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劍霸
夏青背着趙大管家直奔老郎中的藥店。
坐在門口的老郎中徐添福反應過來，忙不迭放下酒杯和筷子，明顯有些慌亂。
啪！夏青把一包銀兩拋在老郎中面前，「一千零一兩，把東西拿來，多餘的一兩銀子賞你。」
對徐添福這樣老傢伙，夏青沒有什麼好臉色。
徐添福老臉一紅，轉身把夏青要的人蔘和雞冠藤等藥材打包，讓店小二送給夏青。
夏青轉身就走，沒有多餘的一句話，不跟老傢伙一般見識，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小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藥店門口，堵住了夏青的去路，「把畫給我！」
「不賣！」夏青很乾脆。
「八千兩！」小女孩氣呼呼地加價。
「免談。」
「九千兩！」
「已經有言在先，過時不候，別用銀兩侮辱我的人格。」
「一萬兩！」
「別這樣，你看我像為了銀兩而折腰的人么？」
小女孩一路加價，夏青一直拒絕，不時用眼睛的餘光打量端坐在馬車內的貴婦人。
小女孩嘟著嘴，真要被氣哭了。好不容易遇到喜歡的東西，光有錢卻買不著，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了，這個賣畫的太可惡了。
夏青冷口冷麵一直不鬆口，一副絕不為銀兩而動搖的神情，連趙大管家都有些看不過去了。
「倩倩……」
美婦人終於坐不住了，聲音柔柔的格外好聽，柔到了骨子裏，下車裊裊地走過來，「丫頭，不就幾幅畫么，怎麼就哭了？」
「姨娘，我就是喜歡。」小女孩哀求，「姨娘，你就叫他賣給我嘛，好不好？」
「小丫頭，你呀……」
美婦人愛憐地搖頭，看向一旁的夏青，臉上矇著面紗看不清五官，聲音不急不慢，「這位公子，兩萬兩，如何？」
圍觀者們怔住，以為自己聽錯了，兩萬兩白銀，買下一座城都足夠了。
夏青也是驚訝，心頭開始動搖要堅持不住了，多少人賣身一輩子都賺不到這個數，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硬邦邦說道：「抱歉，多少銀兩都不賣！」
「哦，你的意思是只能交換？」
美婦人經驗就比小女孩豐富多了，聽出了夏青的言外之意，從頭上摘下一根晶瑩透剔的髮髻，「這根髮髻出自一個大師之手，由上好的玉石雕琢打造。公子，換你的畫作，怎麼樣？」
夏青也出自世家，見慣了各種寶物和藝術品，一眼就知道這根髮髻的珍貴，只怕沒有五萬兩銀子都買不下來，心頭更加動搖了。價格要是再高那麼一點點，好像偶爾折一下腰也沒什麼大不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啊。夏青很想繼續拒絕，身體卻很誠實，心臟加速跳動起來，心動呀，好不容易才咬牙搖頭。
眾多鬼面騎士逼上來，一個個如虎如狼的咄咄逼人，圍觀者們趕緊後退，唯恐被卷進來。
「大膽，全都退下！」
美婦人阻止，看着硬邦邦的夏青也不生氣，聲音更柔了，把手腕上的一串佛珠摘下來，每一顆珠子上雕刻着一尊佛陀，或盤腿靜坐，或手掐法印，空中迅速多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波動，「這是落葉寺的十八滅魔印，戴上后百邪不侵，沒有任何妖魔鬼怪膽敢靠近，是一件佛門寶物，有緣者甚至能從珠子上參悟到佛門的頂級功法。公子，用這串珠子和你交換，如何？」
美婦人似乎對小女孩極為疼愛，把隨身佩戴多年的佛門寶物都摘了下來。
「少爺，答應她！」趙大管家的聲音在夏青腦海里響起，聲音洪亮，甚至有些急迫。
夏青遲疑，這次出門是擔當誘餌，把圖謀顛覆夏王府的牛鬼蛇神都引了出來，需要的正好是十八滅魔印這樣的佛門寶物，尤其是遇上百鬼門的孤魂野鬼，這絕對是一件難得的大殺器。夏青差點就一口答應了，深吸一口氣才平靜下來，繼續搖頭。
「喂，那你到底要什麼？」小女孩趙倩倩實在忍不住了，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
夏青回答，「我不要銀兩，也不要寶物。」
趙倩倩眼眶一紅又要哭了，實在拿夏青沒轍，沒見過這麼不講道理的。既然不賣，幹嘛還把畫掛起來，把人勾得心掛掛的，這不是故意害人嗎？
美婦人眼珠轉了轉，掃一眼夏青背上的趙大管家，突然明白了，「公子，你是要丹藥？」
「對，能起死回生的救命丹藥。」
夏青點頭，把趙大管家放下來，等了這麼久，等的就是美婦人這句話。看到美婦人從天邊而來時，他心裏就有了打算，知道對方絕對大有來頭，渴望着趁機給趙大管家療傷。
沒辦法，趙大管家傷勢太重了，人命是多少銀兩都換不來的，尤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換做是平時，區區三幅畫就能換來兩萬兩銀子，夏青早就答應了，恨不得多賣幾幅，成本就費一點墨水而已，不賣是傻瓜，假裝着不為銀兩折腰也是難受啊。如果美婦人繼續加價，他真沒信心繼續假裝矜持了。
「小少爺，那串珠子是好東西，你不應該錯過的。」趙大管家閉着眼睛一動不動，聲音卻在夏青腦海里響起，幽幽一聲嘆息。
夏青不為所動，當做沒聽見。
美婦人上前一步，仔細看了看趙大管家的傷口，目光漸漸凝重起來，從懷裏取出一盒銀針。
「夫人，萬萬不可……」
一個護衛統領模樣的大漢走上來，兩米多高像座山一樣魁梧，臉上的鬼臉面具尤其猙獰嚇人，邊說邊狠狠瞪了夏青一眼，殺氣畢露。
「趙將軍，退下！」
美婦人呵斥，伸出蘭花指拿起一根七寸長的銀針，「公子，小女子這次出門有些倉促，沒帶什麼好丹藥。你這長輩看樣子應該是中毒，小女子略懂針灸之術，盡量試試看能不能護住他的心脈續命，你看如何？」
美婦人非常謙虛客氣，聲音還是那麼動人，但天底下自問能幫人護住心脈續命的，只怕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夏青激動起來，沒想到美婦人還是一個醫術高手，「好，那就麻煩夫人了。」
美婦人緩慢下針，一寸寸刺入趙大管家胸部的庫房穴，銀針上隱約有青光閃爍，每刺進一寸，美婦人頭頂就冒出裊裊煙霧。不僅是個醫術高手，看樣子，還是一個功力深不可測的高手。
夏青緊張起來，一雙眼睛一眨不眨。
眾多鬼面騎士迅速散開，把圍觀者遠遠趕到一邊，以美婦人為中心布下一座殺陣，重重守護起來。看着這些殺氣騰騰的鬼面騎士，往日仗勢欺人的地痞惡霸們有多遠就躲多遠，知道這些人遠遠不是自己所能招惹的。
美婦人取出第二根銀針，下針后似乎感覺有些不對勁，「公子，你這位前輩中的是什麼毒？」
夏青遲疑了一下，如實相告，「五毒魔神散。」
「五毒教的五毒魔神散？」美婦人追問，聲音還是不急不慢，周圍的鬼面騎士們卻臉色大變。
「正是。」夏青回答。
美婦人取出第三根銀針，聲音如舊，「多長時間了？」
夏青默默算了一下，「一天兩夜。」
「怎麼可能？」
鬼面騎士統領趙將軍驚呼，五毒教的五毒魔神散天下聞名，中之必死，從來沒人能撐過一個時辰，更不用說一天兩夜。
美婦人的手也抖了一下，然後，繼續下針，頭頂上冒出更多的煙霧，一口氣刺了六針。最後，正要在眉心刺入最後一根銀針時，趙大管家突然睜開了眼睛，雙眼閃過一抹冷光。
美婦人動作一頓，無邊的壓力撲面而來，感覺坐在面前的不是一個老人，而是一柄不見天際的寶劍，銀針近在咫尺卻刺不下去，「前輩，你醒了？」
「醒了。」趙大管家回答。
「前輩貴姓？」美婦人問。
「姓趙。」
趙大管家惜字如金。
「嗯，姓趙……」
美婦人沉吟，額頭上緩緩淌下幾滴冷汗，緩緩說道：「昔年，江湖上曾有一個趙姓世外高人，一柄長劍橫掃大江南北，不是帝王卻凌駕在人間帝王之上，人稱劍霸。往事如煙，沒想到今天竟然……」
「很多年前，有一個美人走出懸空山，一針在手，神見神驚鬼見鬼哭，大羅魔王造化功無人能擋，因為最愛桃花，人稱桃花妖姬。佳人超塵脫俗，奈何卻下嫁一個超級大魔頭，嘿嘿……」趙大管家嘿嘿冷笑。
美婦人起身，一把抓着小女孩趙倩倩緩緩退下，「是小女子魯莽了，多謝前輩不殺之恩。」
趙大管家不吭聲，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幾句話就已經耗盡了力氣。
「姨娘，等一等。」
趙倩倩掙扎，向夏青伸手，「喂，我的畫！」
「三幅畫都在這，收好了。」夏青上前，把三幅畫塞到小女孩手裏。
「小畫師，你叫什麼名字？」小女孩問。
「夏青。」夏青回答。
「我叫趙倩倩，以後有機會再見，我帶你去大漠深處玩，你教我畫畫，再見。」
小女孩揮揮手，被美婦人拖回了馬車。
「走！」
美婦人下令，放下馬車的窗帘，不再多說一個字。
馬車滾滾前行，在鬼面騎士們的護衛下匆匆離去。
看着倉促遠去的馬車，夏青若有所思，「趙大管家，那個美人好像很怕你？」
「我怕她。」趙大管家回答。
「你是不是干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壞事？又或者對別人干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非禮過人家？」夏青再問。
趙大管家翻翻白眼，無言以對。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嗯，誰不曾年輕過？我理解的。」
夏青壞笑，背起趙大管家離去。看上去，趙大管家的氣色多少好了一點，讓他暗暗鬆一口氣。只要撐到霧州，趙大管家就有救了。
「一肚子壞水！」
趙大管家搖頭，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哪有，我很善良的，就是因為太老實太善良，一不小心就吃虧。」夏青眨眨眼睛。
「以後再遇到桃花妖姬，離她遠點，尤其是當她摘下面紗后。」趙大管家提醒。
「為什麼？長得太丑太嚇人？」夏青問。
趙大管家不再吭聲，似乎在思索什麼。
夏青更加疑惑了，不知桃花妖姬到底是什麼人，一邊思索一邊背着趙大管家離去，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