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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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彩霞這樣說,但是李氏哪裏敢照她說得做,沒了二女兒顧蘭在周家的身份撐腰,李氏漸漸發現自己的地位越來越低了,不僅是在家裏,在村裏也是人們越來越不拿她當回事,尤其是以金家段家為首的鄉親們,領着顧心的工錢,已經形成以顧心為中心的小團體,到處說顧心的好話,也就是在間接貶低她。
李氏能把顧紅的事賴在顧心身上嗎?她就是想,現在也不敢。
顧紅走了,她甚至不敢追到顧心家裏去跟女兒理論。
李氏在自己屋裏哭。
顧老太出來罵她:「嚎什麼喪,你爹可還沒死呢!老頭子正睡着,你哭哭哭的,把他吵醒怎麼辦?紅丫頭接休書就接,從此以後顧家沒她這個人,把她掃地出門就是了!告訴你,以後不許她再進這個家的門檻一步!」
李氏索性出了房門,坐在院子地上大哭起來,說全家人都欺負她。
惹得左鄰右舍前來看熱鬧。
這時節沒有農活可做,村裏人有點熱鬧就會扎堆來看。李氏見人多,越發哭得厲害。
顧老太讓顧大揍她,「還不管住她!丟死人了,這婆娘恐怕是瘋了!」
顧大唯唯諾諾站着一旁,不敢打老婆,也不敢頂撞老太,急得臉通紅。
正鬧着,顧傳家回來了。
「兒啊!你從哪裏回來?怎麼這次去了好久,連個信也不給家裏捎!」
顧老太見了心肝寶貝小兒子,丟開了李氏再不管,直接衝過去拽住兒子的手噓寒問暖。
顧傳家穿着以前的舊衣服,一件青布長衫,只是已經洗的發白。人比以前瘦了,高了,皮膚也顯見得黑,跟整日在地里幹活的村漢一個顏色,不復以前讀書時的白凈。
不過人的精神很好,眼睛很有神。
老太摸着他的手直心疼。
「這是怎麼弄的,你幹什麼重活了,手上都是繭子!哎呀我的兒你受苦了!」
家裏人都出屋來迎接顧傳家,臉上笑着,心裏卻各有思量。
三媳婦牛氏頂看不慣顧老太,心裏腹誹,誰不是整天幹活,手上誰沒繭子,偏你的寶貝小兒子就不能幹嗎?
顧傳家身後背着沉甸甸的包裹,冷冷掃了一眼坐地上還沒起來的李氏,告訴顧大,「大哥,把你媳婦弄回屋去。以後她再鬧,你只管打她。她敢反抗撒潑,你就休了她,我有錢給你再說個媳婦回來,保證比她賢惠勤快。」
李氏嗷一聲不幹了,跳起來要跟顧傳家拚命。
「鄉親們聽聽,哪有小叔子攛掇大哥休嫂子的,這是誰家的道理!你還是個讀書人,你有臉說這種話!」
她撲上去要扯顧傳家的領子。
顧傳家躲開了。
顧老太擋在小兒子身前,李氏就扳著老太肩膀撕扯,大哭大鬧。
老太被她帶了一個趔趄。
顧傳家上去就掰開了李氏抓着老太的手,一腳把李氏踹翻。
「大哥不敢管媳婦,我替你管。」
李氏被重重踹在地上,後背撞地生疼,一口氣憋在胸口,說不出話。
顧傳家厲色滿面,站着院子裏當着鄉親們的面,道:「娘年紀大了糊塗,你這做長媳的不說勤謹持家,息事寧人,整日只會偷奸耍滑,欺負家中弱者。二嫂和兩個侄女被你鼓搗著攆出去,你又禍害別人,連自己女兒都不放過。你這種敗家攪家的婆娘,不孝,不賢,不友愛,顧家留你做什麼?爹在病中,你天天在家大哭大鬧,成何體統?從此刻起你要是不徹底改了,我親自寫休書送去族老跟前,不用大哥點頭就把你休出去!」
他疾言厲色,嚴肅認真,絲毫沒有嚇唬人虛張聲勢的樣子,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他是動真格的。
四周鴉雀無聲,鄉親們都被他突然爆發的戾氣鎮住了。
李氏緩過氣來,可以說話了,但,她結結實實被嚇住,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顧傳家冰涼的眼神不帶一絲溫度,讓她從頭冷到腳。
她身子不由自主地發抖。
「娘,回屋去。」
顧傳家當先進了正屋,過東間去看望父親顧老頭。
顧老太連忙跟進。
牛氏招呼鄉親們散開,「……讓大家笑話了,都回去吧,這家裏鬧彆扭也沒啥好看的,是不是?」
顧彩霞讓顧大把李氏弄回他們屋裏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顧家人各自回屋,沒了熱鬧可看的村民們也都漸漸散去,一時間,顧家老四的厲害名聲就傳遍了全村。
大家都說,沒想到讀書人狠起來比誰都狠。
顧傳家進了屋,跟前除了沉睡的父親,就只剩下顧老太和姐姐顧彩霞。
顧傳家把背後包裹摘下,放在炕上打開。
裏面是幾塊新扯的布面,幾包街市上賣的熟肉,幾小包點心,還有一個厚厚的小布包。
布包打開,裏頭裹了一層又一層布,拆開到最裏面的一層,幾個小銀錠子滾落出來。
還有兩隻銀鐲子,很細,也沒花紋裝飾,但的確是銀的沒錯。
顧老太和顧彩霞看直了眼睛。
「兒啊,這……這從哪裏來的?」
顧彩霞眼睛定在那對銀鐲子上頭拔不下來。
顧傳家把其中一個小銀錠交給顧老太,「這是五兩,拿着補貼家用吧,省著點,夠全家嚼用到過年。剩下的我先留着,攢起來以後用。李朗中家裏我留了錢,盡夠五個月的葯錢,到時他會定期給爹送葯過來。」
然後將兩隻銀鐲子放到顧老太和顧彩霞手裏,一人一隻,「你們戴着。娘,把你手上那鐲子卸了吧,那是銅的。姐,以後你的嫁妝不用擔心,我會給你辦妥。」
「謝謝四弟!」顧彩霞立刻把鐲子戴上了。看看老娘手裏那隻,她也想要。不過顧傳家沒說給她,她不敢要。
四弟現在氣勢太強,她不敢輕易招惹。
顧傳家收好剩下的銀錠子,「我去休息一會,趕路累了,爹醒了你們叫我。」
「兒啊……兒啊,你這些錢……是哪裏來的?」
顧老太心裏頭不踏實。兒子給了他五兩,收起來的目測得有三四十兩,他說在李朗中家裏還留了錢,還有這些鐲子布料什麼的,加起來,兒子這回恐怕得帶回來五十多兩銀子!
一走兩個月,音信全無,回來就帶着巨款。
在外頭幹什麼活能賺這麼多?
顧傳家道:「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都是辛苦錢。不過,來路經不起盤問,你們不要問了,也不用張揚,默默花了就是。」
顧老太一聽,更不踏實了。
什麼來路經不起盤問?
「兒啊,這……這錢能花嗎?」
「當然能。」
「可是,既然有錢了,你不要出去了吧?這些錢足夠你讀書了,你還是回去念書吧,啊?」
顧傳家搖頭,「我不會再念書了。讀書科舉,以後也賺不到錢,除非我做個貪贓枉法的官,我又不一定會做。還不如這樣賺錢,養家餬口來得實在。別說了,我去睡一會。」
他提着小銀子包回了自己房間。
顧老太很擔心。
可是看着手中的五兩銀子,又很糾結。的確是很多錢啊!她這輩子也沒見過銀錠子,頂多是幾錢的小碎銀塊……
顧彩霞比老娘更喜歡這些銀子。
「娘,這銀子就別讓家裏其他人知道了吧,咱們自己留着花。」
「那當然。」
顧老太把銀子妥當藏起來。
「娘,你說四弟留起來那麼多銀子,又不交給您,是要幹什麼花呢?難道,準備給自己娶媳婦嗎?」
「留起來娶媳婦也好。」
「可我是姐姐,我不出嫁,輪不到他娶妻吧……」
顧彩霞惦記着四弟要給她準備嫁妝的事。
那包銀子要是都給她買嫁妝,她將會是四山村最風光的新娘子。
誰能娶到她都是福氣。
只可惜單先生不識貨!顧彩霞又恨恨地想起單輕舟。
繼而想起顧心。
顧心竟然又從牢裏出來了,真是夠了!
被顧彩霞暗暗詛咒的顧心,此時正在新開荒的地里查看大棚工程。顧六太爺已經找好了工人,大家正在晚秋的涼風中熱火朝天地干著活。
「京城郊區有暖房,是花農養花的,冬天也能給各府供應鮮花,等進了京,你可以去看看。」
宋恆跟着顧心一起,見她弄蔬菜大棚,就給她提建議。
「好啊,一定要去看看。」顧心準備去借鑒經驗,看人家的暖房是怎麼保暖的。
她在村邊上開墾了簇新的十畝地,是四山村第一個響應墾田政令的。別的人就算打算開荒,也還沒動手,一般都會明年再動手。相比之下,顧心的地里已經開始產菜賺錢了,而且還不用交賦稅,非常划算。
顧心在工地上走了一整圈,跟六太爺把各項細節都落實一遍,日頭就偏西了。
「累嗎?」宋恆問。
「不累。」顧心干起事業來活力充沛。
「那,帶你去一個地方。」
宋恆牽來馬,將顧心扶上去。
顧心問他去哪,他不直說。
「那好,反正你也不可能把我拐賣掉。」顧心放心大膽讓宋恆帶自己走出村子,朝不遠處的山裏走去。
有村民大老遠看見兩人同乘一馬,就私下嘀咕。
「顧家三丫頭的未婚夫怎麼換人了?上次來的不是這個吧?」
「好像不是吧,過中秋節時來的是另一個。」
「哪個是未婚夫?」
「是那個吧!那家還送過節禮啦!」
那麼這個又是誰?
村民們議論紛紛。
還有好事的,就去顧心家裏打聽。
只有顧紅帶着女兒,還有顧靈在家,何翡翠在美食城裏呢。
顧靈一問三不知,顧紅也一問三不知,來打聽的鄉親悻悻而歸。
顧心的未婚夫到底是誰,成了四山村近期一件迷案。
迷案男女主策馬走在山中,翻過兩座小山,未曾退盡的夕陽餘暉之中,顧心在叢林茂密的遮掩中隱約看到幾點光華。
「那是什麼?」
「去看看。」
宋恆的馬很強健,在山路上也能平穩行走,很快前方出現了一層層的石階,蜿蜒向前。
宋恆下馬,將顧心抱在懷中,拾階而上。
「我自己來走。」
雖然四下無人,顧心臉上還是發燒。
宋恆看着很瘦,但貼近了才能感受到他結實的肌肉。胸肌,臂肌,都是強韌有力,觸感堅實而不失彈性。
顧心掙了兩下沒掙動,宋恆一路將她抱上去,直走到曲折的石階盡頭。
一座青磚灰瓦的小小院落,佇立在靜謐的山林中,樹木掩映,淳樸而安詳。
兩人一到門口,雙扇小門就從裏面打開,兩個灰衣小童兒從裏面走出來,對二人行禮,退到兩邊,恭請二人進院。
「這是你的房子嗎?」顧心驚訝地問。
她進山次數少,沒見過。不過翻找原主記憶,似乎也沒有這附近有房舍的畫面。
而且村民們似乎也都不知道?
進了院,空氣中淡淡的清漆味道,院中栽種的花木也都還綁着支撐棍,看起來是個新建成的地方。
「怎麼樣,喜歡嗎。」宋恆進院就把顧心放下,讓她到處看。
顧心四處走,將院子前後兩進都看了遍,後進的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花園,種了幾排本地耐寒的花卉,這時候還開着。沒有種滿,宋恆說等以後讓顧心自己安排。
「上次我說要在這裏蓋所茅舍,閑來住一住。」
顧心愕然,四爺真是說到做到。而且這麼短的時間,房子竟然落成了,這是什麼速度!
上輩子她只聽說過一天蓋一層樓的深鎮速度,眼下看着,這裏也差不多快趕上那種速度了。
「進屋看看,該佈置些什麼。」
宋恆邀請顧心進屋。
院中掛着燈籠,點點光華照亮一方小小天地,就是顧心先前看到的叢林燈火了。
日頭落下去,這裏並不暗,穿過院落進了屋子,裏面幾盞落地燈柱,是雅緻的稻禾造型,帶着點村落野趣。
桌椅板凳柜子,一應物件都是類似的風格,粗看是接地氣的普通人家用具,細看才發現都是好料子,好工藝。
還差一些帳子墊子之類的軟裝,宋恆讓顧心佈置。
「既然要進京,這裏修房子做什麼呢?」顧心覺得來不及佈置這裏了。
「難道以後你不回來?早晚都是你的,咱們一起住這裏。」
宋恆說這片山他都買下了,把地契和房契都給了顧心。
「可以當嫁妝帶進京。」他笑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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