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護犢子
「……」
一時靜默。
「閉嘴，胡言亂語，拉下去。」陸雙影目光一寒，讓人將這士兵帶了下去。
陸雙羽與大哥對視一眼後放下車簾，眉頭緊皺。
等見到皇孫的時候，他正一個人安靜坐着，頭上裹着紗布，手上抱着一個小匣子，身上的衣服沾染著血污。
「玉延。」陸雙羽跟他不是很熟，但見這孩子孤零零的可憐模樣，不由心生憐憫，叫了他的字，走過去檢查孩子身體是否有恙。
趙玉延纖長的睫毛顫了顫，見到是誰后垂下了眼眸，淡淡叫了一聲：「娘。」
「嗯。」陸雙羽也淡淡的回應，她只比他大七八歲，這聲娘叫得她心肝都疼。
她定了定心神，看他頭上的紗布：「疼不疼？」
「還好，已經不疼了。」趙玉延不由動了動腿，他頭上流血看着嚇人而已，反倒是腳疼得厲害，想必是摔下馬車的時候崴了。
他眨了眨眼睛，這才第一次近距離仔細看太子爹新娶的夫人，以前不覺得，這麼一瞧，覺得她好小，喊娘差點兒喊不出口。
陸雙影看這對「母子」不咸不淡的尷尬相處方式，暗暗搖頭，他妹妹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哪裏會當娘。
「皇孫既然無事，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宮裏擔心。」
陸雙羽見哥哥這麼說，連忙點頭：「對，那些賊人居然連身邊人都能買通，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捲土重來，我們還是趕快回城比較好。」
趙玉延沒有異議，他如今父母皆亡，皇家親情薄，叔伯們都在爭太子之位，舅舅家避嫌，現在唯一能倚靠的只有這個榮辱一體的後娘了。
陸雙影見不得這樣的沉默的孩子，他一手將趙玉延提了起來：「男子漢大丈夫要有自己的主意，說話！」
趙玉延只是定定看着他，一雙黑眸沉靜如水，什麼也不說，只是踢了踢腳。
「哥，幹嘛呢，他有傷。」陸雙羽趕緊過去把孩子搶過來，對大哥怒目而視。
「哼，慈母多敗兒！」陸雙影轉身叉腰，大步往外走去，「好像要下雨了，快點兒回去。」
「嗯。」陸雙羽知道大哥是希望皇孫早點兒獨當一面，這樣她也安心離開，於是只應了聲，準備抱着孩子往外走。
呃，好沉……
趙玉延眸子暗了暗，扭過身子：「娘，我自己走。」
「好。」陸雙羽想起其實這個孩子歲數也不算小了，只是外貌太柔弱了些，但看他經歷如此波折依然沉着的模樣，或許心志頗堅。
他們清晨出來的時候驕陽在上，回去的時候黑雲沉沉，果真沒多久就下起了暴雨。
馬車內，陸雙羽這才發現趙玉延的腳崴了，幸好不算嚴重，修養幾天就能好。
「接下來幾天就別去上課了，在家裏休息，順便跟我一起安置府里的事。」
「是，娘。」趙玉延想起早上那反叛的書童嘲笑他如今的地位一落千丈，就算去上學也會被嘲笑，不如跟他們去北戎的話。
太子既亡，許多東宮的儀仗用具都要收回去，太子府也不能是太子府了。
陸雙羽見他失落，伸手摸摸他的頭。
一路無言，雨越下越大，甚至還打起了雷。
「找個地方暫時避一避，雷陣雨過了再走。」陸雙影騎在馬上，遙遙看見大雨中的亭子，讓大家趕緊過去。
等走近了，他們才發現亭中有人。
一黑一黃兩匹駿馬在互相咬尾巴，陸雙羽一瞧那黑馬，驚了，回頭瞥了一眼趙玉延：「赫連無雙怎麼在這裏？」
「是他們救了我。」趙玉延不太明白陸雙羽眼中奇怪的目光，他決定下馬車感謝武安王的救命之恩。
陸雙羽皺眉：「聽說他一箭差點兒射到你，你不害怕嗎？」
趙玉延驚了：「並沒有，是我自己跳下馬車摔傷的。」
「是嗎？」陸雙羽覺得他是害怕才不敢說實話，堅決不放孩子出去感謝，「你坐着，我去幫你道謝。」
她一躍跳下了馬車，站在亭外猶豫要不要進去的陸雙影見狀連忙給她撐傘，兩人一同踏進了亭中。
亭中人也是在避雨，正是先前騎馬衝出去的赫連無雙和歐陽麒麟。他們早看到了來人是誰，表情有些不自然，因為他們兩人正在談論陸雙羽，如今剛剛不談了，正主就見了面，實在有些巧。
「喲，太子妃，來避雨啊，真巧。」歐陽麒麟心裏雖然對陸雙羽有怨，面上卻不顯，起身拍了拍石凳，讓她來坐。
陸雙羽對歐陽麒麟這個登徒子可沒好印象，只是看向一身黑袍沉默的赫連無雙，行禮：「多謝武安王救下皇孫。」
「順手罷了。」赫連無雙此時腦子有些亂，急切相見的人就在眼前，但他想說的話卻說不出口，畢竟上次見面並不欣喜。
如今見她淡然的模樣，似乎她把一切都忘了，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
陸雙羽看他撇頭不看她，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冷哼一聲：「哼，也是，順手把箭就射出去了，王爺兔兒眼，眼神不好就別打獵了。」
赫連無雙聞言轉過頭，只見她與陸雙影並肩站着，背後是如簾的大雨，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
他並不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但她能聽出來她語氣中的譏諷，閉上眼睛又睜開，一雙暗紅的眼頓時光亮了些，閃爍著血光，如厲鬼，似修羅。
他冷冷道：「多謝太子妃關心，我眼神好不好自己知道，倒是你作為一府主母卻連孩子都照顧不好，出嫁后還整天和男人卿卿我我，也該學一學婦德之道了。」
「我什麼時候和男人……」陸雙羽想起新婚那夜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伸手指着眼前的罪魁禍首無語。
她一甩袖：「管好你自己吧。」
說完撇頭看似笑非笑的陸雙影子，「大哥，我們走吧，我不想跟流氓站在一個屋檐下。」
陸雙影對妹妹的要求向來有求必應，淡淡瞥了一眼赫連無雙和歐陽麒麟，微笑退了出去，他將陸雙羽攬在懷裏：「府里的人還在等，我們早點兒回去也好。」
亭內，歐陽麒麟睜大了眼睛：「無雙，這女人……」
「好大的膽子！」赫連無雙怒氣上涌，瞬間衝散了腦中的迷茫和混亂。
他在心中冷笑，怎麼就差點兒忘記陸雙影，這樣的風流男子怎麼會願意看着自己妹妹守活寡，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么蛾子呢。他想要的哪怕毀掉，也絕對不能被別人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