看着高長靖。讓全城陪葬吧!反正左右是死,那就一起死。難道他就沒想過,自己困在這裏也是死嗎?在死亡面前,錦衣衛有個屁用。

「城裏無糧,高先生有什麼辦法?」梁烈直接反問。

高長靖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沒想過梁烈會這麼直接的回絕,「之前征了這麼多,主帥!」

梁烈搖頭,「吃完了,還不出。」這話說的,連梁烈自己都覺得無賴了,「高先生還有什麼辦法?」

高長靖愣了半晌,二人大眼瞪小眼,「主帥,」高長靖嘆口氣,「主帥,這是要降?」

「陽和降了,高山應該也算是降了,其它……。被圍城了這麼久,我也不知道。至於韃子為什麼要圍城,如果我說因為他們要漢人奴隸你信不信?也許比奴隸更慘,死不了活不得的那種。」梁烈說着,臉上還帶着絲微笑,像是對這一切都看開了,或者說壓根就不信自己說的話。

高長靖愣愣的看着梁烈。莫不是圍城久了,瘋了?「這、這……。最好是不降,陽和衛的事,高某也有耳聞。主帥身死,衛城裏十不存一。高山衛並不清楚,但大同右衛,黑車炸城,幾乎城與人共亡,聽說西北好幾個所城都已不存。」

「你知道的還真多。」梁烈突然笑起來,自語道:「又是個身份不一般的。哈哈哈,我梁烈是何德何能要守這天成衛!」

高長靖暗自一懍,什麼意思?「主帥抬舉了,高某不過朋友多而已。」

「好吧。」梁烈笑了笑,像對一切都無所謂了,「聽你剛才所說,降的十不存一,那至少還有活人。不降的,就是什麼都不存了。你的意思好像不是不降吧?」

「今天聽到有轟天雷的聲音,高某隻是不明白,怎麼敵人不用黑車炸城?」

梁烈像是了解的樣子,「哦,你的意思是,只要沒黑車炸城,那就再守?」

高長靖不答,只是看着梁烈,這是已經認死了?

「高先生,我沒糧。能守一時守一時,守不了,梁某也不過一個死,降將就算自盡,名聲也不好。守城而亡,至少能被人贊聲英雄。」說到這裏,梁烈笑起來,居然自己也認了南宮瑾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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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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