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176章

廬王的近身內侍蘭心沒有回宮,禁衛張明也消失了。

宮裏各處的人頭都是有數的,隨便丟個雜役小宮女都要仔細找出來,何況是蘭心這種有頭有臉的。

連續兩日不見人,消息就傳到了太后耳朵里。

「這奴才,莫非是畏罪潛逃,怕哀家懲處他不成!他主子身子還沒好,他不說好好在跟前伺候,倒先跑了路。給哀家仔細查,到底是誰放他出宮的,還有幫他潛逃的,一干人等都要承擔起責任。這宮裏頭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自有管事的大太監到處去問話追查。

皇帝聞訊,便讓皇後去太後跟前請罪。

「……太后說宮中越發沒有規矩,顯是不滿意你打理宮闈的方法了,到底該怎麼行事,你去慈寧宮聽訓,好好學一學吧。」

皇後接手宮闈事務還不過一年,平日裏也做不了什麼主,各宮各司都有經年的太監或大宮女在管理,日常事務自有章程,若遇到大事也都要問太后的主意,她比個傀儡還傀儡。現如今這宮裏頭出了事,其實根本不該找到她頭上。

然而,雖然心裏頭委屈,皇后也不得不聽皇帝的,親自去了一趟慈寧宮。

因為廬王經常出入這裏,一則為了避嫌,二則太后也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所以皇后入宮之後,進慈寧宮的次數屈指可數。這是一個對她來說很陌生的地方。

高高在上,如隔雲端。

皇後站在慈寧宮的院子裏等候,消息通報進去兩刻鐘了,太后還沒有宣她進門。越等,她心裏頭越是沒底。

終於聽到傳喚的時候,冬日的涼風裏,皇后竟然站出了一身薄汗。

「……太後娘娘金安。」

多日不見,皇后跪在太後面前行大禮。

太后淡淡地叫起,問了皇後幾句家常,皇后關切幾句廬王的身體,然後婆媳兩個便冷了場。

太后沒有閑聊的心思,皇后也不知道該怎麼提起廬王的內侍跑掉的事。

廬王是她小叔子,她即便是皇后,也沒有管到小叔房裏去的道理。這事放在民間,那是要被人家笑掉大牙的。

然而,皇帝言猶在耳。尷尷尬尬相處了片刻,皇后只能硬著頭皮開始請罪。

「……聽說宮裏頭少了人……宮禁不嚴,都是兒臣打理不周,才出了紕漏,請太后責罰。」

「你知錯就好。下去吧,好好反省一下到底是什麼地方沒做好,改日哀家有空了,再與你好好談一談。」

「是。」

皇后低着頭,小心翼翼退下。

在冷風裏吹了許久,見面卻還不到盞茶工夫,太后就攆她出去,而且還真的認為她有錯,當着滿殿宮人的面讓她回去反省,毫不顧惜她的體面。

皇后心裏頭更加委屈,含着眼淚離開了慈寧宮。

沒走多遠遇到陳太后的鑾駕,皇后忙退到路邊行禮。

陳太后是先帝爺的正宮,如今被尊為母后皇太后,住在壽寧宮,與慈寧宮並列。

「從慈寧宮剛出來么?廬王的身子如何了,你可瞧見?哀家正要去看看他。」

皇后恭謹答道:「並沒有見到廬王的面,想是在安睡休息。若知道您這樣關心他,廬王一定會儘快好起來的。」

陳太后呵呵地笑:「你這孩子只會寬哀家的心。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有哀家去看一次,他就能好起來的道理。看你臉色有些黃,是不是這些天忙於打理事務累著了,沒有調理好?回頭哀家讓人送點燕窩給你補身子去,年紀輕輕的,要知道愛惜自己身體呀,不然等你到了哀家這個歲數,後悔都來不及呢。」

幾句關切的話,讓皇后頓時紅了眼圈。這宮裏頭,本該是皇帝和太后與她最親近,可他們從來沒有這樣體貼過她。

她深深低頭行禮,不敢讓淚汪汪的眼睛被人看到。

「多謝母后關心,兒臣謹記您的教誨,一定會好好愛惜身體的。」

陳太后的車駕離開,直到轉過了前頭甬道,皇后才收回相送的目光,轉身回自己的宮室。

回去之後自然是不敢懈怠,把各處管事的太監都叫到跟前,仔細吩咐他們自查,任何疏忽紕漏都不能出現。又讓跟前的大太監去幾處宮門查問,追查失蹤內侍蘭心的下落。

心裏有一萬個委屈,該做的,她還是得做到位。

慈寧宮裏,陳太后和太后相對而坐。

說起廬王的身子,太后只是連番嘆氣。

「……姐姐和我一樣,是看着釗兒從嬰孩長成這麼大的,雖然不是親生,可姐姐待他也如己出,小時候他生了病,姐姐和我一樣不眠不休地守着。可是我們兩個人的福澤竟都沒能庇佑到他,現在他眼看要成人開府了,還是這麼讓人不省心,說病就病成這樣!」

陳太后寬慰道:「妹妹不要擔憂太過,再康健的人也免不了頭疼腦熱,宮裏宮外又是御醫又是名醫的,廬王肯定會漸漸好起來。倒是你,該多顧著自己的身子才是。可惜我這些天也是渾身疲乏無力,出不來門,今日好容易精神才好了些,得空才來你這裏坐坐,不然,我該過來跟你一塊兒照顧這孩子。」

「姐姐千萬保重身體,這邊伺候的人手很多,你別太惦記着,好好養著吧。」

「說起伺候的人手,我今兒一早才聽說,廬王跟前沒了一個小內侍。」陳太後用茶碗蓋輕輕撇著碗裏的浮沫,語重心長,「這種事,說大不大,可也不能掉以輕心。宮禁安全是一則,廬王身邊到底清不清凈,也是一則。我宮裏有個掃地的雜役,以前跟那失蹤的內侍在一處做事,據他說,那奴才可是頗有些不乾不淨,以往為了在主子跟前得臉,做過許多腌臢事情。若真是如此,那奴才沒了也好,免得帶壞了廬王。妹妹你也該趁此機會,把廬王跟前仔細清理一遍。他這回病得突然,誰知道是不是平日奴才們都不盡心的緣故呢!」

太后認真地聽着,半晌,麵皮上浮起一絲笑來。

「多謝姐姐提醒。」

「謝不謝的,談不上,咱們姐妹多年的情分,說謝就見外了。先帝爺還在的時候,宮裏頭烏七八糟的事情不比現在少,咱們什麼風浪都挺過來了,現如今還有什麼好憂慮的。廬王病了,好好診治就是,妹妹也別太煩惱。若是實在不放心,叫幾位高僧進來念念經,給廬王加持一下。菩薩定會保佑廬王康泰,現成放着京里許多佛家大師,倒是不需要去外頭找。」

陳太后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子話,扶著額頭說頭疼又犯了,就告辭回壽寧宮。

她一走,太后臉色就徹底沉了下去。

「現如今,她還以為自己是正宮娘娘么。上頭有哀家,下頭有皇后,她在這宮裏又算是什麼!哀家給她尊榮,她倒真的做起姿態來了。」

殿裏侍立的宮女們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陳太后剛才的話,是活生生來太後跟前打臉呢。又說內侍蘭心不乾不淨,又說不用去外頭找大師……這不是影射太后教子不嚴,又褒貶她派人去京外求神的私隱嗎!

陳太后整天在壽寧宮裏閉門不出,三天兩頭病著,也不知道哪來這樣的耳聰目明。

查出蘭心腌臢的歷史不算什麼,太後派人出京求神可是私密事,難為陳太后怎麼知道的!

兩宮太后並舉,表面看上去和和氣氣,內里的彎彎繞繞可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就是慈寧宮殿裏頭這些近身宮女,也寧願自己是聾子,沒有方才聽到任何話,巴不得置身事外,求個平安。

唯有太後跟前多年的嬤嬤還敢勸兩句。

「……太后喝口茶,別理她就是了。她如今只是一副空架子,除了過一過嘴癮,還能如何。咱們捧着她是為了皇上的孝道之名,為了先帝爺留下的江山穩固,就當是平白養了一個討厭的長舌婦親戚罷了。這宮裏還是您做主,就是朝上的事,朝臣們也要照顧您的意見,您尊崇如此,何必自降身份與她一般見識呢。」

太后略略順了氣,思想片刻,漸漸平靜下來。

「哀家自是不與她計較。」

一時間有宮女進來稟報,說劉德公公回來了。

「快讓他進來!」太后立刻把陳太后拋到了腦後。

太監劉德進來請安。

若是顧心此時在這裏,一定能認出來,此人是當日在張仙姑茅舍門口見過一面的內侍之一。

「那位聖母娘娘怎麼說?」太后不等劉德稟報什麼,着急地問他。

劉德跪着答道:「奴才前日馬不停蹄出京,到了聖母娘娘跟前時,正好是半夜,叫門沒有叫開,等到第二天下午才見着她的面。她劈頭就說,早算到奴才會去,但時機不對,她不能立刻相見。」

「什麼時機不對?」太后臉色一白,「難道是釗兒的病……」

「稟太后,聖母娘娘說的正是王爺的病——她告訴說,王爺這病不是從身上得的,是衝撞了神明,又沾染了邪祟,所以吉星不在位的時候,就是奴才見了她也沒用,反而於王爺不利,因此她才拖延幾個時辰。」

「哪來的邪祟?釗兒鳳子龍孫,又會衝撞什麼神明?」

「聖母推算之後,說是戊戌日的事。」

戊戌日……

太后仔細回想,頓時眉頭緊皺。

那不就是廬王去武靖侯府給外祖母扮紅娘的那天!

廬王這些天昏睡的時候,嘴裏頭經常喊著顧家姑娘……難道邪祟就是她?!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升騰的怒意,「那麼,聖母娘娘可說過,這場災難該怎麼破?」

劉德叩首道:「聖母娘娘說,六道輪迴,人生來便有前世後世,有人前世積了大功德,或者本身就是哪位神佛托生歷劫的,此生為成正果,自然會經歷許多磨難……」

「這話倒是。釗兒從小體弱多病,三災八難的,皇家的龍氣都擋不住他遭難,可不是天生要經歷磨難么!」太后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劉德一個頭沒磕完,聞言不敢起身,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道:「……聖母娘娘說,這種人雖然經歷種種挫折關卡,最後到底是不妨事,自然能修得圓滿,但是一生中給他帶來災難的那些人,卻要承受很深重的業報,不但眼前有現世報,還會殃及子孫,禍及來世。所以,不要輕易招惹那些歷劫之人。萬一不小心招惹上了,儘早悔過抽身,才不至於萬劫不復。聖母娘娘讓王爺在佛前虔誠念夠一百日的經文,然後她再支招如何破解災厄。」

太后十分仔細地聽着,連連點頭:「念經是可以的,等他身子好些了,哀家親自帶着他念。問題是他怎麼才能好轉呢?有沒有……」

話還沒說完,太后突然覺出不對勁。

再回頭品一品劉德的話……

「你可聽仔細了?!那聖母的意思,不是釗兒在歷劫,是他招惹了歷劫的人?!」

難道是廬王衝撞了那姓顧的女子,遭受業報?!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劉德不敢起身,也不敢回答。

太后突然冷笑:「那位聖母,這回可是算錯了。你沒透露身份吧?」

「太后明鑒,沒有您的允許,奴才無論如何不敢說自己是宮裏出去的。那位張聖母只道咱們是京城的某家公侯罷了。」

「果然。」

太后徐徐點頭。

聖母不知道廬王的皇子身份,才錯算了此事。

鳳子龍孫,舉動都有神明護持,怎麼會衝撞神明呢?再說那顧姓女子又怎麼會是歷劫修行的人!

她配嗎?

「建廟的事怎麼樣了?」太后問。

劉德道:「這次奴才又跟張聖母詢問此事,聖母娘娘見奴才誠心誠意,便答應下來了,可以把她供奉的主神位放到咱們興建的廟裏。她說已經選定了廟址,就在她們本縣,明年端陽節后可以破土動工,讓咱們節前準備好一切事宜。」

上一次劉德去見張仙姑,就想給她捐一座娘娘廟,但是張仙姑沒有立刻答應。

這回終於鬆了口,太後點頭道:「如此甚好。只是何必等端陽節呢,明年開春便動工豈不是好?」

劉德小心稟道:「聖母娘娘說,此事關乎她的神格,不建則已,若是建起來,規格不能低。建廟的花銷,不能少於三十三萬兩。」

三十三萬兩?!

太后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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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cief和花月幽蘭的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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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商女:妖孽世子農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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