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強硬
「你……你別胡說！我爹才不是因為這個病重！」
顧彩霞有點慌。
嘴上不承認，但她心裏不由打鼓，這三丫頭是怎麼知道的，咋像是親眼看見了家裏的事情一樣？
爹的確是……
因為突然得知何翡翠母女被趕出家門，才氣急攻心，突然病情加重的！
都怪那不中用的大嫂李氏說漏了嘴——原本此事全家瞞得好好的，老頭子躺在炕上沒日沒夜地昏迷，並不知道家裏少了幾口人，那李氏卻某天站在院子裏閑磕牙，好大聲音議論顧心蓋房的錢來路不明。
被突然醒來的老頭給聽見了。
於是老頭就知道，何翡翠母女已經不在家裏了！
「我胡說不胡說，你心裏明白。」顧心扯扯嘴角，並不和顧彩霞爭辯。
一是不屑，二是沒必要。
因為她這幾句話，在場的鄉鄰們已經反應過來了。
大家換了目標，改用古怪的眼神去打量顧彩霞。
莊戶人家，統共就那麼點子事，大家都能猜個差不離。何翡翠母女為什麼被趕出來暫且不論，這眼看着顧老頭過世在即，顧家人不趕緊請醫延葯或籌備後事，卻忙着給已經被趕走的兩個孩子除籍，不是很奇怪嗎！
顧彩霞在這裏哭哭啼啼好像很傷心，可她要是真關心親爹，不該在家一刻不離地陪守病床嗎，卻跑來這裏罵二嫂？
也不怕她離開的這會兒，老頭子就過去了？
「我說彩霞啊，你哭這半天，把我們飯菜都哭涼了。你東西也還了，罵人也罵過了，還不趕緊回去陪你爹？大傢伙不像你閑得慌，吃完飯都還有活要干呢，哪有空給你評什麼理，你趕緊領着你侄兒走吧！」
劉大娘開口攆人。
她平時就看不慣顧彩霞眼高於頂的樣子，說出話來自然不客氣。
顧彩霞眼淚汪汪，委屈得什麼似的。
「……除籍不除籍，那是家裏長輩們操心的事情，不孝的人自然要被趕出家族，我一個姑娘家怎麼知道這些，你們不該質問我。再說我爹是被何氏她們氣壞的，現在她們卻倒打一耙……」
她氣憤地跺跺腳，表情很是悲憤，「各位鄉鄰，你們是賺著何氏的錢沒錯，可為了錢就不顧良心了嗎，真要幫着她欺負我？事情傳出去，你們要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
撂下這句重話，她扭頭就走。
捂著臉嗚嗚咽咽地跑了。
這副模樣被村裏其他人看到，肯定會引發一些閑言碎語。
「哭給誰看呢！從我家出去，好像被我欺負了似的！回頭我倒要讓全村人評評理，看誰的脊梁骨挨戳！」
劉大娘大喊。
顧彩霞頭也沒回。
顧瑭也跟着姑姑跑了，原地留下兩袋米面。
顧心叫妹妹搭把手，把米面抬回三人暫住的窩棚里去。
這是珍貴的糧食，顧家不要，她們自己吃！
「……心兒，你爺爺是真不好了嗎？」何翡翠的心魂飄到了顧家。
顧老頭待她不錯，先夫過世后要不是老頭管着些，顧老太的欺壓只會更嚴重。
只是老頭身體不好，一年倒有半年在卧病，也照顧不到她們太多。何翡翠不怪公公，反而很是感激他，聽說他不好就非常想回去看一眼。
「是真的，郎中親口告訴我的。」顧心想了想，道：「下午要是得空，我陪你回顧家看看老人家。」
顧心對「爺爺」沒什麼感情，但她願意照顧「娘」的心情。而且顧家現在什麼情況了，她也想親眼去看看。
顧家是個大麻煩，她得知己知彼，有備無患。
「嗯，好！好！」何翡翠哪知顧心的想法，只用力點頭。
劉大娘招呼大夥趕緊吃飯，指著何翡翠嘆氣：「你就是心腸太好，只關心你公公身體，怎麼不問問人家要給倆孩子除籍的事！」
何翡翠愣了半晌，憋出一句：「……族譜寫的都是男人名字，女孩兒本來也不上譜，除什麼籍，是不是心兒聽錯了。」
這下，連憨厚的金木匠都看不下去了。
「他二嫂，你不懂了，你家倆女孩兒雖然不上顧家的族譜，但她們畢竟是顧家血脈啊。老頭子一沒，幾個兄弟要不要分家？那怎麼分呢？你男人不在了，他的骨血要不要替他佔一份家產啊？除籍就是個說辭，人家那是要在族裏討個說法呢，好名正言順拿走你們該得的家產！」
段瓦匠點頭：「嗯，大概就是這麼個理兒。老頭子眼看要沒，所以他們才忙着辦除籍。」
劉大娘也說：「你看顧彩霞那個德行！謊話編了一籮筐，就是要壞何大妹子的名聲，好為除籍做準備呢。可她再扯謊，也沒敢說沒有除籍這回事，可見是真！」
何翡翠呆在那裏，一時說不出話。
她從來就沒想過分家產的事情，可顧家竟然這樣算計她和兩個孩子？！
桌上一個工人又說：「顧家祖上傳下來的，得有十幾畝地吧？西山那邊還有兩塊園子，一片荒地，這要不給除籍，何嫂子娘仨也能分上兩三畝。」
「那可不，還不算其他家產呢！這些要都不分給何嫂子，留下來就能給顧彩霞當嫁妝。」另一個工人說。
顧彩霞今天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指責眾人「不顧良心」。
犯了眾怒，大家就算事不關己，也更願意為何翡翠母女說話。
「家產我可以不要，我努力做針線，拚命也要養活兩個孩子長大。」何翡翠突然露出堅毅的表情，緊緊捏住衣角，「但是心兒和靈兒，絕對不能被除籍！我不讓！」
兩個孩子都沒說婆家呢，一旦背上被除籍的名聲，以後可怎麼辦？
女孩名聲多重要啊。
她不能讓女兒們一輩子抬不起頭！
顧心對何翡翠突然的強硬感到意外，「你打算怎麼做？」
「我去找族老，找里正！他們要是不給咱做主，我就去縣衙告狀！再不行還有一死呢，我弔死在顧家祠堂里，讓顧家祖先都看看，他們是怎麼欺負孤兒寡母的！」
何翡翠破釜沉舟般，彷彿隨時要跟人拚命。
眾鄉鄰趕緊拽她坐下，紛紛勸她。
顧心愣了幾秒。
何翡翠鼻涕似的性子，她這是第一次看見她剛強。
這軟弱的小女人在保護她呢！
顧心垂了眼睛，掩住眼底波瀾。
被母親呵護的感覺……暖暖的。
很異樣。
但，真的很好。
不用你拚命。她默默對何翡翠說，欺負咱們的人，都不會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