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大病

夏青病了，渾渾噩噩地躺在馬車內，彷彿行屍走肉一樣沒有了思維和意識，常常一睡就是大半天。

師萱萱以淚洗臉，沒日沒夜地陪在夏青身邊。恍惚間，夏青什麼都想不起來，只知道睜開眼睛的時候，師萱萱在幫自己按摩酸軟麻木的身體；睡了一覺醒過來后，陪在身邊的還是師萱萱，不是幫自己按摩就是用熱毛巾幫自己擦臉。

「奶奶，你不要走。」

「奶奶……」

夏青時不時地說夢話，一直半睡半醒，感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良久，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天，夏青這才真正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看，已經到了霧州的山人客棧，師萱萱趴在床邊睡著了，頭髮凌亂不修邊幅，似乎也累壞了。不過，或許是心有靈犀，又或者一直操心夏青的身體，迅速察覺了夏青的動靜，「公子，你醒了？」

「嗯，萱萱姐姐，我睡了多久了？」夏青掙扎著坐起來，感覺手腳酸軟身體虛弱，似乎大病了一場。

「已經過去差不多大半個月了，公子，這是姑姑給你熬制的藥茶，我熱一下給你喝。」

師萱萱扶著夏青靠在枕頭上，見夏青醒來，似乎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像一隻勤勞的小蜜蜂，迅速把藥茶放在火爐上熱好端過來，用勺子喂夏青喝下去。

喝下半碗藥茶后，夏青感覺精神好多了，隱隱聽見了趙大嘴在前院的聲音，廂房傳來叮叮噹噹的打鐵聲，魯瘋子在繼續打鐵。窗外冷風呼嘯，飄起了一朵朵雪花，冬天終於到了。

「萱萱姐姐，你師尊他們呢？」夏青問。

「把我們送到筆架山的山腳后，師尊他們就走了，你父親和大哥他們也走了，在小城西海原附近就拐彎去了茫茫大沙漠。」師萱萱拿了一條熱毛巾給夏青擦手，說道：「至於你的族人和夏王府中人，姑姑把他們都安排在附近的一個小山村，那裏位置偏僻非常安全。」

「燕國方面呢？」夏青問。

「這個……」

師萱萱有些遲疑，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有些事情根本隱瞞不了，「大康皇朝兵力雄厚，這一次號稱來了三百萬精兵。如今，西域邊疆地區徹底併入了大康皇朝的版圖，所有的諸侯國都沒了，大大小小的修鍊宗門也沒了。聚集在山腳下的士兵越來越多，風傳，大康皇朝要一鼓作氣侵吞霧州。」

「全都沒了？」

夏青臉色苦澀，他對世俗的事情沒什麼興趣，從來就沒想過成為下一任燕王；但是，知道燕國被覆滅后，心頭仍然很不好受。歷代夏家先人奮鬥、拼搏，付出了不知多少鮮血和生命的燕國啊，就這樣沒了，任誰都不好受。突然間，夏青明白老太君為什麼寧可**也不願離開夏王府了，那是因為，夏王府傾注了她太多的鮮血，在夏王府度過了她的一生。那裏是她的家，也是她唯一牽掛的歸宿。

「公子，這是老太君擺脫姑姑轉交給你的信。」

師萱萱從懷裏取出一封信遞給夏青，信封上寫着『青兒親啟』四個字。

睹物思人，看着老太君的筆跡，夏青眼眶又紅了。

「青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奶奶估計已經不在人世了，別為奶奶傷心，也請原諒奶奶的自私，不能繼續陪你，不能看着你成家立業了，這是奶奶的失職。」

「有一件事情，我們一直瞞着你，現在也是時候告訴你了。青兒，其實你和大哥元霸不是親兄弟，是你父親從霧州抱回來的一個孤兒。那年，你父親率部屬到霧州打獵，被一縷琴音吸引到了霧州深處，在洛水河邊遇到了剛出生的你，然後把你帶回夏王府。剛到夏王府的那天晚上，你的小臉黑青黑青的，所以，奶奶給你取名夏青。」

「青兒，在你還很小的時候，奶奶就看出你和大哥的不同，你命運不屬於燕國和夏王府，而是屬於霧州。我們就算隱瞞得再好，總有一天你也會知道真相。所以，奶奶死後，你就盡情在霧州馳騁吧，那裏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家恨國讎，那才是屬於你的世界，放手去探索修鍊的奧秘，尋找你的母親。只是，如果有一天你大哥元霸有難的時候，希望你看在奶奶份上幫他一把；要是元霸實在爛泥扶不上牆，那就算了，隨他自生自滅。」

「人心比命運還難琢磨，青兒，誰對你好，你就對誰好一點，遠離那些對你不好的人，無論對方是什麼人。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實在解決不了的難題，可以放飛信封內的紙鶴，這隻紙鶴會帶你找到水鏡先生。」

「最後，青兒，請不要為奶奶傷心，也不必到扶風城祭奠奶奶。如果你一定要回來扶風城祭奠，奶奶希望不是你一個人，而是帶上你的妻子和孩子一起回來，一邊燒紙一邊告訴奶奶，我這輩子最疼最愛的青兒成家了。」

老太君的話不多，字跡甚至有些潦草，每個字都有些歪。看樣子，這封信是她躺在病床上寫的，是特意留給夏青的一封絕筆信。

夏青看得很慢，眼眶紅紅的，他使勁忍着；但忍啊忍，眼淚還是忍不住流淌下來，滴滴答答地滴落在信紙上。

有些事情，其實夏青早就隱約知道了，自己的容貌和大哥夏元霸實在相差太遠。回想起來，自己雖然不是夏王府的骨肉至親，但從老太君那裏得到的疼愛還在大哥夏元霸之上。小時候，兄弟兩個吵架打鬧的時候，老太君每次都是偏袒自己。

「奶奶……」

夏青淚眼模糊，更加想念老太君了。

師萱萱眼眶也是紅紅的，夏青開心的時候，她也很開心；夏青傷心的時候，比夏青還要傷心，「公子，老太君一定不會白白犧牲的，師尊他們已經返回總壇，召集所有閉關和在外歷練的天地盟高手，準備刺殺大康皇帝趙子軒，讓這個暴君為死去的兄弟們償命！」

「趙……子……軒！」

夏青一字一頓，小心翼翼地把老太君的親筆信折起來，動作很輕，目光卻很嚇人，心頭殺機大動，體內心火熊熊燃燒起來。

燕國覆滅了，夏青對復國沒有多少興趣，但大康皇帝趙子軒非殺不可！

師萱萱心頭突然有些不安，被夏青的目光嚇著，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公子，刺殺大康皇帝的事情，師尊他們會處理的，你身體還很虛弱，千萬別……」

「萱萱姐姐，放心吧，我知道我自己的情況。」

「趙子軒一定要死，但不是現在，我不會魯莽行動的。現在，我要練功了。」

夏青下床，擺起了萬古長夜驚鴻拳的起手式，心頭有着滔天的怒火，臉龐卻是平靜，把所有的憤恨和怒火化作修鍊的動力。

「公子，別忘了多喝水和休息。」

師萱萱小聲囑咐，轉身關上房內走了，眉目間有些擔憂。不是擔心夏青修鍊的時候偷懶，而是擔心他太過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