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暢快(二更)
新仇舊恨?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孫鶴芳蹙著眉頭,狐疑又警惕的看向王筱薇。
若說當日在宮中的紛爭是舊恨的話,那新仇又是什麼?自從那次從宮中出來之後,她可就再也沒跟王筱薇打過什麼交道吧?又哪裏來的怨結?
王筱薇也看着她,臉上的冷笑不屑之色更甚。
「怎麼?孫小姐聽不懂?那請問,你剛才鬼鬼祟祟的躲在姜家附近,是在盤算些什麼壞主意?」
姜家?
孫鶴芳臉色瞬時一變。
「你跟蹤我?」
「是又怎麼樣?」
王筱薇毫不避諱的承認,眉梢眼角俱是鄙夷的蔑意。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孫小姐你連臉都不要了,還怕被人跟蹤嗎?」
孫鶴芳無端被罵,雖是十分生氣,但總歸是有幾分心虛,便硬是強忍着沒有還口。
她知道王筱薇與姜千嬌關係親近,再加上又要成為齊王側妃的緣故,已經不是現在的她可以得罪的起的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她硬邦邦的答了句,便提着裙角想從另一邊快步離開。
王筱薇一個眼色,身邊的丫鬟琴兒立刻會意,朝着守在旁邊的兩個婆子說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抓回來,按住她!」
婆子應了聲,立馬趕了上去,像是老鷹抓小雞似的把孫鶴芳提溜了回來,一左一右按在了身後的樹榦上。
「你們想幹什麼?!」
孫鶴芳拚命的掙扎著,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氣,大喊道:「混賬東西!敢對我無禮?快放開我!不然我可饒不了你們!」
「是嗎?」
王筱薇冷哼著,朝她一步步走了過來。
「沒想到淪落到這般田地,孫小姐倒還是傲氣的很哪,可惜······」
她走到孫鶴芳面前站定,望着她憤怒通紅的眼睛,嘲諷的一笑。
「可惜你如今已經沒有了高傲的本錢,不過是一個灰頭土臉受人恥笑的廢物而已,連你的家人都要捨棄掉你,你又哪裏來的底氣不饒人呢?」
「你!」
孫鶴芳忿然作色的瞪着她,咬着牙道:「就算你記恨我那日在宮宴中對你態度驕狂,可你不是早就報復回來了嗎?我如今落到這個田地,難道你還不滿意,還不肯放過我嗎!」
「你落到這個田地是你咎由自取!可不是我害的!」
王筱薇的語氣變得徒然的加重。
「本來你好好躲著不出來作死,我也懶的搭理你,可誰知你竟喪心病狂到了這個地步,連姜姐姐的哥哥也不放過,厚顏無恥的想要陷害他,你這種卑鄙行徑,可真是令人噁心的想吐!」
孫鶴芳一張臉青白交加,顫著嘴唇道:「你,你胡說八道,我根本沒有想過要害他,我······」
「還敢狡辯?」
王筱薇氣到發笑,從袖子裏掏出一枚女子系的如意結來扔到了她的腳下。
「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不是你掉在姜家錦鯉池邊的東西?」
那如意結打的精巧細緻,上面還綴著一枚光滑瑩潤的玉扣,刻了個小小的「鶴」字。
孫鶴芳愕然的看着它,嘴唇越發沒了血色。
她當然認得這東西。
這是她母親賀她十六歲生辰時,送的一件親手做的禮物,她對親娘這份難得的溫情給感動的歡天喜地,便一直隨身帶着,愛不釋手。
可是她已經好幾天都找不到這如意結了,腦子裏又記不起到底把它丟在了哪兒,再加上心情鬱結煩悶,一時也顧不上去尋它。
卻萬萬沒想到,到頭來竟然會落到了王筱薇的手上。
王筱薇冷眼瞧着她啞口無言的樣子,氣勢更是足了些。
為了查清楚這姓孫的那日在姜千嬌的家裏搗了什麼鬼,她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連偷偷積攢下的一點兒私房錢都花了大半,才總算是弄明白了這事兒的緣故,拿到了這要緊的證據。
天知道她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有多惱怒多憤慨。
這世上竟還有孫鶴芳這樣寡廉鮮恥的賤人!
跳進池塘自污清白,想要以此逼迫姜姐姐的大哥娶她?
她是不是覺得,只要成了姜家大少夫人,成了秦將軍的嫂子,就可以揚眉吐氣,又能肆無忌憚的仗勢欺人了?
說不定還指望着用輩分壓姜姐姐一頭,羞辱嘲笑她呢!
果真不要臉之極!
王筱薇氣憤之下,越發的覺得不能坐視不理。
姜姐姐那麼美麗和善,仙女似高貴純潔的一個人,絕不能被這種陰溝里的老鼠給纏上欺負,她雖寬容大度不跟孫鶴芳計較,可自己受了她那麼多的恩惠,卻一定要為她排憂解難,出了這口惡氣。
因此,王筱薇就命丫鬟找人專門盯着孫府大門,只要孫鶴芳出來,就馬上回來稟報自己。
守了幾天沒動靜,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孫鶴芳終於冒頭了,但在她得知孫家馬車去了哪兒的時候,又給氣了個倒仰。
這賤人竟然還敢跑去姜家?
今兒可是姜姐姐的回門之期,她去那兒幹什麼?是不是又想耍什麼見不得人的下作手段,讓姜姐姐難堪煩惱?
真是豈有此理!
看來,這教訓,我是非給她不可了!
王筱薇怯弱卑微的過了十幾年,這會子,卻突然的挺直了腰板,覺得自己熱血滿滿,堪比行俠仗義的女中豪傑。
「綁起來!」
她一聲斷喝,婆子們立刻應聲,解下腰裏纏着的麻繩,三兩下就把孫鶴芳結結實實的反手綁在了樹榦上。
「放開我!放開!」
孫鶴芳又是憤怒又是驚懼,沖着王筱薇暴跳如雷的怒罵。
「王筱薇!你算個什麼東西?卑賤如蟻的一個庶女!也敢對我放肆!你以為當上齊王側妃就很了不起了是不是?不過也就跟你親娘一樣,是個上不得枱面的小妾罷了!有什麼臉來······」
話未說完,她的臉上已經是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王筱薇怒不可遏的看着孫鶴芳被自己打的鬢歪釵斜的狼狽樣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暢快感。
這是她第一次打人。
打的,還是以前她只能遠遠看着,讓她自慚形穢的高門嫡女。
原來,把你不順眼的人踩在腳下,這感覺這麼好。
怪不得這姓孫的以前那麼不可一世,蠻橫驕狂啊。
因為欺負人可要比被人欺負來的爽快肆意多了······
「罵呀,怎麼不罵了?」
她伸手用力的掐住孫鶴芳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看向自己。
「我是庶女小妾又怎麼了?還不是比你強上百倍!像你這種輕浮放蕩的無恥賤人,便是送去青樓賣笑都沒人瞧的上你!」
孫鶴芳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被人打耳巴子。
打她的,還是以前她壓根就瞧不起,卑微如泥的一個小小庶女。
濃濃的屈辱感在心中瀰漫而上,她通紅着眼睛死死瞪着王筱薇,一字一句的咬牙道:「你錯了,你再怎麼也比不上我,從出生起你便是輸了,縱使是小人得志,也改不了你無教無養,無才無德,無品無貌,永遠低人一等的事實!」
這一番話猶如根根利箭一般,狠狠的戳到了王筱薇的痛處。
她又想起那晚蘇謹嘲笑她百無一用,連娼妓都不如話來,當真是氣到雙拳緊握,渾身都在發抖。
「給我打!狠狠的打!我不叫停就不許停!」
琴兒在一旁有些心悸,她還從未見過自家姑娘發過這樣大的火。
這孫小姐再怎麼樣,也是世家千金,身份尊貴,姑娘這樣不由分說的就打人,若是出了什麼事,這背黑鍋受罰的,不還是她這個當丫鬟的嗎?
「姑娘,您先消消氣。」
她小心翼翼的勸說道:「這樹林雖偏僻,可外頭也是有人走動的,萬一咱們在這兒耽擱久了,被人看見誤會,傳出去說您仗勢打人的流言,若是被齊王殿下知道了,恐怕不大好吧?」
提到蘇謹,王筱薇本能的手抖了一下,剛才還鬥志昂揚的氣勢瞬時壓低了好幾分。
對啊,蘇謹本就對自己瞧不上眼,要是又傳出這種自損聲譽的事,不是更惹他厭煩嗎?
王筱薇猶豫之中又看見孫鶴芳剛才被自己打過的那半邊臉上,已經可見紅腫滲血,更是有些怯怯退縮起來。
罷了,這賤人剛才罵的,自己就當聽狗叫了。
狗咬你一下,難道你就非得再加倍咬回去嗎?豈不是自降身份?
見好就收吧。
「哼,看在今天是姜姐姐回門大喜的好日子,我就暫且先饒你一次。」
王筱薇故作鎮定的冷聲對孫鶴芳說道:「不過你最好離姜大公子遠一點兒,他可不是你這種人可以肖想的,若是我再發現你在姜家附近轉悠,打他的主意,那下次,可就不是只打一巴掌這麼簡單的了!」
放完狠話之後,她自我感覺甚好,覺得一定會讓孫鶴芳嚇的心驚膽戰,再不敢犯,便整了整衣襟,帶着丫鬟婆子快步的走掉了。
孫鶴芳雙目血紅,死死的瞪着王筱薇的背影,似是噴出火來,直到最後再也看不見一絲人影,她才緩緩的收回視線,驀地大哭起來,委屈到了極點。
憑什麼敢這樣欺辱我?
你憑什麼!
姜府。
女眷們親親熱熱的同姜千嬌寒暄問候了會兒后,便由著吳氏把女兒拉近了內室說體己話,外頭廳堂里,則是姜百言在招待秦蕭喝茶。
吳氏一見到心心念念的女兒,眼圈兒便濕潤了,猶如看到了離家多年才歸的孩子一般,恨不得立刻抱住她哭一場。
但當着秦蕭的面,她總得剋制一下,盡量平復著自己激動的心情,在女婿這兒,維持着一個岳母大人應有的端莊和氣度。
但進到內室來,只剩了母女兩個,她就顧不得那麼多了,一把把女兒抱在懷裏,眼淚汪汪的連聲詢問。
吃的好不好呀,住的習不習慣呀,下人們有沒有犯錯的呀?
更要緊的是,秦蕭對你好不好呀,溫不溫柔和不和氣呀?
那個,在閨房床第間,他有沒有憐惜你呀?
作為過來人,她一眼看見女兒嘴角的細小傷口,心裏就明白是怎麼回事,說到這兒,也越發的語重心長起來。
「你可不能一味的縱着他胡來,女孩兒家身子嬌貴,可別讓他折騰壞了,遭罪的是你自己個兒,需得多勸著些,好好保養你自己才是。」
姜千嬌聽的一張俏臉爬滿紅暈,羞的一頭扎在母親懷裏,撒嬌似的不肯抬頭。
「娘,我還沒有跟他,那,那什麼呢······」
「什麼?」
吳氏大驚,忙扶住她的肩膀推開了些,看着她的眼睛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他府里還藏了什麼通房侍妾之類的女人,故意給你難堪嗎?」
「不是。」
姜千嬌明白吳氏的意思,為了免得她胡思亂想的着急擔憂,忙解釋道:「是我的小日子來了,不方便,他還是對我挺好的······」
原來是這樣啊。
吳氏頓時鬆了一口氣,慶幸之餘又很是有些惋惜。
這成親的日子怎麼偏偏就選在這個時候了呢,沒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圓房,總歸是不大圓滿哪。
「那我剛才的話你也得好好記在心上,以後總用的著。」
姜千嬌紅著臉點了點頭。
「知道了,女兒都記着呢。」
吳氏這才滿意的放開了她,歡歡喜喜的指著炕桌上擺的滿滿當當的點心果盤說道:「這都是你從小就愛吃的,娘一早就讓人準備好了,快過來嘗嘗。」
她說着就捧著女兒嬌俏粉嫩的臉蛋,心疼的說出了幾乎每個愛子心切的父母都經常會說的話。
「你看,一離開娘的身邊,都瘦了這麼多了,真是可憐見的。」
姜千嬌:「······」
娘你說這話不虧心么?
我今兒早上照鏡子還覺得我的臉又圓了幾分呢。
不過她也知道這是吳氏對她的一片慈愛之心,儘管早上已經被秦蕭做的早飯給喂得飽飽了,仍舊是聽話的去坐到了炕桌前,在吳氏殷殷含笑的眼神中,拿了點心嘗了起來。
啊,早知道在我早上在家裏就少吃點了。
她拿着點心的手忽然微微的一頓。
家裏?
這不正是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家嗎?
難道我這麼快,就已經不知不覺的把和秦蕭一起住的地方,當做了我的家么······
裏頭的氣氛溫馨融洽,外頭的花廳里,姜百言卻是如坐針氈,百般的不自在。
秦蕭的話不多,簡單的聊過幾句后,就鳳目微垂,似是專心在品嘗手裏的這盞茶香四溢的碧螺春。
姜百言總覺得這樣干坐着似乎有些尷尬,心裏搜腸刮肚的想找出些話來說,可一到嘴邊,就說不出口了。
我說點什麼好呢?
朝廷政令,時政要事?
我不擅長啊。
詩詞歌賦,曲藝雜耍?
他不喜歡啊。
那我還能同他聊什麼啊?
總不至於去問他領兵的心得,殺人的訣竅吧?
哎呀,真是愁死我了······
秦蕭淺淺的飲了一口茶,卻是抬眼看向他,慢條斯理的先開了口。
「聽嬌嬌說,大哥你很是喜愛吃魚?」
「啊?」
姜百言怔了怔,有些摸不著頭腦的下意識點頭。
「是啊。」
「那正好。」
秦蕭擱下茶盞,似是隨口說道:「方才大哥帶我去園子裏走動的時候,我看見那池子裏的幾尾魚倒是肥的很,不如就去釣了上來,中午做道菜來吃吧。」
姜百言愣愣的看了他半響,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
秦蕭要吃他心愛的魚?
天哪!
搶走了我妹妹不算,現在竟然連我們姜家的魚都不放過了么!
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惡賊!
他攥緊了拳頭,抿了抿唇,忽然神差鬼使的對着秦蕭弱弱的問了句。
「呃,是將軍要親自下廚嗎?」
秦蕭挑眸,勾唇淡淡笑了笑。
「不錯,我雖然只為嬌嬌下過廚,但大哥你是她敬重的親人,為你破個例,也不是不可以。」
姜百言霎時就回憶起上次在妹妹那兒吃過的那些美食來,不由自主的就咽了口口水。
這,到底是骨氣重要,還是大飽口福的重要呢?
「那就多謝將軍了。」
他到底是沒忍住,臉上浮出一個開心歡快的笑容來。
「在這兒枯坐無聊,不如我們現在就釣魚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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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子裏的魚:心好累,大哥你不愛我們了嗎?