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種心大法

夏青駕車一路狂奔，一口氣衝出二十多里后找了一處山崖，把馬車推到山崖下面偽裝成意外墜崖，然後咬牙背起趙大管家鑽進叢林。

妖孽兇猛，隨時有可能追上來，夏青不敢大意。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智慧，謹記趙大管家的這句話。

趙大管家身體消瘦，但骨架粗大像一座山一樣壓在夏青背上，在叢林走了沒多久，夏青就累得喘不過氣來。胸口滲出點點血跡，傷勢更重了，受了嚴重的內傷。

「不能停，死也不能停！」

「我一定要活着！」

夏青心頭吶喊，咬牙堅持，背着趙大管家翻山越嶺。浩氣長存訣的好處這時候終於展現了出來，體內陽氣生生不息，在夏青最艱難的時候成了他唯一的支撐。最後實在背不動了，砍下幾棵樹做了一個簡易的擔架把趙大管家放在上面，拖着木筏跋山涉水。

也許五毒教和百鬼門弟子被嚇壞了，又或者感動了上蒼，平安地度過了一天。

這是夏青感覺有生以來過得最慢的一天。

入夜，夏青鑽進一個山洞，撿了一些枯枝稍微掩蓋洞口后實在堅持不住了，倒地就睡。

趙大管家幽幽地醒來，「小……，小少爺……」

夏青驚醒，掙扎著爬起來。趙大管家傷勢更重了，皮膚不再發綠，慘白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似乎五毒魔神散徹底滲入了他的內臟，奄奄一息說話都沒力氣，看樣子或許今晚都撐不過去了。夏青雙眼一下子就紅了，鼻子酸酸的。

「傻孩子，哭……，哭什麼。我就要不行了，大限已到，少爺，你快……，快走吧。」

趙大管家聲音斷斷續續，氣息越來越弱，「離開這裏，再也不要……，不要回夏王府，找個地方改姓換名藏起來。燕國完了，千萬不要回夏王府，切……，切記！」

大滴大滴的淚珠從夏青臉上淌下，家丁統領夏磊死了，現在，身邊唯一的依靠也要離他而去，「趙管家，你不能死，我帶你去霧州找姑姑。姑姑醫術天下無雙，她一定能救你，你千萬不能死，不要……」

「走，快走……」趙大管家狂躁起來，想要把夏青推出山洞外，手上卻一點力氣也沒有，一身神鬼莫測的修為已經被廢了。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夏青滿臉淚水，想要背起趙大管家連夜趕路，恨不得馬上趕到霧州，結果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身體虛弱比趙大管家好不了多少。鞋底不知什麼時候都已經磨破，滿腳是血。

「都怪我，太大意了，我對不起老太君，對不起水鏡先生啊……」

趙大總管閉上眼睛，不忍心看失魂落魄的夏青。幾天前，夏青還是夏王府的小少爺，是老太君的心頭肉；現在，比最落魄的流浪者還要落魄，小小年紀就承受了太多他這個年紀不應承受的事情。

「是我沒用，為什麼遲遲突破不了命格禁制，為什麼？」

「我明明已經那麼努力，為什麼還突破不了？」

夏青淚流滿面，父王兵敗生死未卜，大哥夏元霸坐鎮夏王府保護老太君，自己呢？只能灰溜溜地出遠門避禍，還連累眾多忠心耿耿的家丁死在半路。現在，連趙大管家也要死了，他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無能為力。

古書上說上天是公平的，夏青一直相信，但他現在才知道這是一句徹頭徹尾的大謊話。

上天從來就不是公平的，絕不會因為善良就有好報，也不會因為比別人努力就能成功。從小到大，他已經比同齡人努力十倍，別人睡覺的時候他都在修鍊，結果呢？仍然只是一個武者，距離先天境只差半步但就是突破不了。

趙大總管默默看着痛哭淚流的夏青，臉龐仍然蒼白，目光卻漸漸明亮起來，「小少爺，如果眼前有一個百分百可以突破命格禁制的機會，你會要麼？」

「要，先生教我！」夏青想都不用想。

趙大管家再問，「哪怕日後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如果上天給我一個機會，我在所不惜，一千年，一萬年後也絕不後悔！」夏青斬釘截鐵。

「修鍊了我天地盟的絕頂功法，就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你可想好了？」趙大總管目光明亮，似乎迴光返照。

夏青只說了八個字，「在所不惜，永不後悔！」

「好，好，你過來，我傳你天地九劍第一式，竹海聽濤，看清楚了。」趙大管家摸索著撿起一截枯枝，緩緩地一劍刺出。

沒有風聲，沒有劍光，一個簡單的動作在趙大管家手裏卻變幻莫測。趙大管家一再重複，速度越來越慢，劍招變化也越來越多。

夏青雙眼一眨不眨，竭力把每一種變化都銘記在心，心神全都浸淫在劍招上。

趙大管家的聲音響起，幽幽的似乎帶着一股莫名的魔力，「小少爺，現在還沒到修鍊心法的時候，你記住劍招就可以了。當年，祖師爺封印自身功力，僅憑劍招就大敗天下高手，什麼道門、妖門和仙門高手，通通一招敗北！修鍊到極致不需要心法，光是劍招足矣！」

夏青以招魂幡代替長劍，就地演練，一次次地出劍。動作生疏、凌亂，但每一擊都帶着凌厲的殺氣，這殺氣不是來自招魂幡，而是從夏青心頭自然而然地湧現出來，把心頭的憤懣化作殺氣。

「好，很好！」

趙大管家目光更加明亮了，「竹海聽濤這一招，重點就在一個聽字，不要被你的雙眼迷惑，用你的耳朵去聽，用心神去感應。修鍊其實就是修心，聖劍又叫心劍，只要內心足夠強大不懼任何強敵，心劍無敵。小少爺，無論什麼時候都要相信你自己，你一定行！因為，你是最堅定的人道傳人！」

趙大管家體內浮現一柄寶劍，神聖純潔，散發出一圈圈刺眼的光華。聲音也縹緲起來，在夏青腦海里回蕩。

夏青閉上眼睛，放開心扉接受趙大管家聖劍光華的洗禮，盡情感受那浩瀚純潔的氣息。趙大管家的話銘記在心，如同種子一樣在他心頭生根發芽，打下深深的烙印。慢慢地，劍招仍然凌亂，但和剛才又有不同，出劍沉穩有力，攻擊更加凌厲。

「很好，非常好！小少爺，你累了，該休息了，一覺醒來你就不再是從前的你，睡吧！」

趙大管家聲音柔和，每一個字似乎都帶着無法抗拒的魔力。

夏青倒頭就睡，感覺整個人都裹在趙大管家聖劍的光華中，暖洋洋的永遠也不想醒來，似乎躺在傳說中的天堂。那裏沒有焦慮憂愁，沒有爭鬥，只有老太君和母親的慈愛。

「嗯，母親……」

「母親，你是誰，在哪裏？我又是誰，我在哪裏？」

夏青很傷心，恍惚中猛然想起，自己連母親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下一刻，意識昏沉沉的到了一個漆黑的地方，繁星點點像是在空中，又像是在一個點綴著滿天星辰的水簾洞，滴滴答答的滴水聲在耳邊響起。孤寂、陰冷，黑暗中充斥着濃濃的憂傷，山洞深處依稀傳來似曾相識的波動和氣息，似乎有什麼人在哀怨地呼喚自己。

夏青突然有股想哭的感覺，感覺身體被無盡的憂傷吞沒，想走進去看清楚，腦袋卻越來越迷糊。

冷風陣陣，夏青倒頭大睡，趙大管家卻精神起來。

「成功了，種心大法！」

「顫抖吧，一切旁門左道！心劍一出，天下無敵！」

「祖師爺在上，趙遜保證，有生之年一定讓人道天堂重臨！」

趙大管家目光狂熱，體內聖劍再次浮現出來並且光芒萬丈，摸索著一寸一寸去捏夏青渾身上下的骨頭。每捏一次，聖劍光華就暗淡一分。良久，體內聖劍終於徹底暗了下來，趙大管家這才躺下，臉龐更加蒼白了，肌膚都變得半透明起來彷彿只剩下一個影子。

恍惚中，夏青隱約聽見『種心大法』四個字，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卻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