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音符

「殺！」

「殺了這兩個亂臣賊子，給李公公報仇！」

士兵們喊打喊殺，人數越來越多，潮水般從兵營內湧出。

趙大嘴站着不動，咧嘴笑着彷彿在看戲，笑眯眯的彷彿一個小螞蟻都不忍心傷害的大善人，目光卻越來越炙熱。空氣更加沉悶、壓抑了，蕩漾著一股沉沉的氣息。

夏青眉心跳動，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不安，嗅到了一股極其危險的氣息。類似的氣息，曾在玲瓏仙宮外的仙國影魔身上感應過，但現在更加強烈，彷彿站在一個無法無天的超級大魔王身邊。

「大嘴叔，要不，我們還是走吧，別跟他們一般見識。」夏青突然提議。

「好啊，馬上就走。青兒，我要出手了，看清楚了。」

趙大嘴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地打出一拳。

這一拳，看上去打得很慢，慢吞吞的似乎沒有任何殺傷力。但在夏青眼中，空氣迅速扭曲起來，連光線都被扭曲、吞滅。來勢洶洶的士兵們身體一頓，然後同樣開始扭曲、崩裂和破碎。沖在前面的人紛紛化作點點塵埃，後面的人還在潮水般湧來，一群群一片片地湮滅。

呼！拳風呼嘯。

夏青猛地驚醒過來，凝神一看，什麼都沒有了。潮水般來襲的士兵全都消失不見，刀劍沒有了，人也沒了，一根頭髮都沒有留下，似乎集體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營地也沒有了，之前還只是遭到了破壞面目全非，現在徹底沒有了，空蕩蕩的變成一片平地，只在營地兩側的角落裏殘存着稀稀拉拉幾幢破房子。

趙大嘴這一拳，不僅直接打穿了整個兵營，還將其徹底毀滅。一拳，就滅掉了一座兵營。在僅剩的幾幢破房子外站着十幾個殘兵，衣服破碎渾身是血，目光獃滯，似乎都嚇成了傻子。

「大嘴叔，你……」夏青回過神來，心頭震撼。

「青兒，我說了啊，不會把他們全都殺了的。你看，不是還有十幾個人活着么？」

趙大嘴笑眯眯的，一副好為人師的樣子，悉心傳授萬古長夜驚鴻拳的精髓和修鍊心得，「沒有殺一群人的殺念和能力，就一個人都別殺，沒有滅一座城的慈悲，就別動一塊牆磚。青兒，剛才那一拳看清楚了沒，要不要再來一次？」

「不用了。」夏青趕緊搖頭，額頭冒汗，直到現在，才知道趙大嘴有多可怕。百鬼門主陰老邪之流，和趙大嘴相比，無論功法神通還是手段都是弱爆了。

「唉，青兒，你這樣不行啊，不會就要多學，多看。」

趙大嘴搖頭，目光中蘊含的嗜血和狂熱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更加強烈了，如同一尊被喚醒的上古殺神，渴望着無休止的屠戮，「青兒，仔細想想，你還有沒有什麼仇家，或者什麼人要殺的。」

夏青更加不安了，感覺趙大嘴越來越陌生，再也不是記憶中那個抱着一根烤羊腿就能啃半天的美食廚子，「沒有了，大嘴叔，我們回去吧。」

「還早呢，怕什麼，青兒，你怕什麼呀？」

趙大嘴天天嘴唇，目光越來越炙熱，抬頭看向遠方的黑暗，「青兒，你不說附近有個可惡的恆羅國么，走，咱兩一起去把它滅了。痛恨什麼東西，就趁早毀了它，別等到天亮。嫌恆羅國太小，殺起來沒意思，那我們就去中土，把大康皇朝滅了。把大康皇帝抓起來，撕開他的胸膛，擰下他的腦袋，砸開看看裏面是什麼……」

趙大嘴越說越嚇人，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夏青聽得一陣陣心驚肉跳，暗叫不妙知道情況不對勁，趙大嘴這樣子明顯是出了什麼問題，「大嘴叔，走，時辰不早，我們該回去了，我安排丫鬟們給你準備了一大桌美食，有你最愛吃的小肥羊。」

「小肥羊？大嘴叔最愛吃了，還是青兒孝順。可是，兩腳羊更好吃啊，青兒，陪大嘴叔去吃兩腳羊，好不好？你說，好……不……好……呀！」趙大嘴臉色變幻，一會笑眯眯的，一會猙獰起來，情況更加不對，也更加嚇人了。

夏青慌了，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伸手去拉趙大嘴的手，「大嘴叔，是我錯了，我們今晚不應該出來，我們回去，好不好？」

「青兒，你沒錯，你哪裏錯了？錯的是我，明知道這些壞人要害你，卻沒把他們全都殺了，是我錯了。我罪孽深重，枉為曾經的罪惡城主，我罪孽深重啊。青兒，你放心，誰對你不利，大嘴叔就把他撕了。天下人都對你不利，大嘴叔就把天下人全都殺了，既然是壞人，還留着幹什麼？」

趙大嘴雙眼通紅起來，如同被封印千百年的超級魔王，一重重地打開身上的封印，找回曾經的自我。

夏青咬咬牙，暗中催動體內心火，準備突然出手打暈趙大嘴，強行將其帶回去。趙大嘴的情況越來越可怕，任由他這樣下去，只怕整個扶風城都被鮮血染紅。

黑暗中，一條身影突然飛掠而來，遠遠地一聲厲喝，「青兒，別碰，馬上後退，你大嘴叔已經發瘋失控了。」

或許是感應到了什麼，虞七娘飛奔而來，臉龐極其嚴峻。

「嘿嘿，我沒發瘋，我沒失控，我很清醒。青兒，別走啊。」

趙大嘴嘿嘿笑着，伸手去拉夏青。

黑暗中，突然亮起點點寒光，虞七娘出手了，揚手發出七百二十三根銀針。每一根銀針都彷彿長着眼睛，顫動着、旋轉着刺向趙大嘴渾身上下的關節和要害。

趙大嘴冷笑，輕輕一拳砸出，所有的銀針扭曲起來，然後崩裂成塵埃。冷不防，一道符文從空中飄落，貼在他的眉心上，然後化作一抹青光消失不見。虛空中，隱隱響起一縷蕭聲。

「可惡，又拿死老頭的音符來壓我，七娘，我跟你沒完！」

趙大嘴厲喝，想要掙扎卻動彈不得，眉心上多了一個隱隱約約的符文，看上去像是一座山，和霧州山人客棧所在的筆架山有些相似。

「趙大嘴，你犯戒了。」

虞七娘衝上來，臉龐凝重、嚴峻，把趙大嘴架起來就走，聲音遠遠地傳來，「青兒，姑姑必須要走了，你大嘴叔又犯病了，只有老掌柜能治，不然性命難保。姑姑走後，你自己千萬小心，鳩夫羅那傢伙很有可能捲土重來。實在事不可為，千萬別硬撐，別忘了你在霧州還有一個家。」

虞七娘走得很快，眨眼間就只剩一個小黑點。

「姑姑……」

夏青呼喊，想跟上去一起回霧州，又放心不下老太君和風雨飄搖的夏王府。對姑姑和趙大嘴的身份經歷更加疑惑了，不知道往日那麼和善好玩的大嘴叔，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