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警醒
唐城原本不該這麼冒失的進入診所，並且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自己就是剛才出手相助的那個蒙面人，可此刻的唐城急於知道許還山的去向和下落，他也就顧不得那許多了。女護士之前那個動肩的動作，令唐城心頭警鈴大響，如果是換做唐城坐在那女護士的位置上，怕是也會在身前的桌子下面佈置一支手槍或是什麼其他的兵器。
果然，在唐城攤開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並主動向對方袒露來意之後，那女護士還是伸手從桌下抽出一支小巧的女士勃朗寧手槍。「你別衝動，我並沒有惡意，我真的是來找他們的！不信你看，我手上可什麼都沒有！」唐城說着話，身子卻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只要他再向後退開一步，後腳跟就要觸碰到診所大門的門檻上。
抽出手槍的女護士顯然並沒有做好決定，她只是用槍指著唐城，同時用左手按下桌邊隱秘位置的一個按鈕。按鈕是用來給診所後面的人報訊的，只要按鈕被按下，平時斷開的電路就會被連通，診所後面那間小屋子裏的燈就會馬上點亮。幾息之後，女護士身邊的那扇門被推開，一個明顯還有些氣喘的中年醫生出現在唐城的視線里。
「他說他來找人，還說老張他們是他出手救下的。」女護士起身，湊到那醫生耳邊低聲言道。醫生聞言，隨即將視線對向唐城，眼眸微縮之間，醫生的表情中透出一絲警覺，因為唐城從走進這家診所開始，就沒有除下幾乎遮擋了全部面孔的圍巾和墨鏡。對方表情中透出的疑惑，唐城全都看在眼裏，可他並沒有摘下圍巾和墨鏡。
「我認識許知遠，我是來找他的。」唐城報出許還山在上海的化名，這間診所收留並隱藏了那些被追者，那他們也應該跟許還山是認識的，就算不認識，也一定有着某種聯繫。不得不說唐城的警惕是必要的，雖然他用圍巾和墨鏡遮擋住了自己的臉，可他的衣着打扮和說話的口音，都會成為被追查的方向和線索。
冒着危險進入這間診所，本就已經是唐城的冒險舉動，就算能夠確定那幾個被追者中並沒有內奸存在，唐城也不可能在許還山之外的地下黨面前暴露自己。「許知遠？你怎麼會認識他？」氣息已經平穩下來的醫生略顯驚奇，他知道這個許知遠是從南京過來的，但對方的具體任務，他卻並不知曉。
「我和他算是朋友，在南京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認識了。」對方眼神中的驚奇，令唐城更加小心起來。「我們本來約好了要見面，只是我趕到地方的時候，正好趕上有人奔逃，有人追擊。我在路上出手幫了一把，然後一路跟着那幾個被追擊的人來了這裏，我就想知道，我怎麼能聯繫到許知遠？」
唐城站在原地沒有挪動位置，因為那個女護士一直用槍指着他，在徵得那個醫生的同意之後，唐城緩步上前，拿過桌上的紙筆給對方留下一個電話號碼。「這個號碼可以找到我，不過我只能等一個小時，如果許知遠一個小時之內沒有聯繫我，麻煩你轉告他，他說的那件事，我可能幫不上忙了！」
唐城留給對方的是一個路邊電話亭的號碼，這個電話亭距離漢斯的餐館只隔着兩條街，就算這個號碼暴露，唐城也有足夠的時間穿過小巷躲避去漢斯的餐館。除了這個電話號碼，唐城的出現和離開，如同風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其中還透著一股子詭異，躲藏在診所後院的那幾個地下黨成員，得知此事卻有着不同的反應。
「我們撤退的時候，的確有人暗中幫了我們，尤其是在有人放煙之後，更是有一個人過來提醒我們抓緊時間撤離。只不過那人當時矇著頭臉，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誰，而且當時到處都是白煙，那人的身形也看的不是很清楚。」被唐城當時抓着提醒撤離的那名地下黨成員，根本說不清楚相助者的情況。
「對方雖說知道許知遠，也說了是從南京來的，但到底是敵是友，咱們現在還不清楚。老許撤退的時候是跟我們分開走的，現在也根本聯繫不上他們，不如先等一等，等聯繫到老許他們在說這件事。只是這裏，不能待了，咱們必須馬上撤離！」能幹地下工作的就沒有幾個是缺心眼的，得知唐城是一路跟着他們找到的這裏，這幾人中馬上就有人意識到，診所這裏可能已經不安全了。
離開診所的唐城實際並沒有走遠，而是遠遠的又觀察了一陣診所周圍，確認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的地方和人之後，這才坐了一輛黃包車，按照原路返回到跟許還山約好的那個地方。唐城截停轎車出手相助的時候，不但脫掉了大衣，還用一條深色圍巾蒙住了頭臉，加上他出現的時間很短，不單是那些追擊者，就連那個倒霉的轎車司機，也說不清唐城的長相和特徵。
唐城大搖大擺的坐着黃包車回來了，被他出手射到的那些追擊者，早已經被送去醫院救治，街邊也只剩下幾攤血跡和那輛斜停在路邊的轎車。街道里多了些租界巡捕和一些面色陰冷的短衫漢子，見巡捕並沒有封路，唐城便示意黃包車夫順着街道直行，許是看着唐城的年齡不對，而且穿戴打扮像是個富家子弟，那些巡捕並沒有對唐城進行盤查。
此時距離之前的槍戰，已經過去約莫半個小時，槍戰的痕迹和影響已經消除的差不多了，就連跟許還山約好的那個地方，也恢復了平靜。唐城沒有中途下車，而是要車夫將黃包車停在一間布料行的門口，只是下車付錢的時候，唐城回身，正好看到街邊有人正朝自己這邊張望過來。
這可真是要了命了！看到遠處正向自己這邊張望的那人，唐城下意識的皺起眉頭。雖說對方的相貌發生了改變，但唐城卻記得那人的身形，心中暗自罵了一句，付過車錢的唐城若無其事的伸手摘下頭上的禮帽，然後轉身進了布料店。唐城在布料店門外摘下禮帽的動作，看似很平常，實際卻是一個信號，如果那人是許還山，就一定明白其中的意思。
幾分鐘之後，就在布料店老闆和夥計，忙着為唐城分裁布料的時候，一身西裝打扮的許還山從外面進來。唐城和許還山對視一眼，卻並沒有上前搭話，只是又伸手指了一塊布料，一直在唐城身邊獻殷勤的布店老闆樂顛顛取布料的時候，唐城這才很是隱晦的給許還山使了個眼色。
唐城在這家布料店裏買了不少布料，付過錢之後，唐城留下住所的地址，布料店老闆答應會馬上派人把布料給送上門去。和一般的客人一樣，許還山只買了一塊很普通的料子，便和唐城前後腳離開布料店。「你怎麼還在這裏？街上那些巡捕和便衣探子，你莫非都沒有看見？」唐城這話聽着有些沖，但許還山卻知道唐城這是在擔心自己。
「我還不能離開，撤退的時候走的太急，我有份東西落在裏面了。那份東西對我很重要，我一定要拿到，如果不是剛好看到你，我可能會跟着虎子他們兩個一起摸進去了。」許還山提及虎子的時候，唐城才反應過來，敢情許還山是獨自一個人等在這裏，隨身保護他的人，這會已經冒着危險模回那個地方了。
「我說，你們是不是不拿人命當回事啊？」唐城左右環視一眼，隨即回身看向跟着自己鑽進巷子裏來的許還山。「剛才是個什麼情況，我不說，你自己也應該清楚。能出動那麼多人圍捕你們，一定是中統的人，中統那些人可是你們的老對手。跟你們鬥了這麼些年了，人家也一定對你們的行事風格很是熟悉，回馬槍那一套，你以為人家就想不到？」
「更重要的事，我一直懷疑是你們內部出了問題，如果真的是叛徒出賣了你們，這個時候冒險摸回去，那可真就有可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還了！」唐城的話，令許還山也開始變得緊張起來，從他急促的呼吸聲中，唐城就能感受得到。可是這個時候，唐城卻還是要繼續打擊對方，否則下次還有這樣的事情，許還山他們就可能會真的遭遇滅頂之災。
「你仔細看街道對面的那排窗戶，哪裏會有人大白天的拉着窗帘，何況今天的天氣還算不錯。」唐城打算用事實來說話，隨即指點許還山留意自己之前發現的那些疑點。「還有那邊的那家店鋪，看着很是平常，可你留意進出那家店鋪的人沒有，為什麼都是男的，卻沒有女人進出？」
聽唐城這麼一說，許還山再耐著性子仔細觀察了一陣，這才終於發現了諸多的可疑之處。可這個時候，他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按照時間估算，虎子他們可能已經進入那個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