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髻霞 第一百六十九章 白紙滴墨

風起髻霞 第一百六十九章 白紙滴墨

持楠木長笛的方臉男子看見髻霞眾人後,抱拳施了一禮,溫顏笑道:「華音門弟子梁羽見過齊師兄林師兄,以及眾髻霞山的兄弟姐妹們,匆匆忙忙還未來得及親自到蘭苑拜訪,大家可千萬莫要見怪,。」

齊於正和林學書當即起身還禮。

此趟下山為髻霞大弟子身份的齊於正,言笑晏晏道:「梁師弟見外了,髻霞山與華音門素來是一家人,繁文縟節能免則免。」

大抵是因為善於音律之人都為性情中人的緣故,梁羽豪不遮掩地哈哈笑道:「對對對。」

梁羽又轉過頭,笑着對林學書說道:「林師兄,聽聞上回分別以後,你就在飛來峰上足不出戶,潛心鑽研書經股文,可有落下音律學問?不過林師兄天賦凜冽,無師自通自成音律大家,落不落下也倒無妨,反倒是我這榆木腦袋,在音律方面卻甚是愚鈍,遇上許多不解之惑,等待會木如寺之會結束,我再一一向你請教。」

「梁師弟言重了,我於音律亦是不過爾爾,最多也只能算是交流交流,哪裏擔得上請教二字,梁師弟你若有疑惑,我定當把我所知的傾囊相授。」

「多謝師兄!」梁羽畢恭畢敬地抱拳答謝。

一番客套寒暄,兩派弟子又坐回到各自的座椅上。

「師兄,你還懂五音六律啊?」張子山好奇地問道。

「略懂皮毛而已。」林學書點頭答道。

「可看那梁羽一副恭敬受教的模樣,師兄你可不像是略懂皮毛的門外漢啊。」張子山唉聲嘆氣道:「早知如此,在髻霞山上無趣之時,我就該找師兄你撫琴奏樂,多麼逍遙自在。」

張子山又拍了下腦袋,沮喪道:「罷了罷了,不提也罷,我這平白如故跑山下來受罪做什麼呢?」

華音門眾人才前腳踏入海會殿,萬佛坪上又是一陣齊整如一的腳步聲。

一行提劍女子走入殿內。

一時間,殿內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十餘名女子的身上。

這一行拂雪山莊的女弟子,如同仕女圖中走出來的絕代佳人,可惜擁有着生人勿近的凌冽氣質,即使是在此之前雲霓之望,迫切想要一睹仙女風采的張子山,在與一位其中一位拂雪山莊的女弟子對視了一眼后,當即以迅雷之勢移開視線,愣是不敢再看一眼。

拂雪山莊自那場正邪之戰後,安之若素不問江湖,比起這些年逐漸隱世埋名刻意收斂鋒芒的髻霞山還要更避世絕俗,因而與其他四派相交不多,交情粗淺,若不是此次木如寺之會涉及到天龍死灰復燃之事宜,壓根請不動這尊大雪山上的大佛,為首的女弟子也僅是簡單地與髻霞山華音門兩派拱手施禮,待兩派還禮以後便再無過多交集,徑直入座。

此時,一眾出席木如寺之會的僧人也來到殿內,逐一與殿內的各大門派施禮問好,白雲驚訝地發現法愚也在其中,兩人相視一眼后,心領神會地點頭示好。

縱觀海會殿內,五大門派中的四大門派已入坐席,可本次木如寺之會的促成者青玄劍派卻遲遲未露面。

終於,一行高冠青衫快步踏入大殿,為首的是一位劍眉鳳眸氣宇不凡的青衫弟子,他拱手賠禮道:「山路崎嶇走錯了路,耽擱了時辰,讓諸位久等了。」

說罷一眾青玄劍派弟子便匆匆入席。

白雲目光掃過,竟是尋不到醉花樓內那五名青衫弟子,心頭驟然一緊,心中念道:那幾個青衫弟子去哪了,為何不在這木如寺之會中?莫非劉未已這盤死局還有后著?

在經過髻霞山一席時,心思縝密的鳳眸男子餘光在白雲身上略過,隨即閃過一絲不漏痕迹的陰森,最後目光點落在白雲腰間的牛皮水囊上。

一位身形枯瘦的老僧從大殿後堂走出,駐足於殿內上首處。

白雲微微一怔,站在大殿上首處的僧人甚是眼熟,正是住在那座簡樸院子裏頭的老僧,只不過昨夜那一襲破舊灰衣換成了錦瀾袈裟。

白雲再次看向大殿上首,法愚正雙手合十專心如一,不禁微微咋舌,想不到法愚的師父竟是木如寺的主持。

木如寺之會持續了足足兩個時辰,制定了圍剿之策,並定在明天清早,五派一同動身前往無盡海邊,掃蕩天龍會的殘餘勢力,木如寺之會上各派為了謀划圍剿策略,唇槍舌戰激論不休,唯獨只有深諳內情的髻霞派少言寡語。

木如寺之會結束以後,髻霞眾人隨即返回蘭苑。

手中一把金絲山河扇來回搖晃,這位好不正經的髻霞公子哥,正雅緻勃勃在院子中漫步賞花。

白雲等人皆圍坐於院子的石桌前,幽蘭彌盛的景象索然無味

陳靜沏了數盞清茶,給一籌莫展的眾人各端上一杯。

「適才木如寺之會上,各派舌燦蓮花議論不休,約莫對此次木如寺之會的內情一無所知,都被蒙在了鼓裏頭。」林學書雙指拈起茶蓋,颳去茶渣后又蓋上茶蓋,無心品嘗。

齊於正無論何時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神情,呷了一口熱氣騰漫的清茶說道:「劉未已這一着實屬陰毒至極,鐵了心地將五派弟子往火坑裏頭推。」

一向話語不多的陳成問道:「兩位師兄,昨夜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后,我翻來覆去想了一宿,仍有一事不解。」

「何事?」林學書夾起一片被沸水泡開的茶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濃厚的甘澀茶味猶如懸樑刺股,保持頭腦清醒鎮定。

「在劉未已的棋盤中,四派弟子都是視如敝屣的無用棋子罷了,既然如此,為何那劉未已還要煞費苦心促成木如寺之會?直接把四派弟子騙到陰謀之地,再讓天龍會出手不就一了百了嗎?」陳成直言不諱地說出心中疑惑。

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白雲聽了以後,猶如晴天霹靂劈頭轟下,頓時扭頭朝陳成投來目光,自從識破了青玄劍派的陰謀后,他一直在琢磨,如何從劉未已的棋局中找出一絲破綻,卻忽略了劉未已為何要費盡心思,促成木如寺之會。

林學書思緒縝密,一言點醒夢中人:「替死鬼。」

眾人目目相接,瞠目結舌。

林學書繼而細說道:「木如寺之會恰恰是劉未已的高明之處,妙手后著。首先發現無盡海邊有天龍會餘孽活動蹤跡的是木如寺,而促成木如寺之會的是青玄劍派,兩派珠聯璧合連成一線,換一種說法,木如寺才是整個木如寺之會的始作俑者,把木如寺拉下這趟渾水,萬一陰謀暴露誰都脫不了干係,還能聯合天龍會把髒水通通潑給木如寺。」

眾人啞口無言,就連在院子中散步賞花的張子山也皺起了眉。

沉寂了半晌,院子外有腳步傳來,這讓原本就如一張繃緊弓弦的眾人如坐針氈。

梁羽抱着一隻古琴,腰懸一根楠木長笛走入院子,恰好見髻霞派眾人在院子品茶,笑道:「林師兄,為何木如寺之會結束后你便匆匆離去,我還打算與你探討一番音律上的學問,這不就端著琴匆匆趕來了,瞧這滿園幽蘭,若是能奏起一曲,豈不是錦上添花?」

「既然梁師弟如此盛情,林師弟你就彈一曲唄。」齊於正放下茶盞,輕輕地扯了下林學書的袖子。

「對啊,彈一曲唄。」張子山也湊齊了熱鬧。

林學書心思細膩,對齊於正此舉深諳不言,木如寺之會上髻霞派沉默寡言,青玄劍派眾人在殿上多次投來不明不白的目光,都被林學書和齊於正一一記下,而青玄劍派所入住的別苑就在蘭苑附近,若此時拒絕梁羽譜曲之請,被青玄劍派安插在暗裏頭的眼線所察覺,定會引起青玄劍派的疑心。

蘭苑內,曲聲悠揚。

不遠處的荷苑中,劍眉鳳眸的青衫男子,正坐在涓涓荷塘邊的石椅上,聽着悠悠曲調,目不轉睛地盯着滿塘荷花。

一名青衫弟子來到鳳眸男子的隔壁,拱手說道:「大師兄,景淵他們已到木如山下,是否讓他們上山?對了,他還說若師兄讓他們在山下等候,那便帶來一道口信給師兄你。」

「什麼口信?」鳳眸男子問道。

「他們說那封密信被髻霞山的人偷換了。」

鳳眸青衫男子不怒反笑,那雙彷彿有靈光流溢的眸子廓然上揚,冷笑道:「師弟啊,你還記得那晚長江邊臨江死斗的三人嗎?」

青衫男子回憶了片刻,點頭道:「記得。」

「那你還記得雷隱寺中那對負傷的男女嗎?」鳳眸男子又問道。

「當然記得,不都是同一個人嗎?」青衫男子如墜雲霧:「師兄請明示!」

「那行髻霞弟子,你沒有看出任何端倪?」鳳眸男子揚手往荷塘中灑落一把魚餌,霎時潛游在塘中的錦鯉紛紛現身,給詩情畫意的荷塘添上點睛一筆。

青衫男子苦思冥想,直到白雲的臉容模糊地掠過心頭,忽地一拍腦袋,露出一個古怪的笑意。

「真是有趣。」鳳眸男子嘴角勾起,讓人頓覺不寒而粟:「你去告訴景淵,讓他們先莫要急着上山。」

鳳眸男子凝視着漸漸游散的錦鯉,喃喃自語地說道:「本想着只要能把木如寺拉下這趟渾水,師父的佈局就能萬無一失,想不到還能收穫到意外驚喜,髻霞山名滿天下,在天下第一道庭這個位置上坐得太久了,若是往髻霞山這張白紙滴上幾滴濃墨,想必也該挪一挪屁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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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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