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夏以煙心中頓時有了一點愧疚,就在這時,本來動也不動的男人又開口了。

「水……給我水……」

見人沒被她給踢死,夏以煙鬆了口氣,抬眸一瞧,正巧對上他睜開的眼睛。

這一瞧,她有些傻了,這人的眼睛可生得真好,雖然那張臉臟污不已,還佈滿了她的「傑作」,然那雙眼卻明亮得驚人。

那一雙瞳仁充滿著濃郁的黑,彷佛一塊上好的墨玉,熠熠生輝,在這樣一雙眸子的注視下,周遭的色彩就像失了顏色,讓夏以煙的眼中僅剩下那純然的黑。

而此時這雙烏黑明亮的眼睛正寫着渴望,定定的看着她。

被他這麽瞧著,夏以煙有些不自在,苦着張小臉,嘟囔著說:「你想喝水?不是我不給,而是我真的沒水呀……」

現在大旱,河裏的水少之又水,臨時去找怕也找不着。

聞言,男子閉上那雙彷佛能魅惑人心的眼,動也不動,像是死了心,可依舊不放手。

她發愁的又說:「要不,你先放開我,我回去取水來可好?」

他這麽死抓着她,她就是真想替他去取水也動不了,更何況,她壓根沒打算去,只想趕緊逃離這鬼地方。

話落,男子還是沉默。

夏以煙得不到回應,只得又說:「不然,我先採個果子給你止止渴?」

男人依舊沒有反應,就在夏以煙以為他又昏死過去時,突然感到那抓住她腳踝的力道緩緩一松。

她大喜,忙用力將自個兒的腳給抽出來,這一脫身,她立馬頭也不回的跑了,哪裏還管身後之人的死活。

她一路直奔山下,直到看見村子,才忍不住熱淚盈眶。

她突然覺得,就她這霉運,能活着回來,簡直是奇蹟了!

為了不受良心的譴責,最後夏以煙還是決定當一回好人,上山去救人。

可她一個人搬不動,只好麻煩古益,趁著天還未全黑,兩人匆匆上了山,將那昏迷不醒的男人給帶回村莊。

「煙丫頭,我瞧這人還是接回我家來的好,你一個女孩子,照顧一個大男人,實在是……」古益看着榻上那高大的男子,覺得她這樣的安排有些不妥。

知道他是好意,夏以煙卻拒絕了,「古大叔,人是我發現的,也是我嚷着要救的,怎麽好意思再麻煩你?再說,你家中不是還有古大娘和秀娥?這人擱在你那,一樣不妥。且這人傷得重,我們沒有多餘的銀子給他找大夫,好在我多少懂一些藥理,又采了許多藥草,照顧起來不難,若是真不幸……也不好給你家帶來晦氣。」

這人傷得可不輕,身上光是被樹枝給刮破的傷口就有十多道,還有一道幾乎橫切腹部的傷口,然而這都不是最嚴重的,最重的傷來自他的後腦杓。

他的後腦杓受到了強烈撞擊,失血過多,若非她正巧采了不少止血的藥草,能不能救的活還兩說,現下就怕他受的不只皮外傷,還有內傷,若是傷到了腦子,她可就真的沒轍了,所以這人到底能不能活下來,還得看他命夠不夠大。

「可、可人也不能擱在你這呀,這要是傳出去了,你以後還怎麽說親呀!」古益突然有些後悔幫她救人了,當時聽見有人受傷,腦子一熱就跟着她去背人,怎知救了人,後續的問題才是麻煩。

古益着急得很,夏以煙倒是一臉無所謂,「古大叔,同你說句真話,嫁人這事我還真沒想法,我父母雙亡,還有一雙弟妹,有誰家願意討這樣的媳婦?就是有,我也不願嫁,再怎麽著也得等松兒和卉兒長大,各自嫁娶,再來考慮。」

最重要的是,古人三妻四妾,與她受的教育格格不入,所以嫁與不嫁,對她來說並不重要。若是能找個一心一意對她好、且能接受她養一雙弟妹,她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古益聽了,張了張口,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她說的話句句在理,他無話可說,好半晌才嘆了口氣,「可就是不嫁人,這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

「名聲有人命重要?」名聲對她這現代靈魂來說,不過就是個屁,她壓根不在意,再說,人都救了,她怎可能為了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錢花的名聲二字,就把人給扔出去,「古大叔,咱們把人帶回來的時候沒人看見,他又傷得這麽重,不可能隨意走動,若是他命大能好,到時再請他的家人來接就是了,若是命不好,沒了,那就更簡單了,哪裏來哪裏去,咱們埋的時候小心點別讓人看見就是了。」

「……」古益眼角一抽。

敢情這丫頭把人當貓狗在埋?她說的這麽輕鬆真的好嗎……

在夏以煙好說歹說之下,古益這才勉強把人給留下,回家去了。

夏以松見古益回家去了,這才好奇的看着榻上的男人,問:「阿姊,咱們救了人,是不是做了好事?」

夏以煙彎起了嘴角,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是呀,咱們幫助了有困難的人,當然是做了好事。」如果不算她一度打算見死不救的話。

夏以卉也湊了過來,一雙圓眸亮晶晶的,問:「那我們是不是會有好報呀?」

兩人的童言童語逗笑了夏以煙,她一把將他們給攬入了懷中,左右各親了一下,「當然,我們松兒和卉兒都是乖孩子,自然會有好報的。」

聞言,兩人笑得更開心了,「太好了!」

爹爹說過,只要他們心善,多幫助人,就能得到好的回報。他們不需要什麽好的回報,只希望那些壞人別再來就滿足了。

夏以煙與他們吱吱喳喳了好一會,才帶着他們回房歇息,哄他們入睡。

她返回安置房內,看着榻上那睡得不甚安穩的男人。

他身上的傷口太多,有些口子發紅髮腫,明顯有着發炎的反應,她采來的止血藥草有大半都用在他身上了,卻因為沒有板藍根、魚腥草、金銀花……等等能清熱抗炎的藥草,這傢伙今晚註定要發熱了。

「把床讓給你也就罷了,沒想到還得當一回看護,唉,我這人就是心太軟,沒法子。」某人誇著自己,再一次把稍早前丟包的行為給忘得一乾二凈。

既然要熬夜,夏以煙便把早上采來的藥草給整理整理,將要水制及火制的藥草分別放好,打算在今夜把該炮製的給炮製好,才不易壞。

夏家很窮,窮得連油燈都沒有,夏以煙只得仰賴著薄弱的月光,在窗戶前靜靜的挑着藥草。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了,天色由濃濃的墨色緩緩轉灰,最後升起一抹亮光,黑夜落幕,取而代之的是燦爛的金陽。

夏以煙就在時不時探著男子額間的熱度,以及炮製着手邊的藥草中渡過了漫長的一夜,當她終於將最後一味葯給處理完畢之後,一夜未眠的頭腦早已昏昏欲睡,最終再也撐不住,螓首一晃,就這麽趴在木桌上睡著了。

她不知,就在她閉上眼的那瞬間,榻上的男子緩緩的睜開了一雙烏黑的眼,迷茫且警戒的看着破舊的屋頂。

這裏是……哪裏?

身上彷佛有千斤重的石塊壓着,讓他無法動彈,又似有火在燒一般,十分難受,唯一能動的便是他的一雙眼,於是他轉動那一雙比墨玉還晶亮濃黑的眼眸,四處張望着。

這一望,便看見了在窗戶下熟睡的夏以煙。

稀薄的朝陽從窗欞灑進來,勾勒出窗邊少女的纖細與柔軟,少女身着白衫青裙,一頭烏鴉鴉的長發垂落至腰間,整個人彷佛帶着朝露的海棠花,又好似半睡半醒間的一場美夢,那般的靜謐且美好。

佳人如夢,美不勝收,這是男子腦中唯一浮現的辭彙。

望着眼前的佳人,他第一個想法便是,他在作夢?第二個想法是,既然是在作夢,那便繼續吧,反正他不曉得他人在何處,且更糟糕的是,他似乎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麽名字,甚至連自己是什麽身分都不曉得……

這情況不太妙,可既然是夢,或許夢醒之後,他心裏的疑惑就能得到解答也不一定,於是他睜着眼,靜靜的凝望着窗邊熟睡的少女,直到疲憊感再次席捲而來,他才不舍的閉上眼,再次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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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娘一手好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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