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揚州刺史郭熙的府內卻不似往日那般熙熙攘攘，簡直可以用門可羅雀來形容。

「世人交權，無權交金，所言不假啊。」郭熙嘆道。

「老爺，你為官清正廉明，只是當下皇上身邊奸佞當道，容不下你罷了。」郭熙的髮妻慕容嫣安慰著丈夫。

「嫣兒，這些年來，你跟着我受苦了。」郭熙看着衣着樸素的妻子，心裏不是滋味。

「嫣兒自從跟了老爺從來沒有後悔過，天下官員倘若能及上老爺一半，百姓即可安居樂業。當年我爹也是看上老爺一心為天下的才情才把我嫁給你的。」

慕容嫣說到此處，俏臉一紅，低下頭來，嬌羞不已。郭熙看得動情，一把擁過愛妻，抱在懷中。

「等咱們到了梁州，為夫定要去拜會老岳父。」

「咦，被你這麼一說，差點忘了，妾身也要拜會一下故人…」

「定是蜀山派的趙真人吧，拜會自是當然，十年前多虧趙真人救得嫣兒一命。」

「恩。」慕容嫣伏在郭熙的胸口，神思已飄向十年前……

湘西地處荊州，自古便是毒蟲暗沼的天堂。不熟悉湘西的外地人過湘西往往一個不留心就被當成了妖獸的點心或是溺死在沼澤里。

深谷中緩緩走來一隊車馬，為首的兩人一位身材魁梧，劍眉星目，模樣俊秀；另一人則身材異常高大，臉色黝黑，一臉的絡腮鬍。

兩人都是修真者打扮，行如疾風，氣度不凡。而其後的車隊也不像是普通的車隊，其中一車廂內不時飄出女子「咯咯」的笑聲。

一僕從打扮的年輕人走向前來，對俊秀修真者畢恭畢敬：「趙真人，天色已晚，我等已人馬睏乏，小姐想就此地休息一晚，明早再出發，不知真人意向如何？」

絡腮鬍修真者顯然十分不滿:「啥，你家小姐又發號施令了？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徐師兄，今晚就在這山谷中過夜吧，待會咱們去給慕容姑娘他們立上一處辟邪罩，再尋些吃的來。」被喚作趙真人的年輕修真者打斷絡腮鬍子的話。

「靈風師弟，你就慣着他們吧，俺就氣不過那嬌小姐對咱盛氣凌人的樣子！」絡腮鬍子憤憤地走了。

趙靈風搖搖頭，暗自苦笑，這個徐師兄好像太孩子氣了。這次護送的車隊是去京城的婚車，一路上那個大小姐沒少難為他們。

「小姐，你看那個大鬍子被氣走了。嘻嘻…」車廂內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孩掩口笑道。

「哼，那個大鬍子太不識抬舉，本姑娘一向是我行我素，除了我爹誰也別想對本姑娘指手畫腳的。」

另一位女孩則是一副千金小姐的打扮，約摸十七八歲，容貌嬌美，膚色白皙，渾身蕩漾著青春的氣息，正是慕容嫣。

「小姐，那個趙公子朝咱們這邊走過來了…」

「噓，小鳳，別作聲。」慕容嫣慌忙捂住小鳳的嘴，俏目望向窗外。

「慕容姑娘，趙某有禮了」，趙靈風作揖道，「此處為湘西老山，是野獸毒蟲的老巢，普通人沒有敢在此處過夜的。既然大夥執意要在此休息，趙某立刻為大家做法立一辟邪罩，方圓一里內可保平安。」

說罷，右手食指與中指合併指天，口中念到：「起！」，指尖漸漸發出豌豆大小的熒光，熒光越來越亮，忽然垂直飛到半空中散作無數的熒光絲狀物像鳥籠似地將方圓一里的空間罩在其中。

「慕容小姐，萬萬不可出此法界，趙某去找些吃的來，去去就回。」

趙靈風說罷，竟化作一團白色的煙霧極速向山谷外飛去。慕容嫣此時早已被趙靈風的手段所震撼，竟忘了鬆開捂著小鳳嘴的手。

「嗚嗚，小…小姐。」小鳳掰開慕容嫣的手，呼哧呼哧喘著氣，「哎呦，可憋死我啦」。

「對不起，小鳳。」慕容嫣忙道歉，「那個趙靈風看來還是有些本事的。」

「恩，而且還很俊俏呢。」小鳳打趣道。

「也不知道我未來夫君那個叫郭熙的怎麼樣，」慕容嫣雙手托著下巴說，「我覺得爹他是不是看中的只是他那個狀元郎的名頭呢。」

「聽老爺說，那位郭公子也是梁州人氏，儀錶堂堂，是個正人君子呢。」

「希望不要是個書獃子，他要跟本小姐念叨什麼之乎者也的，我就用鞭子抽他！」慕容嫣又和小鳳嬉笑起來。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車隊的領隊指揮大夥搭起了帳篷。四周也立起火把，驅散了黑暗。那個鳥籠狀的法界時隱時現，給人一種出奇的安全感。

「咦，那是什麼？」慕容嫣彷彿看到了什麼，搖醒了已睡着的小鳳。

「小姐…」，小鳳揉了揉眼睛，順着慕容嫣的手指望去，「是火狐狸！」。

遠處有一團紅色火焰飄來飄去，在黑暗中尤其明顯。慕容嫣拾起身邊的軟鞭沖了出去，她一直想要一隻火狐狸。

小鳳急得跳了起來，「小姐回來啊，外面危險，趙公子說過不讓我們出這個法界的……」

「怕什麼，這隻火狐狸本姑娘要定了！」慕容嫣輕功異常的好，幾個呼吸后已經身在在法界外。到了跟前，慕容嫣才發現這不是火狐狸，而是像一團包裹着什麼東西的明火。它像是有生命似地，見到人發現了自己，就立刻向遠處逃去。慕容嫣好奇心大起，死死跟在後面。

不知不覺追到了一條河邊，明火終於停了下來。

慕容嫣心想：「總算追到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

剛要上前，突然河中央出現一個大漩渦，周遭的黑水彷彿被吸了進去，發出嘩嘩的巨響。

霎那間，一條形如巨龍的巨大蜈蚣從漩渦中飛了出來，它渾身赤色，無數只足在不停的前後擺動，井口大小的嘴中露出白花花的尖牙，那團明火嗖的一聲縮到它的額頭上，竟是一團可以引誘食物上當的肉瘤。

那巨型蜈蚣的黑色雙眼盯着慕容嫣，口中不停地分泌出墨綠色的唾液，順着下顎淌了下來。

蜈蚣的唾液顯然有劇毒，滴在石頭上發出「嗞嗞」的聲音，冒出絲絲白煙。

「不好，快逃！」慕容嫣一念及此，急忙向後一躍，半空轉過身來，腳尖剛一着地提起內力又是一縱，鑽進來時的樹林中。

那巨型蜈蚣發出一聲尖嘯，也沖了進去。一棵棵人腰粗細的樹被蜈蚣的身體生生撞斷，但絲毫沒有減慢它的速度，慕容嫣感覺身後這毒蟲越來越近，背後彷彿傳來絲絲陰氣。

「糟了，這蜈蚣怎得這麼厲害，死死追着我不放，我慕容嫣竟要命喪於此？」想到這，慕容嫣心中一陣悔意，莫不該不聽趙公子的話擅自離開法陣。

巨型蜈蚣眼看距食物僅有幾步之遙，縮起前半截身子蓄力一躍，整個飛在了幾丈高的空中張開大口向慕容嫣砸了下來。

「完了。」慕容嫣閉上了眼睛。

「嗡~」

慕容嫣感覺頭頂劃過一聲尖嘯，隨即身後「轟隆」一聲，地面竟也晃了一晃。

她慢慢睜開眼睛，轉身一看：那蜈蚣被一把和它身體差不多粗的巨大寶劍釘在了地上，它痛苦地扭動着身軀，拚命想掙脫，暗紅色的血液在傷口處像泉水般不停地湧出。

「慕容姑娘，你受驚了。」趙靈風出現在眼前。

「趙公子，我…我…」慕容嫣低下螓首，不敢看趙靈風。趙靈風見此，心中一樂，平時嬌蠻任性的大小姐也有此態。

「趙某險些來晚了，虧得慕容小姐身手不錯，不然豈不成了這千足天蜈蚣的盤中餐，丟了自己的大好性命。」

慕容嫣聽趙靈風說自己身手不錯，心情好了些，「慕容嫣謝公子救命之恩。」

「不敢，不敢。趙某護送慕容姑娘本就是份內之事，姑娘出了差錯我怎向掌門交代。」

說着，趙靈風指向寶劍，向下一劃，寶劍順着蜈蚣的頭撕了開去，白的紅的從裂成兩半的頭中冒了出來，眼看是活不成了。那寶劍隨即自己飛了回來，恢復成一般劍的大小落入趙靈風手中。

「剛才你叫這怪物千足天蜈蚣？」慕容嫣問。

「恩。這是湘西特有的妖物。體型巨大，喜好食女子的血肉，迷路的人容易受到它伸出誘餌的誘惑…咱們邊走邊說吧。」兩人朝車隊的方向走去。

「咱這華夏大陸真是神奇造化，萬千種族生活在一起，也沒生出什麼大事來。」慕容嫣隨口一說。

「慕容姑娘錯了，自上古黃帝時期，人、神、妖、魔的大戰其實一直沒有結束。」趙靈風搖搖頭。

「黃帝和蚩尤大戰於涿鹿之野，蚩尤敗，黃帝分其身五處葬於五極之地。天下劃為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九州，四海昇平。」慕容嫣搖頭晃腦的說，「教書先生不都是這麼教小孩子的嗎？」

「呵呵，慕容姑娘說得一點不錯，上古的那次人神聯盟大敗妖魔聯合大軍的故事已經耳熟能詳了。

之後黃帝創立了姬氏王朝延續至今，五行術法也是那個時候神傳給凡人的。」

趙靈風接着說，「天下分為九州，五行術也漸漸在九州傳播開來。修習五行術的門派越來越多，大的門派吞併小的門派，逐漸形成現在的五大門派各自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他們分別是神峰派、清風派、冰洞派、火仙派和玄武派。

五大門派之間又各自和五大家族關係密切，通過他們影響世俗。但是，黃帝死後多年，魔族又不安分起來，他們在人間發動了第二次戰爭，九州頓時生靈塗炭。

天界的神仙和魔界的大魔頭都沒出現，以五大門派為首的修真門派和當時快要飛升的道祖在雍州和魔軍大戰了七天七夜，雙方都損失慘重，局勢僵持不下的時候道祖竟然渡過了神劫成神，」

趙靈風說到此處，不經意露出嚮往的神色，「惡魔聯軍被成神的道祖打的慘敗，終於投降。自那時起，人界和魔族約定，魔族只可在魔界活動。

魔界和人界的唯一通道也被道祖封印了，道祖在封印處創立了蜀山派，傳道后飛升而去。之後由蜀山五行長老駐守封印，不分白晝。」

「那魔族就不可能在人間出現了吧。」慕容嫣問道。

「按道理說是這樣，不過最近千年內魔族也偶爾會出現，誰也不知道他們通過什麼方法從魔界來人界的。

每一次魔族出現都是一次浩劫，自道祖飛升之後，就再也沒有修道者成神了，所幸魔頭的數量極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除了魔族，妖族裏也有不安分的，他們襲擊人類獲取神源或者單純就為了取樂，這隻千足天蜈蚣危害這一帶已久，掌門命我和徐師兄護送你們也順便為民除害…」趙靈風回道。

「神源是什麼？平常人都有嗎？」慕容嫣又問。

「神源又被成為神粒子，是所有具有『靈』的物種的組成部分，人、神、魔、妖都具有神粒子。我們修真者也是通過淬鍊神粒子來提高自身的能力。這神粒子……」趙靈風突然感覺自己說的太多了，急忙住口。

「神粒子怎麼了？」

「慕容姑娘，你不是修道者，還是不知道的好。」

「切，小氣。」慕容嫣顯然對修真頗感興趣，趙靈風守口如瓶也就作罷了。一路上又聊了些九州的風土人情，慕容嫣感覺趙靈風平時不苟言笑其實是個挺風趣的人。

「小姐，快看，那是小姐！」雖然在夜晚，小鳳仍然辨得出慕容嫣的身形，大聲喊了起來。原來眾人擔心小姐安危，都舉着火把在四處尋找。

「小姐，你可急死我了，嗚嗚~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小鳳抱緊了慕容嫣，哭個不停。

「小鳳，鬆開…鬆開我…咳咳……」慕容嫣被小鳳抱得喘不過氣，眾人見到都哈哈大笑起來。

大家回到營帳，不一會徐師兄也打完野味回來了，他見趙靈風和那嬌蠻小姐有說有笑，不禁狐疑：「俺眼花了不成，一會兒不見，這個世界就翻天覆地啦？」

……

第二天一大早，車隊就出發了，留下依舊僻靜幽深的山谷。慕容嫣此時沒想到十年後自己會重遊此地，而那時九州大地即將上演一部新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