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再到慈寧宮（二更）

此時雖然還是初夏，但已經有些熱了。

微風緩緩吹來，帶着幾分涼意，剛好將熱吹散，讓人的目光更加清明。

殷永塵的聲音輕輕的，消散在微風中，目光卻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帶着重量，帶着希望。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洛水心有多重要。

在黑暗中掙扎了這麼多年，體驗過時間最冷、最黑暗之後，當第一縷光出現的時候，他就已經徹底淪陷了。

他永遠記得，在那棵銀杏樹下，洛水心說的那番話。

那道光，瘋狂地侵佔了他所有的情緒。

總有一天，他也能像殷無離一樣，保護心兒，讓她不會被任何人傷害。

只有將權利握在手中，才能做到。

他對洛水心的感情，不必殷無離低半分，甚至能對心兒更好。

洛水心目光沉沉的，清澈，彷彿一眼就能看穿她心中的想法。

她看着眼前的殷永塵，緩緩道：「殿下，我現在是世子妃。」

殷永塵剛剛提起的手一收，慢慢退了回來，垂下。

「我能對你更好，給你更多你想要的。」

洛水心搖了搖頭，道：「殿下，我要的並不多。」

說着，看到路邊的一株夏日紅楓，沒想到這裏竟然也有，想起剛才自己在高塔上看到的景色，眼中流露出幾分暖意，笑了起來。

「殿下聽說過夏日紅楓嗎？」

殷永塵順着她的視線轉頭看去，看到路邊的紅色楓葉。

洛水心緩緩道：「這種樹木，就算在夏日，葉片也能變成紅色，十分獨特，但就算如此，本也不算美麗，但今日，我卻覺得格外好看。殿下知道，這些夏日紅楓現在為什麼會生長在這裏嗎？秋天的銀杏葉也會變成金黃色，十分漂亮。」

說道這裏，她轉頭朝殷永塵看來，粲然一笑。

「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就算是夏天的銀杏樹，也能很好看。」

殷永塵心頭一震，看到眼前洛水心的笑容，竟是自己認識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如此純粹，深達深處的笑。

「是……因為殷無離？」

洛水心莞爾一笑。「殿下一定能找到能付出一切的人。」

說完，朝他微微點頭示意，轉身走了。

殷永塵站在原地，看着洛水心離開的背影，薄唇緊抿，目光慢慢變得堅定，握緊了拳。

他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夏日紅楓，咬緊牙，陰沉着臉直接離開。

—

洛水心知道珍妃和胡毅興的事之後，就找來了殷仁青和阿九，將事情真相告訴他們。

殷仁青臉上還帶着傷，身上也都是細小的傷，腰酸背痛，這幾天和洛九練習七合劍法，簡直堪比受刑，每天都會受傷。

但洛九教學的速度卻很快，很快，他就已經初見成效。

好不容易學會了一些，卻發現一直要動手殺他的人竟然是珍妃，而且起因竟然是一場烏龍，氣得火冒三丈。

「我根本就什麼都沒有看到！他們竟然就要殺了我滅口！要是我真的被殺了，豈不是連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誰？」

「他們在文思宮的時候，看到了你在宜妃的宮殿出現，還以為他們的事情給你發現了，才會動了殺心。」洛水心解釋道。

殷仁青氣得在原地轉了一圈，嘭一聲坐下。

「沒想到珍妃和胡毅興平時看上去老老實實，竟然還敢買兇殺人？」他緊皺着眉，琢磨了一會兒，慢慢冷靜下來。「你是說，珍妃肚子裏的孩子，是胡毅興的？」

說道這兒，他突然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像是擔心會被其他人聽到。

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珍妃、胡毅興、還有珍妃母家和胡家，都要遭殃，北殷王是什麼脾氣，他再清楚不過。

尤其是現在珍妃在所有後宮妃嬪中，還算寵愛，哪個皇帝回允許自己的女人偷人？

洛水心點了點頭。「你打算怎麼做？」

「什麼怎麼做？只要別又動手來殺我就行。」殷仁青收回視線，道：「要想要在皇宮中走得遠，最好什麼都不管，皇宮這麼大，比這荒唐的事情多了。」

洛九聽見這句話，驚訝地轉頭朝他看去，沒想到殷仁青竟然看的這麼透徹。

她本來還以為，這個六皇子又傻又笨，什麼都不懂。

「你不在乎？」

殷仁青卻看得十分淡然，微微揚起唇角，露出意思譏諷。

「後宮上千名妃嬪，超過半數的人，父皇都沒有見過。你覺得，她們能規規矩矩，一輩子苦守嗎？」

洛九瞬間啞然。

殷仁青甩了甩休息，表情又變得隨意起來，嘻嘻哈哈道：「他們愛怎麼就怎麼，我是無所謂，不過現在沒有刺客了，我還要不要繼續學劍法？」

他心中有些糾結，雖然想學，但洛九教起來實在是太疼了，要是能溫柔一點就好了。

洛水心道：「珍妃和胡毅興答應我，會親自上門和你道歉，不過，太醫已經診斷出她懷有身孕，他們要想脫身，就困難了。」

造化弄人。

珍妃等了皇上十多年而不受寵，選擇和胡毅興在一起之後，卻突然受到寵幸。

殷仁青看到洛水心的模樣，有些擔心。「你不會是想要幫他們吧？這事兒在後宮中，是不可能的。」

「我自然不會白白幫他們。」洛水心仔細想了想。「他們要想要離宮，就必須過太后和皇上那關……」

說道一半，洛水心轉頭朝他看去。

殷仁青看到她們的視線。「看着我做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完，站起身來，直接轉身走了。

洛水心想了想，道：「阿九，這段時間，你就在六皇子身邊保護。」

「是，姑娘。」

將東西收好，洛水心才送兩人離開。

傍晚時分，正看着洛大富讓人送來的東西，成公公卻慌慌張張地跑來。

「大人！大人！」他着急地衝進來，一進門，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大人救救娘娘吧。」

洛水心放下手中的東西，看到他慌張的模樣，皺起眉。「出什麼事了？」

成公公着急道：「太後知道珍妃娘娘懷有身孕，命人將她帶過去了，淑妃幾人說……說娘娘肚子裏的孩子，不是皇上的……」

洛水心臉色微微一變。

慈寧宮中，燈火通明。

洛水心剛走在院子中，就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氛，凝重，壓抑。

自從上次在這裏被欺騙，中計之後，她不得不遠走嶺南，息事寧人，就算回來之後，也一直沒有再來過慈寧宮。

這還是第一次過來。

才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太后冰冷的質問聲。

「珍妃，你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珍妃還未回答，淑妃就尖著嗓子，道：「太后，珍妃四月份受寵，現在不過五月，皇上在文思宮中不過留宿了一次，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懷有身孕？」

「臣妾聽說，以前珍妃在後宮的時候，和一些官員私交甚密，不知道在做什麼……」

「娘娘，此時重大，還請慎言。」

洛水心突然開口，抬腳走進來。

幾人紛紛轉頭看來，一見是洛水心，臉上表情不一。

洛水心在房間中一掃而過，見後宮中幾個叫得上名號的妃子都在，珍妃跪在地上，目光冷清，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並不慌張。

太后和皇后坐在上面。

洛水心拱了拱手。「微臣參見太后，皇后和各位娘娘。」

太后一看到她，目光冰冷。

「洛水心？哀家不記得叫你過來。」

一看到洛水心，她就來氣，好不容易設計讓她離開京城，流放嶺南，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回來！竟還和世子成親，成了世子妃！

就連皇上，也要將她接入宮中！

洛水心恭敬道：「微臣掌管司寶司，負責後宮中珠寶首飾的統籌、整理，慈寧宮中當然也不能少。」

太后冷笑一聲。

「前幾日怎麼不見你過來？今天倒是來的及時。」

洛水心微微低着頭。「不知道珍妃犯了什麼錯？」

淑妃上次就看洛水心不順眼，冷嘲熱諷道：「珍妃肚子裏的孩子有問題，怎麼？你也想知道？」

「洛大人雖然只掌管司寶司，但後宮的事卻一件也不錯過，都要摻和，真是有閑心。」

洛水心笑了笑，道：「下官和珍妃娘娘有些交情，若是太后和幾位娘娘想要知道什麼，可以問我。」

太后聞言，微微側身，手肘支撐在桌面上，隨口道：「那你倒是說說，這段時間，珍妃有沒有什麼異常？和誰走得比較近？有沒有和其他大臣來往密切？」

洛水心轉頭看了珍妃一眼。

「珍妃娘娘一直住在文思宮中，很少外出，這點各位娘娘應該也是清楚的，並無和大臣來往。」

「沒有？那還有誰？」淑妃冷聲道：「才侍寢一次就懷上了，時間還那麼恰好？」

「北殷歷史上，第一次侍寢受孕，且誕下龍嗣的，並不只珍妃一人。」

太后聞言，想起殷永塵，臉色微微一變。

洛水心繼續道：「太后和各位娘娘若是不放心，可以請太醫診治，可以大致推算時間。」

聞言，珍妃迅速抬頭，驚訝地朝洛水心看來，眼底露出一絲驚慌。

其他幾個妃嬪相互看了看，道：「就算要找太醫，也不是找你！別以為這樣，你就可以包庇珍妃！」

洛水心點了點頭。

「這是自然。」

太后沉着臉，冷聲道：「傳太醫！」

很快，一個太醫迅速趕來。

「李太醫，你為珍妃診治，看看她肚子裏的孩子有幾個月了？」

「這……」李太醫額頭冒出秘密的細汗，緊張地看了看珍妃。「娘娘現在尚未顯懷，要診出確定時間，有些困難……」

「能確定到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太后道。

「是。」

太醫只好走上前來。「珍妃娘娘，得罪了。」

說完，珍妃卻一直跪在地上，遲遲沒有動作。

淑妃見狀，立即冷笑一聲。「珍妃，你怎麼不敢起來？是害怕了？現在太醫就在這裏，你如果早點將實話說出，也好過待會兒被當眾拆穿！」

珍妃雙手攥緊，卻遲遲沒有開口。

「珍妃娘娘。」洛水心走上前來，將她扶起。「地上太寒，娘娘定是跪太長時間，雙腿僵了。」

說完，壓低聲音，道：「娘娘放心。」

說完，將人扶在椅子上坐下。

珍妃心高高懸了起來，緊抿著唇瓣沒有說話，聽見洛水心的話，才小心地伸出手，讓御醫診脈。

慈寧宮中，瞬間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所有妃嬪微微伸長脖子，仔細觀望着。

太后拿起桌上的茶，淺啄一口，但目光，卻一直落在珍妃身上。

洛水心站在珍妃身後，雙手搭在她肩膀上，靜靜地等著。

李太醫微微彎腰，手指搭在珍妃手腕上，眉心皺起，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才終於將手收回，轉身朝太后拱了拱手。

「太后，已經能確定了。」

「多久了？」

李太醫道：「一個月，按照承恩冊記載，確實是龍嗣。」

珍妃聞言，長長鬆了一口氣。

洛水心微微一笑，將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收了回來，掌心，藏着一枚銀針。

「怎麼可能？！」淑妃迅速站起身來。「你診清楚了？會不會出錯？怎麼可能剛剛好？」

李太醫點了點頭，道：「臣診得清清楚楚，確實是一個月，不會有錯。」

珍妃此時才站起來，目光冷冷清清，從他們身上掃過。

「現在你們可放心了？」

剛才幾個出言質疑的人面色難看，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太后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下去吧。」

等李太醫一走，淑妃卻還不肯善罷甘休，連忙道：「太后，就算是一個月，也不能證明，一定就是皇上的，可能還有別人……」

「淑妃娘娘。」洛水心緩緩開口，朝她看去。「娘娘一直這麼說，難道這麼希望孩子不是皇上的？現在後宮子嗣稀薄，珍妃娘娘懷上龍嗣，應該高興才是，你就這麼不想皇上有孩子？」

淑妃聞言，朝太后看了一眼，見她目光有些不悅，只好連忙道：「當然不是，宮中添子，我再高興不過，只是……珍妃肚子裏的孩子，確實有些奇怪……」

太后視線在珍妃身上打量了一會兒，緩緩開口。

「行了，要想知道真相，等珍妃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之後，滴血認親，便都知道了。珍妃有孕是好事，你們也不要再說了。」

淑妃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起身。

「是。」

「你們都回去吧，哀家乏了。」

幾個妃嬪紛紛起身，轉身離開。

淑妃走到珍妃身邊，掃了她一眼，壓低聲音。「你肚子裏是誰的野種，本宮很快就會找出來的。」

聽到她的話，珍妃眼中卻看不出任何波動。

洛水心站在她身邊，微微一笑，道：「淑妃有這個閑心，不如多想想，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懷上龍嗣吧。」

「你！」

淑妃猛地睜大眼睛，狠狠瞪着她。「洛水心，就連你，也囂張不了多久。」

說完，怒氣沖沖地轉身厲害。

洛水心正準備扶著淑妃離開，才剛轉身，卻被身後的太后叫住。

「洛水心，你留下。」

她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珍妃擔心地轉頭朝她看來，洛水心朝她點了點頭，等人走了，才轉身回到太後面前。

「太后。」

太后看了她一眼，隨口詢問道：「你當初在嶺南，過得如何？」

洛水心目光一沉，垂下眼眸。

「多謝太后關愛，一切都好。」

「是嗎？」太后微微揚起唇角，眼中卻更加冰冷，施施然道：「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就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該做的就不要碰。哀家能送你去一次，就能送你去第二次。」

洛水心抬起頭來，眼中帶着微光。

「不知太后所說的是什麼事，不該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