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不講理
「你要怎麼給我們一點顏色瞧瞧呀？」
趙青青不退反進，上前兩步，笑眯眯的問那個丫環菊兒。
靠的太近，菊兒覺得不妥，後退了幾步。
趙青青男裝打扮的時候，相貌非常俊美，皮膚又好，眉眼又俏，走在街上大姑娘小媳婦未免都要多瞧她兩眼。此時菊兒後退幾步，她就跟進幾步，盯着菊兒問答案。
菊兒臉色頓時就有些紅，指著趙青青道，「你給我站住，不許再靠近了！」
又呵斥跟自己一起的兩個家僕，「你們還不過來制住他，讓他這麼無法無天的胡作非為嗎？」
那兩個家僕，其中一個攔住顧心的路，另一個上來就抓趙青青。
家僕是不會武功的，就是跟着太太出來走動聽使喚的僕人而已，隨便去抓，怎麼會抓得到趙青青呢？趙青青一閃就閃到了旁邊，緊跟着又貼近了菊兒兩步，挑釁地看着菊兒，「說啊，到底想給我們點什麼顏色瞧瞧啊？」
她距離太近，又是笑眯眯的問人家，她自以為是威脅逼問，可是落在對方眼裏，就成了赤果果的調戲。長得再正經，行動也像是個街頭的潑皮流氓。
菊兒當着那麼多圍觀群眾的面，覺得十分難為情，惱羞成怒，就呵斥兩個家僕：「馬上把他抓起來，送到衙門裏去，問問他到底是個什麼來頭！竟敢在街上鬧事，還毆打良家女子，還批評咱們直水縣的吏治，說不定他心裏懷着什麼不軌的想法呢，一定要好好審一審他！」
那兩個家僕也不管顧心了，索性全都上來對付趙青青。
趙青青一笑，「原來是抓我扭送衙門的呀，這叫給點兒顏色瞧瞧？我還以為你們要實打實動手呢！衙門是你家開的嗎，你說送就要送？你願意送，爺我可不願意去！」
趙青青說話間已經躲過了家僕的幾次拉扯，跳上了一個攤子，居高臨下地指著菊兒喊道：「你不過是縣令家的一個小丫鬟，就敢徇私枉法，跑到街上隨便抓人。你這樣的做法可真是叫人不得不懷疑，你家老爺到底是怎麼治理全縣的呢？一個丫鬟都能這麼無法無天，他不更得無法無天！」
她把「無法無天」這個說法又還回去了。
菊兒氣得大叫，「還不快抓住他，把他送到衙門！他一定是故意來咱們直水縣鬧事，說不定，還是跟石佛會有勾連的人，否則哪來這麼大膽子！」
那倆家僕就要竄到攤位上去抓趙青青，趙青青從一個攤位跳到另一個攤位，身手十分敏捷，步履也很輕盈。
那些攤子搭得都不牢靠，但是他跳過了好幾個，竟然一個都沒有踩翻，反而是後面那兩個家僕為了抓他，跌跌撞撞的碰翻了兩個攤子。
集市上頓時又一片混亂。
看熱鬧的人群隨着幾人移動，亂鬨哄的，顧心想靠近或者想走脫都是擠不出去，只能看着趙青青在那邊鬧騰。
直到趙青青跳的遠了，人群也跟着去那邊看熱鬧，好容易身邊才稍微清靜一下，顧心趕緊奮力擠出了人群。她知道趙青青功夫還不錯，兩個家僕是奈何不了她的，所以也不擔心，就在街面上左看看右看看，片刻之後，果然被她找到周太太的蹤跡。
那丫鬟菊兒到人群中去打抱不平，想必是受到主人許可的，那麼周太太應該也在附近目睹了事情的經過。顧心不認識周家的太太，但是，集市上大多都是市井民眾，周太太是個官家太太，穿戴氣度自然與別人不同，何況身邊還跟着丫鬟婆子和家僕。顧心在不遠處一些攤位後面的一個比較安靜的角落裏看到了她。
只見這位太太身上穿着一身靛青色的萬字連紋對襟襖，頭上插著金釵銀簪，耳朵上一對寶石墜子，在陽光下熠熠閃著。臉上塗一些脂粉點綴著眉眼兒，不濃艷，倒是顯出了幾分莊重。她長得五官還不錯，但是臉色過分嚴厲，皺着眉頭看着人群中的騷亂，還有幾分嫌棄的神色。
顧心便走上前去，隔了幾步對着周太太行了一個禮，「您是周家的太太吧？給您問好。前面那位丫鬟姐姐應該是您家的人？」
她這樣說話，周太太便將目光從遠處收回來，狐疑的上下打量她，「你是什麼人？」
周太太身邊有個婆子，這時往前站了站，阻止顧心再往前靠近。
顧心也沒想靠得太近，就站在原地說，「我是剛才人群裏面的當事人，這事有些誤會，所以特意過來跟您解釋一下。現在事情鬧得有些大了，真是不好意思……冒昧地請您先把丫鬟叫回來可以嗎。有什麼事，我隨後跟您解釋一下，也免得您白生氣。要是您覺得我有什麼過錯，到時候再教訓我不遲。咱們先把混亂平息了再說別的，您看可好？」
周太太一聽顧心就是人群里爭執的當事人之一，眉頭就皺得更深些。沉聲問道：「我方才在人群外頭聽得不真切，大概是聽見有人仗勢欺人，欺負家中長輩姑姑。那麼，你是那個姑姑呢，還是那個欺負人的姑娘？」
這話問的……真叫人難以回答。
顧心露著標準化的微笑，解釋道：「您可能是不知道事情開端，倒不是什麼欺負人的事，都是些自家的過節，雞毛蒜皮的，也不值得您這樣的身份過問。我向您保證，肯定沒有仗勢欺人這一說。」
顧心好商好量的，周太太的臉色卻越發不悅，「聽口氣，你是那個欺負姑姑的人了？」
那個攔路的婆子便呵斥顧心，「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們太太跟前大放厥詞，真正是個刁民！看你長得妖里妖氣的樣子，就不是個善茬，你不如跪下來給夫人磕頭，好好認個錯，夫人說不定還能饒過你這一遭，免了你擾亂集市秩序的罪，可別這麼花言巧語了。」
這話就不中聽了。
顧心走上來搭話，也是想看看周太太的態度，看能不能把事情解釋清楚，好歹把這場事圓過去。可是對方這樣不給臉，就說明這條路走不通，既然商量不成，那顧心也絕沒有被人冤枉了還低頭認錯的道理。她便又行了一個禮，笑着告辭，「那我先去把同伴叫過來，先把這條亂子平息過去再說吧。」
她轉身就要走，周太太卻道，「站着！」
顧心詫異回頭，那婆子呵斥，「不許走，我們太太讓你走了嗎？你犯了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看來還真是個仗勢欺人慣了的，一點禮數都不懂，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我們太太自從到了直水縣，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無理的，也不知道你背後是仗得什麼人的勢。」
顧心養氣功夫還可以，被人這樣指著鼻子教訓，也還沒翻臉，微笑着說，「事情可能有些誤會，我倒也沒有什麼勢可仗的，今天這件事一時也解釋不清。其實我跟衙門裏面的幾位官爺也認識，知道周大老爺向來清正廉明，御下極嚴，我如果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他們想必也不敢跟我走動了。改天如果有機會，我親自登門去，跟太太陪個不是，解釋清楚這件事好不好？這裏亂糟糟的，也不方便說話。」
顧心語氣和軟，些微透露一點縣衙的關係，跟對方套個近乎。如果是懂得人情的，接下來可能就要問她是什麼關係，既然認識同僚，大家笑一笑揭過此事也就罷了。
誰知周太太不按常理走。
聽顧心說認識衙門裏面的幾位差官，那婆子看了看周太太，便問顧心，「你認識衙門裏的誰呀？」
顧心怎麼好在這個檔口點名道姓的，便含糊的笑道，「其實，就是一些鄉里鄉親的。我在西街上開了一家美食城，回頭您想找我也是隨時能找到，我一定會登門解釋清楚的。」
婆子看向周太太討示下，周太太眉頭一挑，「原來你就是那個開美食城的人。聽說生意很不錯呢！還聽說，你挺有本事，衙門裏有些人都要給你幾分面子。怪不得你那姑姑說你仗勢欺人，看來你還真是有些勢力。只不過，呵呵，在我跟前，你的那些勢都不好使。」
顧心暗道這是怎麼說，怎麼聽起來這位周太太對美食城倒是頗有微詞？
只聽那周太太又道，「本來你的事我也不想過問，但今天正好被我遇上了，你身為直水縣治下的子民，卻不遵守大老爺的號令，仗勢欺人，為富不仁，還當街忤逆家中長輩，不講究孝道，你這樣的人，如果不經過一番訓誡，那豈不是要影響民風？來人呀，把她帶回衙門裏頭，找個懂規矩的先生好好教導一番，等她明白了道理再送回去。」
周太太一聲令下，她身後還有兩個家僕，上來就把顧心給擋住了，「跟我們走一趟。」
顧心蒙了，這算什麼事兒啊？
到底哪句話說的不對，得罪了這位官太太？她沒覺得自己有冒犯啊……
不過是過來搭個話解釋一下，對方聽解釋也就罷了，不聽解釋，大不了一拍兩散，怎麼還上綱上線起來？
再說一個縣令家的夫人，還有權隨便抓人進衙門了？要說沒有王法，這才真是沒有王法吧！宮裏都不讓妃嬪干政，一個縣令的太太倒是權力挺大的！
顧心今天出來逛街是忙裏偷閒，晚上回去還有好多活兒要做呢，她可不想進衙門去走一走耽誤時間。
於是陪笑着跟周太太說，「今天這事肯定是個誤會，其實我跟李家的……」
她剛想要把李望川家的關係擺出來，真的小小仗勢一下，誰知道周太太根本也不聽她的話，很嚴厲的擺手打斷，呵斥家僕趕緊把她送進衙門去。
顧心就這樣被對方不由分說的拉扯進了衙門。
趙青青還在那邊跟人家動手打架，其集市上人群亂鬨哄的，顧心這邊被帶走了，趙青青也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她把那兩個家僕打趴下，自己脫了身，短時間也沒擠出涌動的人群。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被人群挾裹着走到集市另一端去了。她返回來在人潮裏面找啊找，怎麼也找不見顧心，她就在街上來來回回的擠來擠去。
衙門裏有了差人過來維持秩序，過了半天才把人都驅散。周家的家僕聯合差人一起抓趙青青，趙青青一邊找顧心一邊躲避，又鬧了好一陣。她心想顧心是不是提前回去了，於是擺脫追捕回到了美食城，結果美食城的人說顧心還沒有回來，趙青青又返回集市去找。
這樣一直找到了天黑，顧心還是沒有蹤影，美食城的護院們就分成幾撥出去找人，把顧心可能去的地方都問了一遍，到處都沒有。
這時候趙青青一拍腦袋想起來，「哎呀，難道是他們抓我不成，結果把心姐給抓走了？」
這時候才想起去衙門找人的事情。
杜小富在美食城裏一直給顧心打下手，對顧心在縣城裏的一些交際人脈都有所了解，一聽此事連忙就去成衣店裏找米嫂。米嫂的成衣店天黑時卻已經關門了，他也不知道米嫂住在哪裏，於是，想了想，掉頭又去找那個潑皮韓京。
到了韓京家裏面一說，韓京就帶着他去黃差官的家裏打聽。黃差官晚上吃了些酒，正在家裏醉醺醺的睡覺呢，杜小富着急的把這件事一說，黃差官酒醒了一半，「什麼，顧小姐被周家的抓進去了？這不可能吧？」
雖然心裏十分不相信，但是覺得這件事還是問問為好，於是黃差官穿戴好了，大晚上的跑到衙門裏去打聽此事。
誰知一打聽不要緊，還真聽說是周家的家人下午送進來一個年輕的姑娘，說是得罪了周太太，正在牢裏邊關着呢。
黃差官心裏驚了一跳，趕緊親自跑到大牢裏去查看，一看，喲！顧心果然被關在女犯人的牢房裏，和一群髒兮兮的女囚在一起。那牢房臭烘烘的，又有老鼠出沒。顧心一個小姑娘，獨自坐在牢房的角落裏，那樣子，怎麼看都像是羊入虎口，好像隨時要被身邊那些女囚給撕扯吃掉了一樣。
黃差官暗道一聲糟糕，忙找牢頭私下商量，讓牢頭先放顧心出來。
牢頭說，「黃大哥，這可真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她是周家送來的人，回頭周家問起來，我吃不了兜著走啊！」
黃差官敲敲牢頭的肩膀，「要是不放她，回頭，咱們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