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六、心在人非

二四六、心在人非

任凱一身西裝,隱在人群中,抬眼望着於高台上侃侃而談的折思瑤,心中也有些疑惑。

如果不是溫如玉無意中說破,他還真沒往那方面想。

那白生生的小手握著自己不放帶來的觸動,以及眉目間流連婉轉顯露的笑意,無不提醒自己,兩人之間可能有過糾葛。

可他想來想去,最終還是確定沒有與她有過任何交集,因為她的酒窩太迷人了,任何人只要見過一次,就不可能忘記。

「君恩許歸此一醉,傍有梨頰生微渦。漂亮吧,沒有哪個女人的笑容,可以與她相比。可惜……」身旁有人低聲嘆道。

任凱眼睛一眯,笑了笑,也小聲說道,「這種話,可不應該出自李書記的嘴裏,要是讓慕晴嫂子聽到,會殃及池魚的。」

李誠正裝着身,雪白的領口上束著一枚鮮紅的領結,要多騷包有多騷包。

「咳咳咳,慕晴才不會那麼小氣。」李誠下意識的四處看看,才接着說道,「你對她,真的就沒有一點印象?」

任凱心裏一動,又看了看台上的折思瑤,微微搖頭,說道,「我確實沒有見過她。」

「嗯。我問你,你第一次見到她,有沒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親切感?要說實話。」李誠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

任凱忍不住笑了,斜着眼看看他,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前世孽緣,還是命中注定?」

李誠嘿嘿一笑,點頭說道,「差不多。這兩個都有些擦邊兒。」

任凱一愣,嘆道,「你來之前是不是喝酒了?」

李誠眼睛一瞪,壓着嗓子說道,「趙薔生前是不是簽過一份遺體捐獻志願書?」

任凱悚然一驚,下意識的望向台上的女人,驚駭欲絕。

「現在,折思瑤體內的心臟,就是趙薔的。」李誠看到任凱見了鬼似的神情,心裏樂開了花。

任凱眼中的折思瑤漸漸淡去,彷彿又變成了趙薔那柔柔弱弱的模樣。

十七年了,大仇雖報,可心中卻始終鬱郁,不得暢快。而今乍聞她從前世歸來,心中頓時激蕩不已,方寸大亂。

他也總算明白了,為什麼溫如玉會有那樣的感覺。有些東西客觀上解釋不清楚,可情感上卻早已給出答案。

只是,痴心雖在,往日的種種深情卻余幾許?

「折家世代居於西北,以武立家。門下子弟無不出類拔萃。這孩子原本先天不足,偏偏還極為要強,十六歲那年,終於……。也是命中注定,恰逢趙薔出事兒。陰差陽錯之下,便有了換心之舉。」李誠見他似哭似笑,搖搖欲墜,急忙收起玩笑之心,有意借話語擾亂他的悲戚。

任凱果然被驚醒,勉力收攝心神,淡淡說道,「這種捐獻手術,應該事前簽保密協議的,你又是從何處得知?」

話雖如此,可他業已信了九成。

「當時,等這顆心臟的不止她一人。高磊的小妹,高欣亦在那家醫院。無奈,匹配度太低,便……沒她幸運了。

李誠望了望遠處的高磊,輕聲說道。

任凱聽了,想到金子默與高磊的那次相遇,便隱約覺得,這個高欣怕就是金韜與高家交惡的原因了。

嘩嘩嘩。一陣掌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抬頭望去,女人正婷婷裊裊的從台上走下來,氣質優雅,笑容迷人。一男子早在下邊等候,正是滿小峰。

「滿小峰今年二十九,比她足足小了三歲。可自從三年前見過她之後,便一直等到現在。最重要的是,滿省長對此也是明確同意的。」李誠見任凱望着女人與滿小峰站在前排,低聲說笑,便隨口講道。

任凱目光閃爍,看了看台上講話的佟北生,小聲說道,「高磊呢?他……是不是為……」

「唉,因為高欣的病,他與折思瑤的有了交集。也是命中當有此劫,幾次下來,他居然生了非分之想。以至於後院失火,鬧得很大。當時,正是他上升的關鍵時期。結果,因為家庭不和,被對頭抓住痛腳,一壓便是十年。十年啊,人這一生,有幾個十年?否則,以他的條件,不會比我家老大差多少。」李誠回憶起往事,亦是嗟嘆不已。

任凱有些意外,看了看遠處一臉沉靜的高磊,低聲笑道,「倒也算得上是重情之人。難得,難得。」

李誠沒想到他的心思與眾不同,更是意外,笑道,「要不然,你們私底下好好交流交流?」

「你們倆一直在這兒嘀咕,有什麼事兒比佟省長的講話還重要,說來讓我也聽聽。」省長助理、發改局長黃忠城湊過來,小聲問道。

李誠與任凱互相看了看,乾咳幾聲,說道,「任總對新時期,無煙城所代表的政治意義及影響,闡述了幾點看法。有些地方,我持不太贊同。所以,難免有些爭執。既然黃省長問起來,任凱,你也不用顧忌,講出來,讓黃省長斧正一下。也好讓你明白什麼是井底之蛙。」

黃忠城明明知道他在胡扯,也不點破,笑吟吟的望向任凱,看他要出什麼洋相。

任凱滯了滯,瞪着李誠說道,「黃省長是有名的君子,怎麼會像你一樣,目光短淺,急功近利?哼,與你這種官蠹還有什麼好爭執的。黃省長,抱歉,我被他氣的有些頭疼,先去趟洗手間。」說完一甩手,氣吁吁離開了。

李誠有些傻眼,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黃忠城更是好奇的難受,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小聲問道,「你們說什麼了?他怎麼……」

李誠苦笑一聲,說道,「其實也沒說什麼。」

黃忠城愣了愣,冷笑道,「也是,我馬上就回家種白菜了。被人不當回事兒,也是應有之義。哼。」說完,也甩手走了。

李誠望着兩人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你怎麼不去演戲?平白埋沒了你這一身的演技。」

任凱走出一段路,才忍不住笑了起來。

「撿錢了?怎麼高興成這副模樣?」金子默從拐角處竄出來,被他嚇了一跳。

「沒什麼?你從哪兒過來的?」任凱收斂了笑容,隨口問道。

「玫玫剛睡下,我閑着沒事,便過來看看。你呢?怎麼這麼快就要走?「金子默見他不願意說,也沒深問。

「嗯,我去看看孔燕燕。」任凱笑着回答。

「她也是剛睡。折騰了很久。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兒,還是等明天再去吧。」金子默擺了擺手,說道。

任凱一驚,問道,「金神醫說什麼了?」

金子默搖了搖頭,說道,「就因為他什麼都沒說。這才是真正麻煩的地方。說明治療方案還沒最後定下來。」

任凱想了想,喟然嘆道,「慎重一些,總是好的。你父親醫德雙馨,術可通天。有他在旁護持,燕燕應該不會有大問題的。」

金子默一向飛揚脫跳,可這一次卻沒有打蛇上棍,而是長吁一口氣,說道,「但願如此吧。」

兩人相對,略有些冷場。

「明書記在哪層?」任凱換了話題。

金子默一驚,瞪大眼睛,望着他說道,「明書記就在上一層,緊挨小會議室的那間。不過……」

任凱沒有等他說完,便點點頭,轉身離開。

榮小龍正低着頭,在房間里不停轉圈圈,猛然間,聽到了敲門聲。

稍稍定了定神,慢慢走過去,拉開門。

他沒見過任凱本人,可他手裏關於此人的資料,足足能裝一麻袋。此刻真佛當面,雖覺詫異,卻也沒有感到意外。

「任總,你好。」榮小龍一邊笑着問候,一邊伸手與他握在一起。

任凱伸出來的是雙手,一邊陪着笑,一邊問道,「昨晚我收到電話,說明書記要見我。您看……是不是需要提前安排一下。」

「任總,真是不巧,明書記受了風寒,吃了葯,剛剛睡下,所以,只能換個時間了。」榮小龍也把姿態放的極低,可惜,神色不太自然,顯得有些虛頭巴腦。

「哦,是這樣啊。好的。那我就先不打擾了。今後,隨傳隨到。」任凱一臉的小心翼翼,慢慢的倒退著離開了。

榮小龍一直等到他脫離視線,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淡去,孤零零的站在過道里不知想些什麼,過了很久,才轉身進屋。

任凱明白了,這就是明書記的態度。

「你為什麼要把她牽扯進去?」一男人迎面擋在任凱跟前,淡淡的說道。

折思東。

任凱被嚇了一跳,一看是他,也不推諉狡辯,輕輕搖頭說道,「不是我牽扯她。而是她非要跳進來。」

折思東上下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看了你也知道了。」

任凱笑了笑,沒有吱聲。

「望門寡,不是她的錯。」折思東凝目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任凱苦笑一聲,說道,「如果單單是因為這句話,我可以道歉。」

折思東鼻子裏哼了哼,擦肩而過,留下一句話,「她是折思瑤,不是趙薔。」

任凱的嘴巴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心在,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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