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口供
顧心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能受刑!
從來都是在影視劇上看的,不管屏幕上演員怎麼鮮血淋漓,畢竟知道是演的,而且又不是受在自己身上,誰會在意呢。
沒想到,這麼疼!
跟街頭打架被人揍了根本不一樣,疼痛不是一個級別的。身上落下的是木棍嗎,又重又硬,跟鋼筋似的!
顧心直覺自己根本挨不了十棍,說不定,再來一下兩下就要交待了。
「別打了,別打,我說,我什麼都說!」
她大聲喊叫,形象什麼的,此時根本就不會考慮。
聲嘶力竭求生,只喊了十幾個字,嗓子已經啞了。
「停。」
周縣令臉上浮起冷笑,帶着一點鄙視,擺手叫停。
衙役的棍子停了,第三棍到底是沒有落下來,顧心鬆了一口氣。
然而前兩棍還是鑽心的疼,額頭上的冷汗匯聚成了小溪似的,滴滴答答往地上掉。顧心這副身子骨真的不如上輩子,羸弱得很,這些日子忙碌著本就損耗元氣,又怎麼經得起這麼打。
她知道自己現在承受能力不行,於是立刻告饒服軟。
「說啊,有什麼都給本縣從實招來!」
周縣令叫停之後,等了一會還不見顧心說話,變得有些不耐煩了。
「您稍等,我……我疼得厲害……說不出……」
顧心氣若遊絲。
周縣令冷笑一聲,「不過才挨了兩棍子而已,就能這樣疼?連六十歲老翁都曾在本縣手下挨過十幾棍,你年紀輕輕,這點都承受不住了嗎?你裝成這個樣子給誰看呢!」
他這話要想反駁,有的是言辭可以懟他的。但顧心現在哪有懟人的精力和心思。
她是真疼的難受。
腰部以下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勉力抬頭,耷着眼皮看看周縣令,「求大人寬容片刻……」
「寬容?你勾結石佛會反賊,圖謀不軌,對百姓胡作非為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生出寬容之心?剛才明明還叫的很大聲,現在虛弱了嗎?要不要本縣幫你長點力氣!」
周縣令示意衙役,「再給她幾棍子。」
「不要!」
顧心驚叫。
「看看,這不是還有力氣喊嗎。哼!」周縣令鄙夷到極點。
「您想問什麼,請問……」
顧心眼前一陣一陣發黑,但也只能攢足了力氣,勉強說話。
她覺得這個周縣令簡直是人渣,惡棍。
什麼清正廉明的好父母官,都是吹出來的吧!也許他真的從不受賄貪污,但是,當官光清廉就好了嗎?糊塗蛋可不適合當縣令。
「明知故問!本縣剛剛問你的話,你尚未如實回答——你跟那個石佛會段天意,到底是什麼關係!」
段天意,這到底是個什麼傢伙啊?顧心完全沒聽過。
她只好敷衍著,搬出緹騎來給自己脫罪。
「我跟石佛會的人,唯一的接觸,就……就是上次緹騎衙門的單百戶大人捉捕時,我為他指路……他抓了人,就……就謝了我一番,就把人帶走了,聽說是送去京城緹騎衙門受審。請周大人明察……」
「一派胡言!」
「沒有,我沒有胡言,不敢欺瞞大人的,我真的幫助單百戶抓過石佛會逆賊……衙門裏的老竹差官可以作證,就在中秋節那天晚上……」
顧心把老竹差官搬了出來。
中秋節晚上,抓捕了「父親」顧二,這事說出來其實她也許更是百口莫辯,顧二是石佛會的,難道她這個女兒就沒參與?
這層關係倒是更容易讓人懷疑。
但是,顧心直覺老竹差官是個好人,黑白分明,不會隨便將她置於不利的地位。現在,老竹是她唯一能想到可以作證的人了。
跟老竹接觸不多,但她覺得自己看人還是比較準的。
至於黃差官薛縣丞等人,大家都是利益關係,真到了生死關頭,顧心不能依仗他們,也沒道理把人家拖下水。
「大人,大人請您找來老竹差官問一問,就知道我真是清白的!」
顧心陳詞完畢,力氣已經弱的不行,歪頭枕在刑凳上閉了眼睛,幾乎就要昏過去。
「老竹?哈哈哈!你們果然是蛇鼠一窩,互相勾連!」
周縣令卻是一陣大笑。
顧心被他震的耳膜疼。
什麼勾連?這又是怎麼回事?
如果平時,以顧心的機靈已經猜到七八分了,可是現在她無暇思考。
直到周縣令命人把老竹帶來,竹差官也掛着手銬腳鐐走進牢房時,顧心勉強眯眼看看,才知道老竹也被投入大牢了。
「竹爺爺!?」她震驚。
怎麼老竹會如此?
難道不是周太太要搶她生意,於是周縣令才來定罪,試圖屈打成招嗎?
為了這點小事,周縣令會把老竹也牽連進來嗎……
老竹可是直水縣衙門裏頭數第一的破案高手啊。
周縣令言語意味深長:「老竹,你在本縣做了一輩子事,誰想到老了老了的,竟然晚節不保,跟逆賊勾連起來。本縣給你一個改過的機會,只要你好好配合本縣審案,念在你過往的功勞上,本縣可以對你這次的錯誤既往不咎。你聽明白了沒有?」
老竹一張黑瘦的臉,在陰暗是審訊室里顯得更黑了。
他看了看周縣令,又看了看顧心,沒說話。
周縣令循循善誘,「她剛才把你叫做『竹爺爺』,聽起來,你們的關係可不淺呢。說吧,她是怎麼勾結石佛會段天意,怎麼在本縣之中攪鬧搞破壞,背地進行陰謀的?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本縣立刻放你回家。」
「她不認識段天意。」
老竹回答,言簡意賅。
周縣令臉色一沉:「當初抓捕段天意的時候你可在場!」
「她不知道那是段天意。」
老竹依然回答簡單。
顧心痛得渾噩的腦子總算轉了一下,依稀明白了什麼。
「竹爺爺,你……你是說,顧二?」
「嗯,他在石佛會的名字,叫段天意。從洪水沖走後他被人救起,救他的人就是石佛會的。後來他認了石佛會的大人物做義父,便隨了義父的姓,姓段,還被賜名『天意』。」
老竹回答起顧心來倒是很詳細,話多起來。
顧心驚訝。「父親」顧二有這樣的遭遇,她從前並不知情,單輕舟可沒跟她說過顧二的詳細身份。
周縣令打斷兩人對話,「不用在本縣面前裝相,關於段天意的事情,你們比誰都清楚,心知肚明。他在直水縣活動的這段時間,你們都支援了他什麼?從實招來!」
老竹垂下眼皮,不吭聲了。
顧心勉強反駁道:「大人明察,我與顧二隻見了一面,緹騎的單百戶可以作證,您找他來問一問就知道了……」
「你用緹騎的人壓制本縣?」
「不敢……」
周縣令重重冷哼,斥責顧心和老竹都不老實。
「看來本縣非得動刑不可了。你們說說,本縣這次打誰好呢?是你,還是你?」
他指著顧心和老竹,一一問話。
顧心覺得他若不是太蠢,就是太壞。
跟這種人怎麼溝通?
「若真要打,打我。」老竹突然出聲。
「哈,好!老竹,那麼本縣成全你這份硬氣!」
周縣令立刻下令打人。
衙役把老竹按倒,砰砰砰……
沉悶的棍子響聲,在小小房間里顯得尤為刺耳。
「竹爺爺……」
顧心急了。
她不想挨打,可也不想讓老竹一個老人家主動搶先她挨打!
老竹和顧心不同,挨打時候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但是冷汗一樣滴滴答答往下掉,顯然,是疼狠了。
周縣令兀自在旁冷笑。
「老竹,後悔主動挨打沒有?別以為本縣不清楚你們差人間的貓膩。打板子,打棍子,下手輕重有講究的——有時看起來打得狠,其實落在身上不疼不癢,有時候隨便一棍子,能讓你內傷吐血。你以為打的是你,同僚不會跟你動真格?本縣在此坐鎮,看他們敢不敢玩貓膩,重打輕落!你們倆給本縣狠狠打!」
這兩個衙役本來就是周縣令用慣的,跟薛縣丞他們不是一路,又怎麼會對周縣令陽奉陰違?那棍子都是結結實實打下去,根本沒給老竹留手。
顧心眼看着老竹褲子上滲出血來。
「打……打我吧!」她一咬牙,說出了慷慨的話。
大不了,打死她算了,反正她也經歷兩輩子了,值了!
真的看不下去老人家受欺負,而且是老竹那麼正直的老人家!
「你別急,一會自然輪到你。」周縣令笑得像是一個歹人,哪還有一方父母官的體統。
他指了指牆上掛着的各種刑具,「若是還不老實招供,本縣還會讓你們嘗嘗所有這些的滋味。」
顧心往牆上瞄了一眼,不寒而慄。
有些東西她看不出來怎麼用,但有一樣她認識,是影視劇里經常看到的拶子。
就是幾根細木條用繩子串在一起,把女人的手指一根一根插在木棍間隙,收緊繩子夾手指的那種東西……
十指連心,能疼死。
顧心一看那個就變了臉色。
周縣令捕捉到她的神色,便也不用衙役動手,自己親自去牆上把掛着的拶子取了下來。
「覺得這個不錯?倒是很有眼光。那麼接下來,不打你棍子了,就讓你嘗嘗這個,如何?」
顧心寧可咬舌自盡。
她知道自己只是個俗人,沒有鋼筋鐵骨,受不了大苦的。
「美食城我不要了,拱手奉上。家中還有一些銀兩和財產,您可以直接派人全都拿走。大人,還有其他要求您儘管說,我一定想辦法滿足您和太太。只求您放了我。」
她開口提錢。
用全副身家換來一命,行不行?
周縣令哈哈大笑:「本縣兩袖清風,從來不曾貪圖百姓半個銅板,你這等小人,也未免太看輕本縣!」
「那……您想讓我招供什麼?我快要昏過去了,說不上話,不如,您讓人把供詞寫好,我畫押便是。」
顧心換一種思路。
她虛弱,腦子是漿糊的,目前也只能想到這兩種可能。
周縣令如果不圖錢,那麼莫非是出於什麼目的,想讓她做假口供?
「你終於肯招供了?果然,本縣就說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性子!」
周縣令袖子一抖,掏出幾張寫滿字的紙來。
在顧心面前晃了晃,也沒讓顧心看清寫的是什麼,便道:「這是段天意的罪行,你畫押吧!」
顧二到底犯了什麼大案,竟然讓周縣令這樣處心積慮搞口供?
段天意的罪行,顧心畫個什麼押!
顧心恐怕那上面還牽扯了別人,她自己認罪事小,不能扯上無辜的人。
「大人,您別打老竹差官了,我馬上畫押……」
「可以。」周縣令立刻叫停打人的衙役。
紅印沾了顧心手指,讓她往供詞上按。
「大人,這是我的口供嗎?」
「當然!」
「我能不能……看看?」
周縣令臉色一沉,「你又要翻供不成!」
我就從來沒招供!顧心卻沒有力氣反駁什麼,為今之計,只能拖一刻算一刻。
「大人,我……我肯定配合您……」
她看看老竹,期盼老差官能想出辦法,但是老竹已經昏迷在那邊了。
顧心無計可施,索性,眼睛閉了起來。
她暈了過去。
雖然是主動裝暈,可是,一旦放鬆了意識,就真的昏沉朦朧了。
「暈過去?潑醒她!」
周縣令指揮衙役。
一盆冷水,嘩啦啦,兜頭朝顧心潑下。
「嗯?」
周縣令眼前一花,感覺飛過什麼東西,黑乎乎的。
然後再看顧心,根本身上也沒濕啊。
啪,稀里嘩啦……
原來是一團黑布裹着潑出的水,飛出去撞在牆面上,布料一散,水就全都灑落在地。周縣令和衙役們都愣住了。
誰會有這本事,把潑出的水全用布接住?!
審訊室外大步走進一人,絳紅色衣衫帶着血腥氣,進來一腳將正對門口的衙役給踹飛。
衙役飛起,連接撞翻同伴和周縣令,三個人爛泥似的癱砸在牆上,發出咚咚悶響。
「抱歉。」
抱歉,我來遲了。
宋恆抱起昏迷的顧心,將她搬離刑凳。眼見她受了苦,心如刀割。
「嗯……?」
顧心迷迷糊糊,眼睛眯縫著睜了一下。
幻覺嗎,她竟然看見了宋四爺?
心情卻陡然一松,這回,是徹底昏了過去。
緊跟着宋恆進來的是單輕舟。他進門后,乾脆利落,眨眼就把周縣令幾人給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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