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憑什麼

第105章 憑什麼

你住屋頂上算了。

顧心不知道宋恆怎麼就想住在她家裏,所謂走夜路不安,他上次在她窩棚里刑訊罪犯,不就是半夜嗎,也沒見他怕黑。

當着何翡翠和妹妹,顧心也不好多說什麼,就客氣微笑着說:「您住這屋子裏好了,我們母女三個去原來的窩棚里湊合一宿就是了。」

心想這樣一說,宋恆還好意思留宿嗎。

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把三個女人攆出去吧。

果然宋恆道:「這樣不好。」

那您?

結果他說:「我去廂房住。」

……原來他是想住顧剛那裏。

那邊就一張小床,一間小屋,他是打算把顧剛攆出去吧?

顧心總覺得讓宋恆留宿家裏不妥當。

可宋四爺這麼開口了,她又不能往出趕人,只好客客氣氣地把宋恆帶去廂房,讓顧剛今晚回自家住去。

顧剛一走,宋恆看了看他床上的被褥,搖頭道:「不幹凈。」

「……呃,正好前幾日家裏新做了冬被,沒人蓋過,簇新的,就是有些厚,您看可以嗎?」

「可以。」宋恆一點不見外。

顧心把新被子拿了兩床來,一床給宋恆鋪着當褥子,一床給他蓋。

鋪好了,然後他又嫌枕頭不幹凈。

顧心沒辦法:「四爺,家裏沒有新做的枕頭,現做也來不及了……」

「用你的。」

「……好。」

顧心把自己枕頭拿來,又在外頭用新布裹了枕頭兩圈,以示潔凈。

宋恆這才點頭,表示可以了。

顧心感覺自己就像個伺候大地主的小丫鬟。

一個大男人,留宿在外,其實完可以將就一下,他要求卻還挺多。

別看宋恆嫌棄這個不幹凈、那個不幹凈,其實顧心也有潔癖。這些被子枕頭被外人睡過,她肯定要重新拆洗,太陽底下曬夠了才敢自用。

「宋四爺,天色這麼晚了,您歇下吧?」顧心伺候完了想告辭。

大晚上的,和他待在一個小屋裏有點彆扭。

宋恆道:「有點口渴。」

顧心殷勤道歉:「怪我一時疏忽,忘記給您倒水了!不過,家裏沒有新茶壺新茶碗。」

「開水煮一煮。」

「……好。」

顧心十分聽話地給宋恆煮茶碗去了。

灶房裏兩個爐灶開,一個燒開水煮碗,一個燒水喝。

好半天之後,弄好了符合要求的乾淨水,顧心倒了一碗白水送進去。

「我家沒有好茶葉,不敢給您亂用,您喝白水可以不?」

「可以的,我隨遇而安,不多計較這些。」

好一個不計較……

您還挺讓人省心的!

顧心丫鬟似的站在旁邊,給宋恆添水,等宋恆喝得滿意了,她才告辭離開。

「灶房裏有溫著的開水,你們隨時取用就是,別客氣。」路過兩個站崗的年輕人,她叮囑他們,又壓低了聲音,「……至於那位爺,等我有時間跟你們解釋好嗎?」

一個年輕人道:「不用解釋。」

另一個道:「婚約我們心裏有數,您隨意。」

顧心鬆了口氣。

他們不計較就好,不然事情一旦鬧開,她還得跟家裏人解釋為什麼出現兩個未婚夫,那才叫麻煩。

回屋之後何翡翠跟靈兒追問宋恆相關,顧心推說累了,收拾收拾上床睡覺。

她是真有點累。

主要是心累。

家裏一堆貴重聘禮,平白多了兩個年輕男人就挺彆扭的,這又多了宋恆。

宋恆這個人,總讓她感覺惴惴不安。

即便他情緒很好的時候,她也忘不了當初窩棚里的血腥場面。

「怎麼辦……日子還得過!」

她暗暗給自己打氣加油,閉上眼睛夢周公去。

斯嘉麗說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一直很崇尚這句話,曾經無數個感到撐不過去的艱難時刻,就是這句話支撐着她。

比起上輩子那些酸甜苦辣,眼前這點鬧心又算什麼呢?

……

「大姨,您辛苦了,快睡覺吧。」

前院劉大娘家裏,馮珍兒在藥力過後,醒了。

看到劉大娘守在自己身邊,一雙眼睛熬得通紅,神情疲憊的模樣,馮珍兒輕聲體貼一句。

此時天已經快亮了,窗紙透過蒙蒙的灰色。

劉大娘昨天白天被鬧得心力交瘁,又守了外甥女一夜,身體有點盯不住。

但是看到馮珍兒醒來,她還是下了炕,端水端葯,又打了熱水給馮珍兒擦手臉。

「大姨,是不是我叔叔他們來過,我睡着時好像聽見了,就是睜不開眼。」

劉大娘敷衍:「是來過,後來走了,你好好休息,別惦記別人了。等你大表哥從縣城回來,就知道你爹娘的下落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一切有我們呢。」

馮珍兒默默地喝完了葯,出回神,嘆口氣。

「大姨,我說什麼你都不信,這次的災禍,就是那個顧心害我們的,想知道我爹娘在哪,去問她就是。」

她蒼白著臉色,在牢裏熬得顴骨都凸出了,劉大娘看着心疼。可聽見她說這樣的話,劉大娘還是忍不住教訓她。

「你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等你精神些,我仔細跟你說顧心這些天怎麼幫的咱們。為了把你一家子弄出來,她也出過力的,尤其是昨天,是她求了她未婚夫你才能出牢獄……」

「什麼,她未婚夫?是誰!」

馮珍兒一下子從炕上坐了起來。

結果起猛了頭暈,又哐當摔倒,躺着喘了半天的氣。

劉大娘又急又氣地數落她。

她卻只管追問顧心的未婚夫。

聽說是京城人,而且有錢有勢的,馮珍兒心裏頭非常不自在。

憑什麼顧心就能找到那麼好的未婚夫?

才多久不見,顧心竟然就訂親了。而她,卻在縣衙大牢裏受盡折磨……

而且明明就是顧心把她弄進牢房的,她對此深信不疑。

同樣都是四山村的姑娘,為什麼命運相差這麼大?

「大姨,我才是你親外甥女,顧心一個外人,把我害了,她自己逍遙快活,你為什麼處處向著她說話?」

馮珍兒對劉大娘怨氣很深,甚至不想再隱藏,直接說出來。

閉了眼睛她不搭理劉大娘了。

劉大娘也是氣得不輕,又不能跟受傷的外甥女計較,窩着火,又熬夜,到天亮時就撐不住,睡倒在了馮珍兒身邊。

大兒媳孫氏早晨起床,做好了飯叫婆婆吃飯,半天不見動靜,進了婆婆房裏一看,馮珍兒睡得氣息均勻,十分香甜的樣子,婆婆也睡得很沉,可是……

婆婆臉色怎麼那麼紅?

「呀,發燒了?!」

摸到劉大娘額頭滾燙,孫氏嚇了一跳,趕緊叫那邊屋裏睡着的小叔子去請郎中。

劉復昨晚又喝了些酒,頭疼欲裂地起來,腳步踉蹌往李郎中家裏去。

李郎中來了,看病,開藥,孫氏和劉復忙裏忙外地伺候劉大娘,那邊孫氏吃奶的孩子又總是哇哇哭,一時劉家亂糟糟的。

正好劉大雇車趕回來了,車上帶回了馮珍兒的爹娘。

這兩個人其實昨天是跟馮珍兒前後腳被放出來的,馮珍兒是重犯,關在另一個牢房裏,於是幾個人出牢也沒碰上面。

馮珍兒知道去找劉大,她爹娘就死心眼兒,兜里沒有雇車的錢,又不想找親朋求助,嫌丟人,兩人就專挑人少的小路往家裏趕。

半道上餓慌了,睡在鄉村小路邊上的林子裏,也沒趕回來。

天快亮他們才繼續趕路,被早起回家報信的劉大遇見了,這才把他們拉回村。

這倆人回來,劉家又是一陣伺候,給他們喝水吃飯,打洗臉水,換乾淨衣服。索性他們沒怎麼受刑,在牢裏就是挨了牢頭幾頓揍而已,倒是不用看傷抓藥。

劉家忙得不可開交,馮珍兒醒了,趁著大家都在廂房裏照應她爹娘,沒人注意她的時候,自己下了炕,扶著牆一路走到後院去。

隔着偌大的菜園子,可以看見顧心的新房子炊煙裊裊,正是做早飯的時候。

馮珍兒在柴堆抽了根粗棍子,當做拐杖,慢慢挪到了顧心家門口。

院子裏,狗叫起來。

「聘禮……這麼多?」

籬笆門擋不住視線,馮珍兒看到堆了大半個院子的聘禮箱子,心頭的不自在越來越濃重。

她緊緊咬住牙,委屈的淚水一滴滴滑落。

聽大姨說顧心下聘時很熱鬧,聘禮不少,她就是想來親眼看看到底能有多少。

沒想到,這麼多!

憑什麼呢?

顧心何德何能享受這些!

廂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宋恆從裏面走出來,只剛穿好了衣服,頭髮還沒有梳,烏亮亮地披散在腦後。

他睡眼惺忪,站在門口伸了一個懶腰。

院子外頭,馮珍兒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現的男子。

天下,竟然有這麼好看的男人!

她忽然自慚形穢起來。感覺自己像是地上的塵埃,不配出現在這個明月一般光彩照人的男子面前。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人家。

一時間,身上的傷痛都拋在腦後。

「你是誰……為什麼住在顧剛房間里?」

馮珍兒喃喃低語,想提高聲音打招呼,卻又害羞不敢開口。

院子裏狗叫聲一直沒停。

宋恆嫌吵,淡淡低眉,嘬唇發出一聲短促的呼哨,瞬間制止了狗叫。

幾條狗蹲在那邊歪歪腦袋,漆黑的眼睛瞅瞅宋恆,安靜了。

宋恆就朝廚灶房走去。

他是聞見飯菜的香味才起床的。

「一夜好眠!」

他眯起眼睛看看日頭,時辰不早了。

經常夜裏辦差,他很少像昨天那麼早就寢,也很少酣眠一夜。

但是昨晚竟然意外地睡得非常香甜,連夢都沒做就睡到了大天亮。

屋舍簡陋,可新被子的棉花香味讓他感覺很舒服。還有顧心的枕頭,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她洗髮用的皂角清香,宋恆特別想賴床。

從小時候懂事起,他就不曾賴床了。

顧心家裏讓他感到特別放鬆,好像賴床這種事也理所當然可以做了。

循着香味他悠然朝灶房走去。至於院子外面的人,他早就發覺了,可一眼也沒瞧過去。

這個村裏除了顧心和她家人,沒有任何人能提起他的興趣。

「……宋四爺,起床了?昨晚睡得好嗎?」

顧心走到灶房門口潑洗菜水,看到宋恆朝她走來,連忙打招呼。

「不錯。」宋恆簡短回答,點了點頭。

他看到顧心身穿家常單衣,頭髮鬆鬆在腦後隨意挽起,這份居家的樣子觸動了他的心。

「被子還沒疊。」突然,他特別想讓顧心給他疊被子。

「等我把菜燉上就去!」顧心答應得利索。

一夜醒來顧心就想好了,宋四爺養尊處優的高貴人,她當丫鬟伺候他也沒什麼,鋪床鋪被端茶倒水都做過了,還差這一回?

兩個人說着話,先後進了灶房。

還有說話聲音傳出來,但是馮珍兒聽不見了。

「宋四爺……原來是他。」

馮珍兒聽到顧心的稱呼,終於想起來,當初新房子落成時,派人給顧心拉來幾大車東西的,不就是這個宋四爺嗎?

她用糖糕哄了靈兒好幾次,也沒打聽清楚宋四爺是誰。

卻沒想到,就這麼意外遇見了。

好美的人……

穿戴也是與眾不同的華貴,必定是大戶人家出身。

那樣的氣度,滿縣城裏也找不出第二個。

宋恆跟顧心隨意聊天的模樣,刺了馮珍兒的眼睛。

「宋四爺,他姓宋。聽大姨說,顧心的未婚夫好像是姓趙,還是姓張來着……總之不姓宋!」

馮珍兒默默尋思起來。

「咦,誰站在我家門外?」

靈兒從屋裏跑出來,本是聽見院子裏「姐夫」的說話聲,她想出來跟姐夫打招呼的,卻一眼看見籬笆門外影影綽綽有個人。

跑到跟前一看,「……珍兒姐?!」

怎麼是她?她一個人跑到這裏幹什麼,不是說昨天都走不動路,連炕都下不來了嗎?

靈兒皺着小眉頭,生起戒心。她可還沒忘記昨天馮家叔叔嬸嬸跑來大鬧的事情呢。

「你有事嗎?」靈兒也不給馮珍兒開門,就隔着門問她。

馮珍兒哪有事,她就是想來親眼看看顧心的聘禮,想悄悄來悄悄走的。

意外看到了宋恆,她就不想走了。

「我……我來找你姐姐。」她臨時找個理由。

「我姐忙着呢。」

「靈兒,能不能開一下門?」

「不能。」

靈兒用力搖頭,小嘴巴也不饒人,「昨天你家親戚來我家胡鬧,說我姐害了你,我才不敢讓你進門呢,回頭出了什麼差錯又要賴在我們身上。」

「靈兒,好妹妹,我找顧心姐姐真的有事,你開一下門嘛。」

「不!你想進來的話,那就等胡里正來了再說,讓他當證人我再開門,省得你回頭亂講話,誣陷我們。」

小丫頭片子,你知道什麼是誣陷!

馮珍兒打心眼裏想打靈兒幾巴掌。

好說歹說,靈兒就是不給開門,倒是兩人的說話聲音把何翡翠引出來了。

「珍兒,你怎麼不在家養傷,劉嫂子說你受了刑呢!」

何翡翠下意識要去開院門,被靈兒扯住了。

「何姨,我找顧心姐姐說兩句話……」

馮珍兒見到何翡翠就眼淚汪汪的。

靈兒不幹:「娘,不能讓她進來,我現在就去找劉大娘,讓她把珍兒姐領回去!」

靈兒就是不開門,自己直接跳牆出了院子,飛快朝前頭劉大娘家裏跑過去了。

「何姨,您不想讓我進門了嗎,我做錯了什麼……」

馮珍兒哭起來。

何翡翠頓時有點慌了手腳。

「娘,您回屋吧。」顧心從灶房裏走了出來,給何翡翠解圍。

她聽見靈兒之前的話了,小丫頭說話聲音清脆,想不聽見都難。

宋恆跟着顧心從灶房出來,絳紅的袍子彤雲一樣,一下子撞進馮珍兒的眼睛裏。

「娘,灶上燉著菜,您照看一下火候,別燒糊了,珍兒妹子我來接待。」

顧心走到院門口,找個借口把何翡翠支走,似笑非笑盯住馮珍兒。

何翡翠處理不來棘手的事,幹活倒是十分樂意,立刻轉身去灶房燒火了。

「顧心姐姐,我大姨說,是你把我從牢裏救出來,還我清白的。」馮珍兒含着眼淚瞧顧心。

「你大姨說的你信嗎?」顧心問。

「……姐姐,你怎麼這樣問?讓我進去,我們姐妹仔細說說話吧,可能有些誤會。」

馮珍兒低聲軟語地懇求,眼睛不自主地要往宋恆那邊瞟。

宋恆背着手朝向東方,半眯着眼睛吐納行氣,根本也沒往院門口這邊看。

他對村裏的走動不感興趣,顧心跟人說話,他就避到一邊。

所以馮珍兒此刻只能看見他的側影。

挺拔的背,微微揚起的頭,披散的長發,隨風微動的衣袂……

他像是一幅畫。

馮珍兒過往十幾年的生命里,從沒出現過這樣一幅讓她驚心動魄的畫。

「顧心姐姐……」

她懇求地望着顧心,想進到院子裏去,離宋恆近一些。

顧心卻只是搖頭:「沒有什麼誤會。」

今天早起,靈兒快言快語的,把昨天鬧騰的那些事都跟她說了。聽到馮珍兒一回來就口口聲聲說被她害了,而且馮家叔叔嬸嬸還打何翡翠,顧心就只是冷笑。

她照顧劉大娘的心情和情分,可不代表她需要照顧馮家人。

「珍兒妹子,你說的沒錯,你和你爹娘進牢房,的確是和我有關。這點上你倒是挺聰明的,猜准了。」

顧心隔着籬笆門,朝馮珍兒露出笑容。

馮珍兒吃了一驚。

沒想到顧心竟然敢親口承認!

這倒讓她措手不及,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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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商女:妖孽世子農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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