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你的死期到了

「雖然不能追查下去，但這件事情之後，相信以後壽春新上任的官員，誰也不敢再搜刮民脂民膏，你的心愿也能達成。」

殷無離一邊說着，轉頭朝洛水心看去。

洛水心微微一愣，沒想到自己當時說的一句話，一直被他記在心裏。

「你已經有新的人選了？」

「秋試時有個不錯的人選，本來是想讓他留在京城，卻不喜歡離皇上太近，壽春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那人才智過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只是性格倔強，說是看到官場黑暗，不願同流合污，只想在一個小地方當官。

壽春雖然不是他所希望的小地方，但遠離京城，更自由一些。

洛水心看了一眼不遠處還在發放糧食的人，道：「希望他上任之後，能讓壽春的人少受一些壓迫。你之前說的可是真的？」

她說着，轉頭看向殷無離，緩緩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君不正，則官不正，只有君正，貪官不敢貪，污吏不敢污，百姓才能過得安穩。」

「我既已說出口，自然就是真的。」

洛水心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話說了幾千年，就算到了更民主的未來，也從來沒有實現過。寧要貪官，不要翻臣，你這句話要是被別人聽到，可是會當做反賊的。」

殷無離卻一點也不擔心，反而笑了起來，目光更加幽深。

「心兒不是外人。」

「你就這麼相信我不會說出去？只要我告訴被人，你這世子之位就不保了。」

殷無離卻只是笑而不語，似乎已經篤定洛水心的想法。

洛水心看了他一會兒，這人是對自己太有自信，還是對別人有自信？浸染敢說出這番話來。她確實不會說出去，且不說自己現在和晉王府是同一艘船上的人，再者，殷無離這番話也確實有道理。

他只是不確定，如果真的爆發皇位之爭，自己要不要幫他？

是為自己？還是為天下？

時間越久，她就發現自己越是看不懂殷無離，這人無論是才智還是武功，都是世上頂尖，屈居世子之位確實有些可惜。

但，人，總是會變的。

洛水心微微皺起眉，暫時把這些事情都拋到腦後，現在一切都還早。

殷無離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彷彿深夜的寒潭，看不見底。

陳青查看了糧食分發的情況，滿臉喜色地跑過來，激動道：「殿下，東西都已經分發下去了，各個村子的人都在感謝殿下剷除袁勇幾個貪官，讓他們脫離苦海。」

他一邊說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圍，見沒人在附近，稍稍湊近了一些，眼睛都在放光。

「殿下，屬下方才聽到有人在傳，說殿下手上墜河卻能安然無恙地回來，一定是有真龍護體，來救他們脫離苦海的。」

殷無離聞言，微微皺起眉，看上去卻並不高興。

陳青看到他的神色，有些不解道：「殿下，難道這有什麼不對嗎？」

「傳言是從什麼地方流出來的？」殷無離沉聲溫。

「屬下不知，這兩天已經傳得到處都是了。」

殷無離的目光更加陰沉。「傳播這麼快，也就是說，這話應該已經傳到京城，或許已經落入皇上的眼中了。」

北殷王生性多疑，當初能登上皇位就已經是歷經千難萬險，在位這麼多年，當年幾個王爺都被他用各種理由發送到邊遠地區，就是擔心他們哪天會突然謀反。

就連自己的同胞兄弟也沒有放過。

若是聽到朝中誰有不忠或謀反的念頭，不用查證，直接降罪，重則滿門抄斬，輕則打入天牢，一輩子都不能出來。

北殷王本來就對他十分忌憚，林建義的案子之後，殷無離順勢安插了幾個自己的人進官，他雖然不說，但三皇子的人一提讓他來壽春賑災，他就立即遠派。

五年前，有一名二品官員外出時落水，被河水沖走，當時，北殷王派遣了一千人沿着河道，搜尋了半個月，最終沒有找到屍體，才終於罷休。

一個二品官員尚且如此，殷無離身為晉王世子，他卻只派遣了一百人，三天時間，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自己若是真的死了，皇上反而還更安心。

沒想到現在又傳來這樣的留言，北殷王必定寢食難安，就連貪污案都不查了，表面上是處置了幾個官員，實際上卻是在制約殷無離的勢力。

流言突然四起，毫無預兆，看來是有人故意為之。

殷無離冷冷道：「命人立即把流言止住，就說，是本世子出門在外，有北殷王的保佑，才能化險為夷。」

陳青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十分高興，此時聽殷無離分析了一遍，頓時緊張起來，連忙點了點頭。

「屬下這就去！」

說完，匆匆轉身離開。

這次從袁勇下手，查出來牽連其中的官員就有四五個，聖旨一下，就算想要繼續往下查也不行了。

第二天，在牢房中關了幾天的袁勇和袁彥東被關上牢車，在壽春城中轉了一圈。

從衙門開始，繞過市集，最後來到刑場。

知道兩人要處斬的消息，一大早，就有不少百姓等在路上，一看到關押兩人的牢車出現，抓起手邊的爛菜葉和石頭砸上去。

「狗官！去死吧！」

「你的報應來了！」

……

洛水心站在望春樓上，看着腳下牢車中的兩人。

短短几天的時間，袁彥東和袁勇就像是變了一個樣，身上只穿着白色裏衣服，印着一個「囚」字，頭髮散亂，表情灰敗，目光獃滯。被臭雞蛋和葉子砸了一臉，什麼反應也沒有。

似乎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已經心如死灰了。

街道兩邊圍着的百姓全部都是幾年中被他們欺壓過的人，恨不得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要不是有衙役攔著，恐怕早就衝過去把人打死了。

囚車一直來到刑場，幾個衙役把車門打開，兩人看到不遠處劊子手拿着的白晃晃大刀，嚇得渾身一抖，終於反應過來，抓住牢籠慘叫。

「放開我！放開我！」

「皇上，世子殿下，小人知道錯了，求皇上饒命，世子殿下饒命，皇上饒命……」

兩人不斷叫喊著，幾個衙役直接把人抓出來，拖着朝刑場走去，袁勇路過的地方，都留下了一場長長的水漬，濃重的尿騷味在周圍散播開來。

袁勇和袁彥東彷彿一灘爛泥，連跪都跪不穩。

劊子手一口酒噴在刀刃上，高高揚起！

——

陳青跟在洛水心身邊，本以為她會一起過去，沒想到竟然留了下來。「洛小姐不過去看看嗎？百姓們一聽說袁勇和袁彥東要斬首，不少人都過去了，就連附近的村名也來了。」

洛水心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吃着桌上的點心。

「不是有世子主持嗎？我去不去都是一樣。附近幾個村莊的糧食都發完了？」

「殿下讓人連夜派發的，還發了一些棉被褥子，這樣就不用擔心過冬了。」

一想到自己帶着人去分發東西，不少百姓喜極而泣，拉着他們感謝的模樣，陳青臉上就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洛水心點了點頭，叮囑道：「如果有什麼東西不夠，可以去洛家商鋪里取。」

「是，洛小姐。」陳青看了看天色，道：「洛小姐，殿下說了，要早日回京，刑場那邊估計已經完事了，小姐要出發了嗎？」

「走吧。」

洛水心站起來，在桌上放了些銀子，剛走望春樓，就見常安正站在外面。一看到洛水心，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多謝洛小姐救了鄉親們。」

「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洛水心把他扶起來，見常安身上還穿着之前的破舊棉襖，疑惑道：「你身上的衣服沒有換？很快就要到冬天了，去領一些衣服被子才好過冬。」

常安爽朗地笑了笑，道：「那些衣服還是給其他人吧，我身體好，不怕凍。」

「那你的家人呢？」

聞言，他的笑容不禁苦澀了幾分。「小的孤家寡人一個，五年前去參軍的時候，家裏還有一個老父親，如今回來才知道，他已經……」

他說到一半，停了停，微微抬高聲音道：「反正我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衣服就給別人吧。」

洛水心看着眼前的人，想了想道：「過幾日，我想要在壽春開一家屬於我的玲瓏珍分店，正在找夥計，你願不願意幫我看店？」

常安眼睛一亮，緊接着又黯淡下來，雙手緊握在一起，有些拘謹。「小的以前什麼也沒幹過，只會下地種田和打仗，不會看店……」

「你不用擔心。」洛水心笑着道：「只需要留在店裏幫忙打打下手就行，到時候你再叫上接個人，一起幫襯著就行了，我再派一個人過來，有不懂的就問他。」

常安想了一會兒，才終於點了點頭。

「如果洛小姐吩咐，小的一定竭盡全力！」

洛水心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陳青，道：「等我派的人到了，會告訴你店裏的具體工作，這段時間先養養身體。」

「是，洛小姐。」

讓常安回去之後，洛水心才帶着陳青離開。

剛準備上馬車，就聽到刑場那邊傳來一陣歡呼聲。

很快，殷無離朝車隊走來，侍衛連忙道：「殿下準備出發了嗎？」

「心兒呢？」

「洛小姐已經上馬車了。」

殷無離看了一眼馬車，沒有上去，反而翻身騎上一旁的馬，輕輕拍了一下，朗聲命令：「出發！」

洛水心正坐在馬車中等著殷無離，人還沒來，馬車突然晃了一下，朝前面走去。

她掀開帘子，就見殷無離正騎馬走在一旁。「你不上來嗎？天氣越來越冷了。」

殷無離沒想到她竟然會關心自己，目光柔和了幾分，正準備開口，洛水心繼續道：「離兒都在騎馬，本公子怎麼能坐馬車？我也下來吧。」

聽見這話，殷無離的臉色頓時一黑，壓低聲音，咬牙道：「你不是答應過，不會說出去的嗎？」

「我沒有說出去啊，不會有人聽見的。」

「此時日後不準再提！」

他威逼着，但洛水心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笑着道：「想要我不說也行，我也要騎馬回去。」

殷無離瞪着她，看了一會兒，對方竟然沒有絲毫退縮，一副要是自己不答應，就會直接衝出去的樣子，終於服軟，策馬上前，靠近了些。

洛水心見他同意，高興道：「我記得有一匹棗紅馬，它……」

話還沒說完，殷無離突然彎腰，竟然直接把洛水心從馬車中抱了出來，放在自己身前！

「你幹什麼？」洛水心一驚。

「心兒不是要騎馬嗎？」

「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一個人騎，放我下來。」

周圍不少侍衛都朝他們看了過來，甚至還有幾個人在偷笑。洛水心臉上一紅，不滿地催促着。

殷無離卻反而把她抱得更緊，兩人的身體緊緊貼著，策馬朝前面走去。

「馬匹有限。」

有限？

洛水心轉頭朝後面看去，隊伍末尾不是還有幾匹馬嗎？她不滿地掙扎了一下，卻因為空間太小，兩人反而靠得更近了。

「你放開，我自己去找。」

「噓——」

剛掙扎了一下，就被殷無離拉住了。「大家都在看你，他們會覺得我們感情不深。」

洛水心呵呵一笑。

「世子殿下，我們之間有感情嗎？」

「當然有。」殷無離垂眸朝她看來，眼睛中藏滿笑意。「心兒難道忘記了，上次在馬車裏抱着我睡覺？」

「住口！」

洛水心連忙捂住他的嘴，緊張地朝周圍看了看，幸好沒有人聽見。

「不是說好不能說出去的嗎？」

她咬緊牙，不滿地瞪着殷無離，上次在來壽春的路上，天氣越來越冷，她又是怕冷的人，雖然馬車上已經準備了不少東西，但一走到壽春境內就有些不夠了。

洛水心不小心在馬車上睡着，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緊巴巴地抱着殷無離，完全把他當成了被子。

殷無離眼底深處變得十分溫柔，拉着洛水心的手。

「乖一些，我們要儘快回京城，那幾匹馬是替換用的，你跟我同乘一匹就好。若是害羞，我們先走一步就是。」

「誰害羞了？我根本……」

還沒有說完，殷無離突然揮動鞭子，馬長鳴一聲，飛奔了出去。洛水心被拉得向後一仰，直接摔進殷無離懷裏，被他順勢抱住，朝前面跑去，遠遠將身後的隊伍甩開。

所有侍衛羨慕地看着他們。

「殿下和洛小姐的感情越來越好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世子這麼開心的樣子，好幾次我都看到他們湊在一起說悄悄話呢。」

「等回來王府，沒準世子就會讓洛小姐當真正的世子妃呢。」

「那蘇小姐怎麼辦？」

一提起蘇如顏，所有人都皺起眉來。

幾年前，蘇如顏身無分文來到王府，王妃幾次提出，要讓世子娶了蘇姑娘為妻，但每次都被世子推辭，但就算這樣，王妃也沒有放棄，一直想要把洛水心趕出去。

陳青聽見這番話，不滿地叫住他們。

「行了，行了，別說了。殿下的事，怎容你們妄加評論？」

所有人頓時噤聲，誰也不敢再說話，迅速低頭趕路。

洛水心被殷無離帶着朝外面跑去，不一會兒，身後的人影就看不見了。

「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吧？」洛水心不滿道。

殷無離雙手繞過洛水心拉着韁繩，像是把她整個人都抱進了懷裏。

「帶你去個地方。」

說着，他扯緊韁繩，調轉方向朝另一邊沖了出去。

洛水心朝周圍看了看，見周圍的草木都在霜凍中枯黃了，樹林變得五顏六色，雖然好看，但不知道周圍村莊中有多少人還在受災。

不過現在袁勇和袁彥東一死，再過幾天，新官員上任之後，越來越多的人都會得救。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兒？」

洛水心微微皺起眉，聲音中帶着不耐煩。殷無離聞言，眼中透出幾分無奈。

換了任何一個女人，自己帶她出去，誰會這麼不耐煩？這全天下，也只有這個女人了……

「很快就到了。」

說完，帶着洛水心衝進樹林中，穿過周圍枯黃的樹木，漸入深處。

過了一會兒，眼前豁然開朗！

周圍枯黃的樹木散開，一片綠意印入眼中！周圍也變得暖和過來。

洛水心眼前一亮，滿上喜色。只見一片翠綠樹木的正中央，煙霧繚繞，熱氣氤氳，竟然是一汪泉水。

溫泉！？

「竟然會有這種地方！」

見洛水心這麼喜歡，殷無離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放慢速度帶着她靠近。

「前幾天，我的人在周圍找有沒有凍傷的人，無意間發現了這裏。潭子裏的水是從地上流出來，溫度很高，熱氣讓周圍的樹木遠於霜凍，得以存活至今。」

在壽春待了幾天，洛水心雖然一直不說，卻能看出她十分怕冷，容易受凍，每天都穿得圓乎乎的。晚上更是整個人都卷在被子裏，裹得嚴嚴實實。

但就算這樣，到了半夜，手腳還是冰涼的。

他帶着洛水心走過去，一邊道：「我讓人來看過，泡一泡這裏的熱水，能驅寒，冬天就不會覺得冷了。」

京城的冬天比這裏還要冷上十倍百倍，現在洛水心就凍成這樣，回去之後，估計連門都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