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定情
「小孩子不要管太多！」
顧心自穿越以來，第一次用嚴厲不耐煩的語氣和妹妹說話。
靈兒立刻不追問了。她感受到了姐姐的不快。
顧心知道自己態度不好，但此時此刻她沒有心力去照顧靈兒的情緒。
這一夜，不，這兩夜的事太考驗人的神經強度了。
她的本事是賺錢養家，不是打打殺殺。
頹然坐回墊子上，顧心把燈給吹了。
她習慣在黑暗中整理情緒，放縱心情。
「姐，有點黑，我有點怕……」
靈兒往顧心懷裏鑽。
顧心抱住她，小孩子柔軟的身體讓顧心感到一點踏實。
微微閉上眼睛，顧心放空大腦，讓緊張到不行的神經獲得鬆弛。在何翡翠沉重均勻的呼吸中，疲憊和倦意漸漸湧來，將她吞沒。
不知不覺，側倒在草墊上，她沉入並不平靜的夢鄉。
……
「四哥，咱什麼時候走……又不走了嗎今兒？」
李望川站在老家祖宅的別院裏，大清早就已經帶着手下收拾停當，卻發現宋恆那邊完全沒有整理行裝的意思。
這一趟出來，生意看得差不多了，田土也量得差不多了。
早就該走了，行程定的是幾天前。
但宋恆那邊總是臨時有事，就把歸期一拖再拖。
李望川知道他兼著緹騎的差事，而且是不為外人道的那一種，手裏總是有些私密的皇家事情要辦。
不能問，也問不起。
可今兒這架勢，怎麼看也不像是給皇家辦暗差啊……
李望川望着滿院子的東西感到十分困惑。
這都什麼玩意兒？
藍花棉被，青布窗帘，夾板竹簾，四方涼席，竹涼枕，小方木桌帶桌布，藤編碗櫥帶餐具，大鐵鍋，小炒勺……
全是居家過日子用的東西。
但又不是好東西。
李望川穿梭在這些擺了滿院的東西中，眯了眼睛仔細辨認，希望能從裏頭發現兩件貴重的。
然而，失敗了，
別說兩件，半件都沒有。
就這些不值錢的破玩意兒，直水縣城的攤子上一抓一大把，統共值不了幾兩銀子。
別說他武靖侯府李家和安陸侯府宋家絕對用不着，就是兩家的下人屋裏，用物也比這些好。
「四哥，這是……要幹啥？」
李望川終於沒忍住好奇，問了出來。
「給你嫂子置辦新家的東西。」宋恆說。
「……呃，哪個嫂子？」
是宋家的二嫂三嫂？
人家用不着這些鄉野粗貨吧？又哪來的新家？
宋恆淡淡掃他一眼，「你嫂子，我妻子。」
「哦……啊哈！？」
李望川一時沒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就驚了。
「四哥你說啥……你說啥！」
四哥哪來的妻子！
婚事壓根就沒談過！
京城裏對他有意思的貴門小姐倒是不少，但四哥一個也沒正眼瞧過啊。
李望川張著嘴巴等回答，宋恆卻顧不得理他，手裏拿着一張物品清單，自己親身出馬，一件一件盤點用物。
李望川看他那認真的樣子，覺得自己可能沒睡醒……
尾巴似的跟在宋恆身後，他不要命地纏着追問「嫂子」是誰，終於獲得了答案。
「四山村的顧心，你以後，不要再打她的主意。」宋恆說。
「……！」
李望川呆成石頭。
看看天上，太陽是從東邊出來的沒錯啊。
可顧心為什麼成了嫂子？
這個世界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哦，忘記謝你——你讓廖靜齋去給你嫂子的祖父看病，多謝。」宋恆突然從清單上抬起頭來，補了一句。
「……不、不客氣。」
李望川完全狀況外。
四哥這一副把顧老頭當自家人的口氣是怎麼回事啊！
突然想起京城裏的外邦和尚，動不動就捂著胸口感慨「天上的父啊！」，李望川此刻也很想這麼感嘆一句。
因為「阿彌陀佛」、「無量天尊」之類的口號，不足以抒發他此時混亂的情緒。「所以這些東西，都是要送去四山村，給顧……給嫂子添新房的？」
李望川好艱難才說出「嫂子」這詞。
「嗯。」
宋恆盤點完，露出滿意的表情。
他看過顧心還沒完工的新房，這些東西，都是按照那房的尺寸購置的。
想着顧心一住進去，就會睡在他給買的床上，用他給買的碗筷吃飯，宋恆心情就很好。
這好心情讓他對李望川糾纏的追問也沒嫌煩，直接把昨晚「定情」的過程說了一遍。
他平日不喜多言，對親近的兄弟也是如此，可此時他很願意分享定情的過程。
彷彿陳述一遍，就能再重溫一次當時的感覺。
李望川卻聽傻了眼。
四哥在人家女孩子跟前動刑？
深更半夜的說是考驗人家？
考驗完就直接說要娶人家？
他管這叫「定情」？
李望川心裏一團兵荒馬亂，完全不知道該擺出怎麼樣的表情。
「不恭喜我？」偏偏宋恆還讓他表達態度。
李望川盯着宋恆的臉——四哥特別特別好看！和那些武夫的粗曠英俊不是一個路子，這種好看最招女孩子喜歡！
希望顧心完全被四哥的好看迷住，不計較他非同尋常定情方式吧……
「你這是什麼神色？」宋恆因陳述定情而反常柔和的臉，突然恢復常態。
冷漠地掃視李望川。
瞬間冰封大地。
李望川縮縮脖子。果然自己擠出來的恭喜表情不過關嗎，被四哥發現不對勁了。
「嗯……嗯，四哥……」
「有話直說！」
「呃！四哥，那個啥……我們平時討女孩歡心時，一般不像你這麼做。」
李望川吐出心裏話。
拿謊話敷衍是騙不了四哥的，無數次經驗證明，四哥讓直說的時候，就乖乖說實話才行。
不然是找收拾。
「你們怎麼做？」宋恆問。
「呃……就是送些胭脂首飾啊，同心結啊玉佩啊，或者製造巧遇啊，寫些詩詞歌賦給她啊……一來二去讓她明白你的心思。」
「你會寫詩詞歌賦？」
「……我找人代寫。」
代寫不行嗎，幹嘛這個時候還揭他不通文墨的短！李望川委屈巴巴。
宋恆垂目沉思。
半晌，道：「你們一群膏粱紈絝，方法俗不可耐。」
李望川：「……」
您不俗，您清新，您讓女孩子觀刑，真特別！
宋恆又道：「你嫂子與尋常女子不同。」
再不同也不至於喜歡看動刑吧？
李望川突然發現，四哥在什麼方面都是睿智英明，一等一的深不可測之人，但，在感情方面，純粹是一個……
白痴。
「把東西送去四山村。」宋恆吩咐手下。
滿院子東西裝了三大馬車，駛出去了。
祝你萬事如意。李望川無語地看看宋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