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見面(二更)
「這段時間我住在渠國,確實受到了大家的照顧,如果大家覺得我不應該留在此處,儘管可以開口,我不會反駁。」
洛水心話音剛落,都爾塔又迅速走上前來。
「大家不要被她現在的模樣給騙了!洛忘是北殷的人,她潛伏在這裏,就是要收集證據,幫助北殷攻打渠國!等到那個時候,大家全部都要死!」
他信誓旦旦地說着,將矛頭指向洛水心,狠狠朝她瞪了一眼。
洛水心站在原地,不慌不忙,並不將他的威脅放在眼中。
周圍的人討論了一會兒,才終於有人走上前來,緩緩開口。
「這段時間,洛忘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我的帳篷旁邊,對於洛水心,我也十分了解。我覺得,她不是這樣的人。」
剛說完,所有人都點了點頭,迫不及待地開口幫洛水心解釋。
「沒錯,我當初幫她搭建帳篷,她還送了我幾隻野兔回禮。」
「她也替我家孩子看了病,前段時間一直攻擊羊群的狼,也是被她幫忙趕走的,我覺得,洛忘應該不會騙我們。」
「是啊。」幾人點了點頭,道:「大皇子,你是不是誤會了。那幾個襲擊牧民的人,還是洛忘和淵戈一同抓住的呢,她怎麼可能會害我們?」
「一切都是他的陰謀!」都爾塔怒氣沖沖道:「你們都被她騙了!別忘記以前北殷人都對你們的,怎麼可能會幫助你們?」
所有人聞言臉色微微一變,卻還是不相信洛水心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
「大皇子說得信誓旦旦,是不是有什麼證據?」
「證據?」
都爾塔一愣,臉色有些難看。「我……我當然有!」
他走上前來,目光不斷閃躲著,抬手指著洛水心。「證據就是,洛忘是北殷人,只是這點,就足以將她趕出去!」
沒想到這就是他所謂的證據。
幾個牧民皺起眉來,不滿道:「大皇子,如果你沒有證據,就不要誣陷洛忘。她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我本來以為找到了什麼證據,真是太過分了。」
「我看洛水心就十分不錯,就算她是北殷人又能如何?」
見他們如此相信洛忘,都爾塔着急道:「你們都被騙了!大家聽我說……」
可無論他說什麼,卻根本沒有人相信他的話,紛紛轉身離開了。
洛水心走上前來,看着還在着急辯解的都爾塔。
「都爾塔,現在你還要把我趕出去嗎?我究竟能不能住在這裏,應該不是你一人說了算吧?」
說着,目光瞬間變得冰冷。「如果沒有其他事,還請你離開,我還有要事要忙。」
「你!」
都爾塔怒氣沖沖地看着她,眼中滿是恨意,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咬牙切齒道:「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要將你趕出去!你這個禍害!」
說完,便帶着身邊的幾個人怒氣沖沖地離開。
洛水心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沒有任何溫度
匈奴大多耿直,很少會做從背後捅刀的行為,向來坦坦蕩蕩,但是這個大皇子明顯和其他人不同。
若是將這份心思放在其他地方,應該會有更大的成就,只可惜,卻偏偏惹到她頭上來。
難道他以為,只要自己離開,淵戈就不會成為新單於了嗎?
正想着,幾個女人拿着木盆和毛巾走過來,笑着道:「洛姑娘,你不用在意大皇子的話,他向來不喜歡北殷,以前來的幾個北殷人,最後都被他趕出去了。」
「放心,我們都不會懷疑你的。」
「謝謝。」洛水心微微一笑。
「今天天氣不錯,我們正準備去河流上方洗浴,你要一起來嗎?」
洛水心看了看他們手中的東西。
匈奴所有人生活在帳篷中,不方便洗浴,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同三五好友邀約,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在河流中清洗。
他們行為處事十分大方,只著貼身衣物,不遠處就有牧民走過,幾乎沒有任何顧慮。
洛水心雖不是保守的人,卻也有些不適應,擺了擺手。
「不用了,你們先去吧。」
幾人也沒有在意,笑了笑,這才終於離開。
傍晚。
洛水心剛剛用完飯,越發感覺身上有些不舒服。
渠國風沙較大,若是幾日不洗浴,身上都是灰塵,十分不適。
眼看外面天色漸漸黑下來,牧民們都已經回了帳篷,洛水心這才終於放心,將毛巾和洗浴用的東西都放在木盆里,趁著夜色朝小河邊走去。
天色一黑,雖然冷了些,但至少周圍不會有人出現。
過去的一段時間,洛水心都是半夜悄悄過去的。
穿過周圍的一片草原,洛水心腳步未停,走到最遠處。
月色明亮,就算不用火把,也能夠照亮前方的路。
很快,一條銀色帶子出現在眼前,水光瀲灧,反射著月光,美輪美奐。
洛水心看到眼前的美景,心情頓時豁然開朗,漸漸平靜下來。
無論何時,只要來到這裏,都會讓她忘了煩惱,情不自禁地感嘆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她繼續朝上遊走去,一直來到一個水池邊,才終於停下來。
這裏地勢微微凹陷,河流在這裏聚集成了一個不大的池子。水不深,但剛好可以用來洗浴,而且這個時候,渠國的人也不會到這裏來。
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洛水心才脫下衣服,走入水中。
深夜的池水有些冰涼,洛水心微皺了一下眉,迅速用毛巾擦拭著身上的汗漬。
晚風輕輕拂過,吹散了頭頂薄薄的雲層,明亮的月色顯露出來,灑在大地。
極目遠眺,甚至還能看到荒漠和天空的交界線。
在這裏,天空離地面特別近,伸手便能碰到。
窸窸窣窣——
洛水心剛剛抬起頭,正在這時,不遠處的樹林中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音。
她的動作猛的停下,迅速轉頭看來,眼底閃過冰冷的光。
「什麼人?」
她喊了一聲,裏面就沒有任何回應。
渠國的人根本不會選擇在晚上來到這裏,只因為……
嗷嗚——
一聲狼嚎突然傳來!
洛水心臉色微變。
只因為這裏是狼群出沒的地方,尤其是晚上,若是在野外,被狼單獨抓到,必死無疑。
匈奴知道狼群的厲害,自然不敢出來。
洛水心仗着這點,才能晚上洗澡,只不過以前來過幾次,但都沒有遇到過狼。
她側耳仔細聽着,能明顯感覺到腳步聲迅速靠近,其中還夾雜着狼群的吼叫聲。
狼群竟然朝這邊來了!
洛水心想要起身,但身邊卻沒有能遮蔽的東西,警惕地看了一眼樹林的方向。
裏面該不會真的有人吧?
正猶豫着。
一聲巨大的狼嚎突然響起,近在耳畔!
洛水心微微一震,迅速回頭看去,只見一頭高大的黑狼從黑暗突然跳出來!
張開血盆大口!
洛水心的腳步迅速收回,後退,再次回到水中。
她手上卻並無任何兵器,一個猛子扎進水底,拾起幾塊石頭,朝那頭狼打去。
咚一聲,剛好砸中狼頭。
黑狼慘叫着停在湖邊,不斷來回走動,猩紅的眼睛一直瞪着水中的洛水心,隨時可能會衝進來咬死她。
月色之下,洛水心目光十分冷靜,思索著離開的辦法,但是湖邊聚集的狼越來越多,她不得不稍稍後退半步。
衣服和武器都在狼群後面,根本拿不到。
好在這些狼懼水,一時半會兒應該還不敢下來,但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洛水心手中拿着兩塊石頭,那匹狼敢上前,就毫不猶豫地打過去,這樣才能勉強支撐一會兒。
可隨着時間漸漸延長,狼犬變得越來越急躁,左右踏着步,怒吼著,竟直接踩着水要衝過去。
不好!
洛水心心頭一震,迅速後退,剛要行動,只見一個黑色的身影一晃而過,突然從一旁的樹林中飛出。
動作極快,一腳踢在最前面那頭狼的身上,將其逼退。
還未落地,另外幾匹狼立即又沖了過來,卻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月色之下,那人這動作大開大合,流暢至極,招招狠厲!
不消片刻,幾匹狼便被打得慘叫連連,倒在地上,徹底沒了氣息。
那人身材十分高大,像是匈奴人才有的體格,但是身上的衣服卻不像,就連臉上也戴着面具,看不清模樣,頭髮散亂。
奇怪的人。
洛水心緊皺着眉,拉過一旁的毛巾擋在胸前,向後退入深水中,只留下頭露在外面,擋得嚴嚴實實,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那人將狼群逼退之後,卻並未回頭,而是背對着她站在湖邊。
「剛才就是你在偷看我?」洛水心詢問道。
那人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抓起地上的幾匹狼,便要離開。
「你是聽不到?還是不會說話?」洛水心又追問,不滿道:「就算你救了我,也不能抵消你偷看別人洗澡的過錯。若你是在渠國中,總有一日,我會找到你的。」
對方腳步微微一頓,迅速抓着幾匹狼的屍體,走進樹林中。
洛水心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更加確定,這人絕對不是渠國的人,剛才她說那番話,就是有意試探。
只不過……這個北殷,怎麼覺得有些熟悉,可是再仔細看去時,人早就已經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她並未立即起身,而是站在水中又等了一會兒,直到那種被盯着的感覺消失,確定對方已經離開之後,才終於起身,迅速擦乾身上的水漬,換衣服準備離開。
而洛水心不知道的是,在樹林之中,距離她很遠的樹枝上,立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身上一身黑衣,頭髮散亂,樹下還躺着幾具野狼的屍體。
他身體站得筆直,目光穿過重重樹林,落在湖邊的洛水心身上。
月色之下,瑩白的皮膚中彷彿散發光芒,似白玉鑄成,讓人留連,捨不得移開視線。
男人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一寸一寸地移動着,彷彿要將她所有的一切,都映入眼中。
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一隻看到洛水心換了衣服,又離開,徹底消失在視野中,墨黑的瞳孔中再次歸於平靜,看不出任何波瀾,幽深,彷彿此時的天空。
他從樹上躍下,雙腳落地,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看也不看腳下的狼,直接走出了樹林。
才剛出門,出口處等著幾個人。
「殿下。」陳青看到此時世子的模樣,也被嚇了一跳,怎麼變成這樣了?
他驚訝看一瞬,又迅速回神,道:「查到了,現在世子妃就在渠國之中,不過已經改了名字。」
從樹林中走出來的黑衣男子聞言,腳步停了下來,抬手將臉上的面具取下,露出一張深邃俊朗的臉,只是薄唇緊抿,目光陰沉。「什麼名字?」
「洛忘。」
一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殷無離身體微微一震。
她竟連名字也改了……
只為了行動方便,還是……真的想要忘了他?
殷無離猛地握緊拳。「只查到了這些?」
陳青連忙道:「現在淵戈在渠國中呼聲很高,似乎大皇子對此十分不滿,之前還想要讓世子妃離開渠國。」
聞言,殷無離眼中露出一絲嘲諷的笑。
「都爾塔身強體壯,卻頭腦簡單,就憑他也想要當單於?北殷那邊呢?」
「皇上已經四天沒有上過早朝了,朝廷中怨聲載道,不少事務都是三皇子處理。不過……」陳青上前一步,道:「那些術士說,可以煉製一種丹藥,讓皇上長生不老,皇上似乎十分相信。」
「愚蠢!」
殷無離冷冷呵斥一聲。
自從安歇術士進宮之中,北殷王越來越荒唐,就連一些老臣也看不過去,但正因為如此,反而是殷永塵獲利不少。
朝政大多由他管理,朝廷中的大臣,也都轉到了他名下。
他便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以北殷王現在的狀況,隨時都可能駕崩。
正說着,一隻絕大的黑色巨鷹從遠處飛來,張開雙翼滑翔,緩緩落下,停在了殷無離肩膀上。
殷無離將老鷹腳上的字條展開,藉著月色一掃而過,驀地,揚起唇角笑起來。
「通知暗樓的人,過兩天會有人,從涼城前往渠國,不要阻攔,為其讓行。」
「是。」
陳青連忙點了點頭,有些好奇。「殿下,是誰要來了?」
殷無離將手中的字條緊緊一握,瞬間變成粉末,落在地上。
他眼中一片幽暗,在最深處,有什麼在瘋狂掙扎著,蠢蠢欲動。「刺殺單於的殺手。」
刺殺單於?
陳青聞言,頓時大驚。「有人要刺殺單於?那我們……」
正說着,卻見殷無離已經轉身要離開,連忙追上來。
「殿下,我們什麼都不做嗎?要是單於被北殷人刺殺,之前簽訂的協議就被撕毀了,到時候,北殷和匈奴就會引發戰亂……」
說着,卻見殷無離眼中竟然帶着幾分期待和興奮。
「這不是很好嗎?」他的唇角露出一個很小的弧度,眼中滿是執著,近乎瘋狂。「如此,心兒便會回來了。」
陳青愣在原地,心中巨駭,渾身上下湧起一陣涼意。
如果北殷和匈奴開展,世子妃現在跟在淵戈身邊,肯定會參與其中。涼城作為兩國邊境,必定是第一戰場。
世子留在此處,定是能與世子妃相見。
可是……這未免也太瘋狂了!
他想了想,忍不住走上前來,道:「殿下,到時候世子妃來了,若是站在渠國那邊,該如何是好?」
到時候,他們就成了對立面,打不是,不打也不是。
但殷無離似乎並不擔心這點,命令道:「聯繫朝廷中的眼線,上奏請命。」
陳青聞言,驚訝地抬頭看來,心裏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緊接着,就見世子轉身,看着渠國的方向,緩緩道:「本世子,要親自帶兵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