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飛花濺玉
?第五十三章飛花濺玉
林軒坐在馬車上,手中捧著一卷古樸的書籍,書的封面上寫着飛花濺玉四個字。
梁王很大方,雖然他還沒有助他們殺掉皇帝,但他還是先給了林軒一本劍法以示誠意。
林軒本以為這會是一門集萬般劍法大成的劍術,但真正見到這本秘籍上的劍術后,他震驚了,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劍術,這是一種極端可怕的偏執劍法,是一種令人難以想像的劍術!
冷風拂過,輕輕地掀開了馬車上的布簾。
落葉蕭蕭,殘陽如血。
他坐在車廂里靜靜地翻越着手中的秘籍,他太安靜了,就彷彿和馬車融為了一體。
他專心致志地研究著這本書,他的心神全都落到了它的上邊。
四周唯一的聲音,就是風過落葉的沙沙聲。
飛花濺玉……這是一門很難形容的劍法。
因為這是一本專門用來教人用劍殺人的秘籍!
這也是一本精妙絕倫的無雙劍法!
即便是林軒,他也不得不承認,參與創造這種劍法的人,天賦才情都不弱於他。
飛花濺玉甚至都不像一門真正的劍法,別的劍法有些注重進攻,有些注重防守,而這門劍術只是為了殺人!
它可以被稱作一本殺人秘籍,所追求的是利用一切因素,於瞬間殺死敵人。
抓住敵人出現破綻的瞬間,使出這門劍術,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置對方於死地!
只要是人,在戰鬥的時候就會出現失誤。當別人出現失誤的時候,他已然是一具屍體。
若是雙方實力差距過大,等不到敵人出現破綻,那麼便自行創造破綻。
施展這門劍術,去影響敵手,讓對方的招式出現破綻。
利用劍光影響對方視線,利用劍招影響對方的判斷,甚至是利用劍術的劍鳴干擾對方的聽覺!
這是尋常人難以理解的劍術,這是尋常人難以想像的劍術!
這裏面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匪夷所思,劍術迅捷詭異精深至極。
這也是一本無人能練的秘籍,自從它被創作出來以後,從未有人練成這門劍術。
首先它是由很多位武學大宗師合力創作,這些人的天賦本就高於常人,所以導致修鍊這本秘籍需要極高的天賦。
這本秘籍上的劍法精妙至極,可是修鍊的門檻極高,非天分絕世的劍客無法修鍊。
它最困難的點在於堪破破綻,在於抓時機。
機會稍縱即逝,能夠做到一邊戰鬥一邊觀察破綻,一心二用的人根本不存在!
這樣的難度,好比讓一個人一邊在懸崖邊行走,一邊計算天空飄過多少朵雲,身邊飛過多少片樹葉。
但林軒不同,這樣的門檻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存在!
他是誰?
修行者!半仙!
這門劍術雖然複雜,但難不住仙!
更何況,林軒本身就有着極高的習劍天賦。
……
月色正濃,靜謐的月光如瀑布一般一瀉千里。
夜空中星光閃爍,林軒一行人依舊在默默地趕着路。
「林公子我們談談?」
睜眼。
林軒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參悟飛花濺玉很費心神,即便是他也有些疲憊。
這種疲倦,不是身體上的勞累,而是心神上的勞累。
疲憊……對他來說,這是久違的感覺了!
「何事?」
梁王抬頭瞧了瞧遠方的景緻,臉上露出幾分豪氣,隨後他大袖一揮,朗聲說道:「一路上風塵僕僕,閑得發慌,我思考了很多事,但還有不少問題總是想不通。素聞林公子博學多才,希望林公子能幫我解一下困惑。」
「我……可否進來?」
「自然可以!」
「三思……三思啊……」
他旁邊的侍衛面色大驚,連忙壓低聲音,開口阻攔:「殿下!他雖有着詩會魁首的稱號,但他也是江湖上近十年來最出名的魔頭……您是千金之軀,萬萬不能有所閃失!」
梁王擺了擺手,他一臉不在意的說道:「無妨,本王自有分寸!」
他伸手掀開了車廂的帘布,右腳一踏輕輕躍起,坐到了林軒對面。
在帘布掀起的剎那,一陣刺骨的寒風吹了進來。
林軒的一頭青絲被風吹的飄起,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起風了……
這是在預示着什麼嗎?
不過這風是自然的風,而大周的風,將由他掀起!
因為他即將做的事……是刺王!
梁王嘆了一口氣,看似豪邁的神色中,藏着外人不易察覺的複雜與惆悵:「我們走的這條路,是一條不歸路,一旦走上就回不了頭。」
「也許,我們會失敗,也許我們以後再也看不見未來的風景。也許……我們的選擇存在着問題!」
林軒臉色平靜,他淡淡的說道:「你怕了?你後悔了?」
梁王搖了搖頭,眼底出現出唏噓之色,他自嘲的說道:「不是怕,也不是後悔,而是困惑!皇帝與我們之間的仇恨不可能化解,不論發生什麼事都無法動搖我們殺他的決心,但殺了他之後呢?」
「他死後,天下必亂!那時……真正痛苦的是百姓!上位者為了權謀可以不顧蒼生,陷黎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眉頭也緊緊皺在一起,他感慨的說道:「在熱衷權術的人的眼中,敵人分成兩種,墊腳石和絆腳石。所有可能威脅自己的人,都不該活着。野心越大,征服的人越多,敵人也越多。他們身居高位,只顧自己,從不過問天下人的生活……」
「即使沒有我們刺殺他,他還是會死,因為他的命已走到了盡頭。那時天下仍然會亂,只不過是我們讓這一天提前到來了而已……」
「可我的心裏卻堵的慌,我的心裏卻有愧疚……」他的聲音有些苦澀:「林公子,你認為世人,有高低貴賤之分嗎?你認為我該如何,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林軒冷哼一聲,他的聲音冷冽,似乎是包含着如寒冬臘月般的冷酷:「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人有強弱之分。這世上只有強者才有資格說話,弱者沒有資格要求公平!」
「我不知道為何你會有這樣的想法,若是真性情,那隻能說你不該生在帝王家,帝王不需要婦人之仁!」
「當然你這種愧疚、仁慈還可以理解成軟弱,弱者總喜歡用善良來掩飾內心的恐懼!」
「你既然已做出了選擇,又何必去問值不值,又何必去深究後果?你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又何必多想,徒增煩勞?」
聽了林軒的話,梁王面色一變,整個人都被林軒所說的話震撼到了。
「強者?軟弱?」
「莫非林公子的心中從未有過天下蒼生?莫非林公子從未憐憫過生活孤苦的百姓?莫非林公子的心中沒有拯救黎民百姓的抱負?」
他讀過林軒作出的詩詞,每一篇幾乎都可算千古絕唱。它們都富含着深深的感情,它們都有最真最濃的情感,它們能夠引起旁人的共鳴。
也只有心繫天下,仁民愛物,憂國憂民的人才能作出這樣的詩詞。
他林軒不該是嘆國哀民,有着雄心壯志一心為百姓分憂解難的人嗎?
梁王收集了很多情報,也找了各種人分析他的性情,但最終的結論都是:以天下為己任!
他並不殘忍,他只是對上位者有一種憤懣之情!
他關懷着江山社稷的安危和百姓的疾苦!
他答應刺殺皇帝,是為道義,是為正義。
皇帝暴虐無道,所以他為天下人反他!
他收下自己給的武功秘籍,只是抹不開面子,想找個台階下!
難道不是嗎?
他難道不是這樣的人嗎?
梁王還記得身邊那位拍著胸脯說自己了解林軒的那個老學士。
「梁王殿下,老朽了解林公子!老朽懂他!老朽當年也和他有一樣的抱負,有一樣的想法!」
「可嘆老朽不能早生些年,否則定能與他把酒言歡!他愛憎分明,為自己想得少,為百姓想得多!」
「他是個偉大的人……」
梁王今日也還對當時的場景歷歷在目,那老者當時神情悲愴,流出的眼淚都打濕了衣服。
老翁情真意切,不似作偽。
他說的應該是真心話……應該不是誆自己。
但為何……
自己露出一副憂國憂民的表情,就是為了引起他的共鳴,讓他覺得他們都一樣。
即便日後林軒不助自己成事,但也該會認下自己這個朋友。
他們成了朋友之後,還怕林軒置身事外不助自己爭霸天下嗎?
可為何方才露出這樣的心思的時候,他會嘲諷自己不夠強?
他是在試探自己嗎?
他是在試探自己,是否是真心念著天下蒼生嗎?
另一邊。
林軒瞥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梁王,他冷冷的說道:「要想成為強者,就不要迴避心裏的恐懼,恐懼並不是弱點!強者,是要讓你的敵人比你更恐懼!你的心裏有恐懼,但是你一直都在找借口逃避!」
「你的問題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若是提出的問題本身就有問題,那麼答案又有什麼用?」
現在還是在試探嗎?
梁王內心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問道:「強者……不該保護弱者嗎?」
「弱者依附於強者,強者保護弱者不受欺凌,就像一位明君護著百姓……」
夜空中的皎潔月光撒在了車廂中,林軒輕輕笑了起來。
聽着他的笑容,以及那雙凌厲的眼神,梁王懂了。
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錯了。
那……那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該有的眼神。
那是……強者的眼神。
那是……唯我獨尊的眼神。
他知道他錯了……錯得離譜。
但現在,他最大的疑問就是,這樣一個人憑什麼作出那種詩詞!
這種人,憑什麼寫出那種傳世之作!
憑什麼?
那些東西本就是林軒抄的啊!
在這陌生的世界,他抄的心安理得!
冷風輕吹。
梁王的心跟着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