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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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時就傳來消息,小舅治理安邊縣有功,將要連越三級出任揚州知府。揚州與他們湖州相距只有六七百里,又有全程的水上交通,至多兩天便可到達,前幾年都因為安邊縣太遠而沒有讓人去給小舅送年禮,中間樂輕悠只是找商隊給小舅捎些自己做的吃食,今年離得近,這年禮必須準備上了。

只是外面買的,始終不如自己做的好,而且選什麼禮物買又是個極費心思的事,因此對於外婆說的火腿,樂輕悠還是很有興趣的。

以前蔣家送來的年禮中都要有兩個成色上好的大火腿,這次她自己做了,也給他們回去兩個。

正想着這些,就聽門外傳來自家三個少年的聲音。

樂巍笑着道:「安開軍大敗而歸,連主帥都折了進去,東北戰神果然名不虛傳。」

原來是東將軍死後,沒人壓着消息,東北守軍全靠季校尉帶領才能穩穩守住蘭江一帶不後退的消息就經由一座座府城傳到了他們這裏,同時還以更快地速度往南傳遞。

但是由於東北守軍對季玄泰特別崇敬,根本沒人敢在談論中只提他的大名,大家就只知道東北戰神是一名姓季的校尉。

這些內情樂輕悠和此時正在說話的人都不知道,聽到少年們下學回來,她也不撿棗了,擦了擦手就跑去接他們,還沒到門口呢,便聽她哥哥跟着道:「待會兒給輕輕要一壺葡萄酒,咱們為東北的大勝好好慶祝一番。」

說話間,三個少年都已走進門來,樂峻笑看着也剛好到門口的妹妹道:「輕輕,聽到了嗎?東北大勝了,這不僅震懾了安開,還威懾了西北、西南、東南那些小國,可值得慶祝吧。」

樂輕悠雖然做了不少葡萄酒,但是一向不讓自家這三個還未成年的哥哥碰的,遇到節日之類的才准許他們一人喝一杯。

樂峻可算找到能光明正大喝酒的時機了。

「好吧」,樂輕悠覺得幸虧是哥哥們都寵着她聽她的,不然在這個少年人十五六歲就能逛青樓的時代,她的「禁酒令」恐怕就是笑話。又想到她以前的祖國邊上那個時不時要伸一伸爪子的小島國,很能理解哥哥們聽到自己國家大勝的心情,便點頭道:「我再給你們做幾道小菜。」

方宴笑着看向她,「我來給你打下手。」

跟過節日一樣的,不多會兒樂巍、樂峻也洗了洗手跑到廚房來幫忙,劉大娘見小主子們興緻好,直接就退了出來,把廚房讓給他們。

而雲老爺子也很高興,帶着個小廝到街上的酒樓點了兩道大菜,回來時還在一家老字號的酒坊打了一壺酒。

今天酒坊的生意特別好,去打酒的幾乎絡繹不絕,問起來有什麼高興事,都是笑着說「聽說安開那小毛孫子被打得屁滾尿流,我等匹夫就也跟着慶祝一下唄。」

坊間市民這還是不知道朝廷嫁去安開和親的公主被虐死的事,便已如此高興,更不用那些身在朝堂知道一些內幕的官員了,無不是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揚眉吐氣的同時,幾乎所有朝官都把目光放到了東北戰神季玄泰身上,其中皇帝膝下那四個已經成年的皇子尤甚,在接到東北捷報之後的一天裏,四位皇子先先後后地都進了宮,請求去東北頒發皇帝的嘉獎旨意。

這些朝堂上因為東北大勝而產生的風起雲湧是小百姓們所不知道的,他們至多是像樂輕悠兄妹四人那樣,做幾道好菜慶祝一番罷了。

夜色漸深,雲老爺子已經喝多被雲老夫人攙著回房休息去了,樂輕悠卻看着飯桌邊都有些喝過的少年們頭疼不已。

「輕輕,吃菜」,樂巍按了按有些發暈的額頭,把一筷子釀豆腐放到樂輕悠面前的小碗裏,注意到她苦着小臉,還大著舌頭道:「怎麼啦?你二哥還是你三哥欺負你了?」

樂峻正在給自己倒葡萄酒,聞言忙道:「我怎麼捨得欺負輕輕,肯定是小宴」,說着就指著旁邊的方宴道:「輕輕是我妹妹,你天天佔住是怎麼回事兒?」

他已經醉得不輕了,說話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

方宴端著圓滾滾的酒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對於樂峻的指責,他只淡笑不語。

樂輕悠更頭疼了,後悔外公讓他們嘗他從外面打回來的糧食酒時自己沒攔著,要不然一壺葡萄酒可不能讓他們喝醉。

「哥哥,該睡了」,樂輕悠站起身,拿開樂峻面前的杯子,「我扶你回房睡覺。」

方宴本是眉眼含笑的,此時卻微微皺起眉,很不開心的樣子,一口又一口地繼續喝酒。

輕輕只叫她親哥哥哥,是不是自己在她心裏一點地位都沒有啊?

酒精作用下,一點小事也在心中無限放大,方宴覺得心裏有一塊地方,摻和著酸意和苦澀攪拌起來,讓他非常難受。

那邊樂巍已經很介意地對樂輕悠道:「輕輕,那你喊我什麼?」

樂輕悠正伸手扶著自家哥哥起來,聞言疑惑地看向樂巍,發現他皺着眉,目露委屈不平之色,又看看在她攙扶下笑得得意洋洋的哥哥,瞬間明白了什麼,哭笑不得地哄道:「你也是哥哥,我先把這個哥哥送到房裏,再來扶你。」

樂巍這才滿意了,樂輕悠見糊弄住他,忙去看方宴,發現他還是老老實實的,不免大鬆一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沒松完,就被自家哥哥緊緊摟住了肩膀。

樂峻伸手點點樂巍又點點方宴,「輕輕是我妹妹,你們不能跟我搶。」

說着,樂峻既得意又得瑟地看了看還不到自己肩膀處的樂輕悠,笑道:「妹妹是我家的小寶貝,我答應了爹娘要讓妹妹倖幸福福地長大,誰都不能跟我搶。」

本來還笑着,轉瞬間卻紅了眼眶,樂輕悠也顧不得樂巍和方宴了,忙一邊答應着哥哥的話,一邊扶着他離開了小客廳。

在外面正好遇到聽見動靜過來的草兒、夜平、夜與。

夜與快步上前幫忙扶住樂峻,樂輕悠一下子輕鬆很多,對草兒和夜平道:「你們進去扶大哥三哥回房休息。」

不過等樂輕悠安頓好哥哥,想去看看大哥、三哥時,卻見夜平站在客廳門口,一見她向這邊走來便為難道:「小姐,大少爺、三少爺都坐在座位上不動,就等著您去扶他們才起呢。」

樂輕悠無語,喝多了一個個都變成巨嬰了,不過她還是任勞任怨地走進客廳。

草兒在一旁站着,也不敢上前,看見樂輕悠,立即鬆了口氣,「小姐,您可來了,剛才大少爺還讓奴婢再去拿酒呢。」

從來都溫和好說話的樂巍一下子沉下臉來,一拍手上端著的只剩了一點根的酒杯,斥道:「你敢搬弄主子的是非?」

方宴杯里的酒還沒喝完呢,他緩緩地抿了一口,沾了酒漬而越發明亮奪人的薄唇不疾不徐地吐出幾個字來:「此等慢上的奴才,還不拉下去杖斃。」

草兒忙噗通一聲跪下來,臉色煞白煞白的,「三少爺饒命。」

「大哥和三哥都喝醉了,這些話都不當真的」,樂輕悠無奈地吐了口氣,擺擺手,對跪在那兒瑟瑟發抖的草兒道:「你回屋歇著去吧。」

然後她就走向方宴,「三哥,我扶你回去休息。」

方宴把頭瞥向一邊,淡淡道:「我沒醉,最後再來管我吧。」

他的確沒醉,頭半點不暈,只是心裏的想法不能像以前那樣好好地掩藏罷了。

見他坐地穩噹噹的,樂輕悠便繞過他走向大哥。

一身葡萄酒香氣的樂巍看着她突然嘆了口氣,「原來我在輕輕心中的位置是最末那一個。」

樂輕悠好脾氣地道:「不是啊。」

「那怎麼扶了小峻就去扶小宴?」樂巍順着樂輕悠的力道站起來,略微晃了下,他還知道按住桌子穩一穩。

樂輕悠暗笑,看來還醉得不算徹底,她跟着說道:「最後扶大哥並不是說大哥的位置不重要啊,大哥待會兒聽話地好好睡覺,我就最喜歡大哥了。」

樂巍立時眉開眼笑,「好,得比喜歡小峻還喜歡。」

樂輕悠嗯嗯啊啊的應和著,好容易才在夜平夜與的幫助下把大哥也給安置好了,回來一看默默坐在飯桌邊的方宴,就知道糟了。

剛才的話是把樂巍哄好了,卻把方宴惹毛了吧。

真沒想到平時一個個恨不能把她照顧得密不透風的三個少年,喝多了酒會是一個比一個幼稚的樣子。

樂輕悠在方宴旁邊坐下,因他垂著頭,她只好扶著桌子趴着看他,見他眼眶略紅,她微微驚了下,忙問道:「三哥,你怎麼了?」

方宴知道自己很清醒,也有一半的自己在提醒自己,這樣會很丟人,可是在輕輕說出最喜歡大哥時,他心裏的委屈卻怎麼都忍不住,一股股酸澀的情緒直往腦門兒沖,在輕輕剛才離開時,他差點就哭出來。

眼淚對於他是陌生至極的東西,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卻頻頻挑戰他的神經,被輕輕發現自己這樣脆弱,以後她會怎麼看自己?

被酒精召喚出來的無限大的感性細胞一下子全都被理性壓了回去,方宴咳一聲,面無表情道:「我沒事,眼裏剛才進了個小蟲子,不太舒服。」

樂輕悠也不戳穿他,還仔細地掰着他的眼皮看了看,帶着些笑意道:「已經沒有小蟲子了,三哥,咱回房睡去吧。」

只是隨意的一句話,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方宴卻是完全聽偏了,一股熱氣直衝面部,他覺得臉瞬間就燙了起來,恍惚地點頭時,還在想:臉沒紅吧。

樂輕悠把方宴扶到房裏,讓他在床上躺好,剛要轉身去擰個帕子給他擦擦臉,手腕就被一隻滾燙的大手攥住了。

方宴看着樂輕悠好一會兒,才低聲道:「輕輕,你陪我一會兒。」

這時夜與端了一盆清水進來,聽見這話,皺着眉看去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位三少爺對小姐的感情和大少爺二少爺不同。

樂輕悠不跟喝多的人計較,笑着應了聲好,又輕聲哄道:「我去擰條帕子,馬上就來。」

方宴嗯了聲,鬆開手,目光卻一直絞在她身上。

給他擦過臉,樂輕悠又沖了一杯蜂蜜茶餵給他,喝完蜂蜜茶,方宴就閉上了眼睛。

樂輕悠以為他睡著了,就提着被子給他蓋好,小心地站起來,端著燈盞動作輕緩地向門口走去,到了門口示意等在那兒的夜平夜與回去休息。

夜與無聲地點點頭,將房門關好,率先走了。

夜平倒是聲音低低地問了樂輕悠一句:「小姐,你餓不餓,廚房還有劉大娘包的小餛飩,我去給你下一碗。」

折騰這大半個時辰,樂輕悠的確有些餓了,就點點頭:「多下兩碗,你和夜與也都吃點。」

夜平答應着去了廚房,一刻鐘後端著一碗小餛飩把草兒叫起來,讓她給小姐送去。

草兒又怕又嚇的,這時還沒睡,出來接了餛飩,問夜平:「我剛才聽見小姐說讓你給夜與也下一碗,你別忘了叫他。」

夜平笑着打量了草兒一眼,「你這麼關心夜與,我得跟少爺說一聲。」

草兒的臉色又白了白,夜平這才正色道:「在這兒只有你一個丫鬟,都是你近身伺候小姐,那些有的沒的,你別表現出來,帶歪了小姐的心思誰都保不了你。」

以前流浪的時候他沒少聽那些丫鬟鼓動着小姐跟某個書生交換詩詞談情說愛的話本兒,在他看來,那就是小丫鬟先動了春心,這個草兒早就對夜與有點那個意思,他可得先敲打敲打。

免得哪一天他們還都不知道呢,草兒就在小姐身邊說什麼情情愛愛的事。

草兒聽出了夜平的警告,強撐著氣勢,自然道:「我堂堂正正的人怎麼會帶歪小姐的心思,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小半個時辰后,整個院子都陷入了寂靜中。

房內半睡半醒的方宴睜開了眼睛,他看了會兒透窗而入打在地板上的潔白月色,才坐起來,按了按有些沉悶的額頭,掀開被子下床來。

桌子上放着個還溫熱的茶壺,方宴翻開一個杯子,倒了杯水喝了,卻又坐在凳子上發起呆來。

他並沒有醉多厲害,因此之前那些事兒還記得清清楚楚,想到輕輕那些哄他的溫言細語的話,他的唇角不自覺浮起一絲笑意。

但是轉眼間,方宴又皺起了眉頭,他終於想起來他為什麼沒有睡得安穩了,在他被輕輕扶到床上躺下,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那一刻,他特別特別想告訴她,他喜歡她,想娶她。

卻因為理智上知道輕輕還小,不能分辨「喜歡」的差別,他生生壓住了那股強烈的衝動,沒有把那句話說出口。

半睡半醒間,他還做了好幾個模糊不清的夢,似乎是帶着輕輕去放風箏,又似乎是躺在草地上抱着她,一點點親吻她的眉心眼睛。

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方宴站起身,來到窗戶邊,將窗戶支開,月色帶着初秋寒氣一下子打在他白色的裏衣上。

秋蟲唧唧入耳,他深深吸了口涼涼的空氣,壓下心中希望他的小丫頭快些長大的迫切。

……

因為「醉酒鬧事」,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三個少年在自家妹妹跟前,都不敢說個不字:妹妹想出去看楓葉且還不用他們跟着,好;妹妹想吃水果冰沙,好;妹妹不想早起活動身體,也好……

樂輕悠這麼自由了大半個月,隨着天氣見冷,就又被哥哥們管了起來,每天中午一小碗水果冰沙毫不留情地被方宴換成了水果茶,早晨不想起,再不成了。

正覺得日子無聊呢,忽爾信在某個晴光朗朗的日子到訪了,樂輕悠才知道,他與一位西南邊陲的富商合作了,能夠織羊絨毯的機子,就是那個富商曾經救下的一個流放到西南的工部小官員做出來的。

「……聽說是因為前兩年北方的伊河決堤流放過去的,小官員在工部管的就是河道那一塊兒,便受了牽連」,忽爾信喝幾口茶,轉身示意阿布將他手裏一直捧著的包裹放到桌子上,隨即打開給樂輕悠看,「這是更細密繁複的機子織出的羊絨布,細、軟、滑,在京城,那些裁縫師也是有手藝,做成式樣繁多的各類大氅、披風,跟那些皮毛做的相比別有一番特色。從京城過來時,我就讓人給你和令兄各做了兩身。」

樂輕悠拿起來最上面的一條銀灰色連帽披風看了看,沉甸甸的,又很有質感,的確很不錯,笑道:「忽爾信大叔,讓你費心了,謝謝。」

「說什麼謝?」忽爾信豪爽地擺擺手,「如果不是小丫頭你給我出的主意,我現在還在西南的沙漠邊子上討生活呢。」

忽爾信現在很忙,沒有多坐,說了會兒話,留下一堆禮物,就帶着幾個僕人告辭了。

雲老夫人叫畫景打開其中的一個檀木盒子,發現裏面碼放着整整齊齊的十個金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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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山居:世子妃的繁花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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